大爷“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 在阿飘听来，大爷像有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吓得她没敢再继续叭叭了。 而大爷抖着手，在面前这小闺女和自己之间来回指了指，低头一瞧，见大家都是脚不沾地的那啥，才确信了。 这周围啊，确实是没别的活人了，就他俩飘着的呢！ 垂下一直发抖的手，大爷抬头看那小闺女还笑着冲他不断的点头。 大爷沉默地瞅了小闺女好半会儿，最终，所有的惊讶，全化为了一声叹息。 “哎哟，你这才多大年纪呐，走那么早，家里人该多难过啊！” “我呀？”听大爷突然问起年龄，阿飘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应该是有十五六七了吧！” “嗯？” 大爷看小姑娘张了张嘴却没听见声，不晓得她说了个啥，好在他没太在意，转而又问起了别的来。 “小姑娘，你生前哪儿的人啊？是我们这片的么，诶，不过我瞧着你倒眼生得很。” “这些，我也不记得了。”阿飘继续摇头。 “啥，你说啥？”大爷掏了掏耳朵，大声问道。 “……” 一整天下来，阿飘都在和大爷鸡同鸭讲，手脚齐上，连比带猜好一通，但有效信息实在是有限。 最后，阿飘不得不接受大爷是真耳背的事实。 半下午的时候，大爷这么干嚎了一天，就算他是鬼也很心累了，冲那小闺女摆了摆手，独自往一条巷子走去。 “大爷，那——” 阿飘猜大爷应该是要回家了。 尽管他们俩聊是半点不搭，但阿飘还是听出了些东西，大爷对周围环境挺熟悉的，想来应该是附近的。 阿飘瞧见大爷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本想约着明天再见的，不过喊了一声，又止住了话头。 没办法，大爷已经转身了，她在后头大吼大叫也没用，大爷听不见的还是听不见。 和大爷分开后，阿飘不知时间却也清楚闻珏晚上是要上课的，她又继续在外头乱逛。 可之后，阿飘在路上再没遇到一个能说话的。 回到闻家，等阿飘无所事事的看完几集动画片，闻珏总算是下晚自习回来了。 阿飘迫不及待的将自己今天遇到一个耳背大爷的事告诉了他。 “南巷那边吗？” 从早上与阿飘分开的天桥开始，闻珏从众多信息中推算了下方位，又确认道。 “应该是了，我从菜市大门拐弯时，还正对着刚升起的太阳呢！”阿飘点点头，见闻珏问这么细，以为是他认识的人了，“你知道大爷是谁？” “不认识。”闻珏摇头。 他每天学校和家里回来跑，去菜市场的频率不高，闻珏算了算他已经好些日子没买猪肝了，西巷这边的大小事，他偶尔还能听邻居们提一嘴，其他巷子就不太熟悉了。 想着，闻珏拿遥控器给阿飘重新调了个台，让她没事看看本地的新闻，说不定能注意到一些线索了。 “这能行？” 阿飘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刻舟求剑”的典故。 这，事后看报道有用？ 而且，那大爷看着精神矍铄，怎么瞧，也不像是生前出什么意外会上社会新闻的样子吧？ “……” 显然，闻珏和阿飘想的就不是一个事。 闻珏猜测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意外走失，家人在寻人，老人家却已经在外出了事，现在只是魂回去了，他让阿飘看看近期有没有寻人启事了。 而阿飘呢，还以为闻珏说的是什么刑侦案件了，她的思维依旧停在之前鬼片破案中没出来。 “那我明早还跟你一道出门。” 思索了半晌，没个结果，阿飘打算主动出击。 第二天，阿飘同闻珏自天桥分开后，她稍早几分钟到了昨天的遇到大爷的十字路口，不出意料，在马路牙子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有了前一天的铺垫，大小鬼倒都还记得彼此，只是他俩的聊天话题，仍是风马牛不相及。 阿飘一颗想要推理的心，被打击不行，还是没问出太多有用线索。 晚上，等闻珏回家，阿飘再次向他汇报了“进度”。 “那个大爷还在昨天的路口，就连坐的姿势都没变吗？” 不算太反常的细节，却引起了闻珏的注意。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鬼魂会常在一个地方徘徊，哪怕不记得生前事了，就像阿飘这种，但重复的某些行为也会间接说明，其死亡原因或者生前牵挂很可能与之相关。 所以，闻珏一开始会猜想阿飘是否与自家老宅有什么关系，也是由于这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了。 “是啊，大爷一直面向十字路口，有车来了又抬头看看，今天也一样，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理人的。” 原本信心满满的阿飘，再次在大爷跟前受到冷遇，不禁开始有些疑惑了。 怎么说他们昨天才见过，算认识了，而且还聊了那么久，没道理睡一觉就不记得了吧？ 何况，他们是鬼，根本不需要的睡觉的啊！ 细想了下，好像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段，大爷仿佛进入了一个封闭状态，阿飘在他面前晃个不停就跟看不见似的。 他俩又都是鬼，阿飘着急的想去拍拍大爷的肩也没法做到，手直直的穿了过去，跟之前想碰闻珏一样。 待后面大爷好不容易回神了，她再想多打听些，却又总是聊不到一块儿。 阿飘真是没法了，一天下来毫无进展。 “那你这两天再同大爷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问到他家，或者跟着去瞧瞧他家在哪儿。” 闻珏听了阿飘的描述，也觉得里头有些古怪，不过他说完又感觉不太好，赶忙否定道。 “算了，先聊着，有机会直接把大爷请到家里来，不行的话，等我周末和你一起去看看。” “好，也只能先这样了。” 阿飘没其他好主意，听完闻珏的安排直点头。 原本她也是准备要请闻珏出马的，毕竟，小闻看着年纪不大，可本人却是很可靠的。 而大爷又是阿飘自己目前遇到的第一个同类，要能帮上忙是再好不过了。 阿飘说完，胸中蓦然升起一股“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气。 闻珏是不知道某飘有急于去认识“新朋友”的心思了。 不然，他大概会邀请阿飘来好好翻一翻他已经出版的几本漫画了。 十多年来，别的不说，闻珏在“见鬼”这方面的经验可不少的，遇到的各色鬼怪怎么也有八百上千了，他的画本都囤了一抽屉。 就家里这只看鬼片还能被唬住的“单纯”性子，闻珏觉得阿飘该庆幸她最近认识的那位大爷是“正常”样子，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阿飘送闻珏到了天桥，跟他随便摆摆手，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老地方找大爷了。 “你快去上学，要好好念书哦，我要走啦！” 说完，阿飘自带一阵风地转身。 “你呀……” 见阿飘一点不掩饰她送自己这事已经成顺带的了，闻珏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拜拜拜！” 阿飘扭头瞧着闻珏还在原地摇头，她的手摆得更欢快了。 “等等——” 瞧阿飘这着急慌忙的，闻珏反而不急着走了，想了想，还是喊住了她。 “怎么啦？” 阿飘是个不需走路的小鬼，听到闻珏喊她，“嗖”的一瞬已经来到了他跟前，问完，仰着头奇怪的看他。 “见到大爷后，记得慢慢说，问不到也不用太勉强，我们不是一定要打探点啥秘密来的。” 说着，闻珏不禁默默叹息了下，原本只是阿飘有些新奇遇上了同类，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就怕中间莫名出了什么岔子，对上她忽闪的大眼，又强调道。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的，大爷要真有什么事，那更不急这一两天了。” 闻珏很清楚，有些鬼魂瞧着一点不太显山露水，就样貌上，可能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生前普通人外表。 但一急眼了之后，只怕是有着超出常人想象的杀伤力。 毕竟，已经不是人了。 抬眼瞥见尚且无知无觉的阿飘，她那点小破坏力，闻珏再了解不过，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嗯嗯嗯！” 阿飘小鸡啄米般胡乱的点了点头，完了又抬起手来保证自己一定会听话的，见闻珏没什么要说的了，真打算先溜了。 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啰嗦的一面。 闻珏讲的，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阿飘自从住进他家就没少听，她晃着脑袋都能背了。 再说了，她又不傻。 “……” 行吧，被阿飘敷衍的态度一梗，闻珏也不废话了。 一人一鬼自天桥分开，各奔目的地。 闻珏的担心，终究是没有成真。 阿飘一整天出奇的顺利。 跟大爷的沟通虽然依旧磕磕绊绊的，但许是连着几天都见面刷足了存在感，俩鬼相互间多少也是有些熟悉了。 阿飘手上的比划更是顺畅了不少，大爷看着她的动作，点头、摇头也能回答几句的。 最后，阿飘没费多少口舌的将大爷请到了闻家来。 在俩鬼直接穿墙前，阿飘其实是有把早上闻珏的提醒听进去的，她留了一个心眼。 到了闻家，她没大大咧咧的就敢当着大爷的面表演如何开电视了。 趁大爷在门口看这是谁家院子时，阿飘偷偷的按了遥控器，并装作是主人家出门忘了关电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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