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
陈冠元倒在雪地里,身上虽然不知何时裹上了厚厚的棉衣,足以抵挡风寒。
但那刺骨寒意,却让他依旧直打哆嗦。
“来、来人……”
用龟裂的嘴唇呼喊。
只是,嘶哑的声音,以及四周的空无回应,让他一愣。
艰难抬头,看向四周。
空无一人。
他就躺在墓园的雪地之中,如同是搁浅的鱼,等着死神一点点靠近。
他艰难想要爬起来,但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双臂已经有些僵硬,但至少还有知觉。
勉强挣扎扭身看向自己的双腿,却瞳孔皱缩。
双膝依旧一片粉碎。
小腿完全耸拉在地。
之所以没有剧烈的疼痛,似乎是打入了麻药。
“救、救命。
救命……
我乃锦州大都护陈冠元。
谁能救我,我赏他千万!”
陈冠元彻底慌了,他硬梗着脖子艰难开口。
甚至,他发誓,如果此刻张贲还在这里,他一定会将一切全盘脱出。
哪怕,只为求一个痛快!
“陈都护,你一开口就是赏千万?还让我有些动心了。
但是,只怕你还不知道。
你的家,都被抄了吧?”
一阵冷笑声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谁、谁?”
陈冠元闻言面色大变,强撑着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走来。
待得临近,看到对方那瘦小的身影,已经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似是有所预感。
“你不是张贲
的人。
你是,大理寺派来的?”
听闻此言,瘦小男子一阵冷笑。
“陈都护果然聪明至极。
不会和其他临死之人一样,死到临头了还要问我是谁……
不过,陈都护若是再聪明一点,真要是能除了张贲。
下场,又何至于此。”
瘦小男子一阵感叹。
若是此前,陈冠元若是有一丝一毫活命的机会,定然抓住。
但如今闻言,却不禁惨淡一笑。
“我不是张贲的对手。
否则,我又何至如此凄惨。”
说着,陈冠元神色复杂至极。
“事到如今,我奉劝你们大理寺一句。
你们定也不是张贲之对手。
他的实力,你们一无所知。
要杀他,只能等谋天大计告成,倾尽大汉国力,才可杀此一人!
否则,不过是送死而已……”
听闻陈冠元如此开口,瘦小男子脸上的冷笑一滞,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之威风。
别忘了,你的独子都是被张贲所杀。
你有如今这样下场,都是拜他所赐。
你如今,居然还如此推崇他?”
“我何尝不知!”
陈冠元脸色涨红,气喘连连。
“我何尝不知有如今这一切,都是拜张贲所赐?!
我恨不得要他死!
恨不得拉他一起下地狱!”
说着,却突然悲戚痛哭。
“但,我做不到!
我在他面前,就像是螳臂当车。
自不量力。
我悔啊!
若是再来
一次,我定会好好管教吾儿。
定不再敢与张贲作对……”
影子脸色微变,难看了几分。
他看得出来,陈冠元濒死之际。
心里防线已经完全告破。
张贲,竟真的有如此之威?!
让名动锦州的大都护陈冠元也狼狈如犬?
纵然心惊,但他也心知。
再见张贲,陈冠元必然将一切和盘托出。
到那时,一切就麻烦了!
“陈都护,你老了。
安养天年太久,已经忘了这世界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
张贲纵然厉害,也不过一人。
我们背后,千军万马。
凭何怕他?!
也罢,你心已死,活着生不如死。
倒不如我亲手送你下去。
好好和你儿子团聚吧。”
话毕,影子不再犹豫,上前两步,手中滑出利刃。
立时刺向陈冠元脖颈。
陈冠元仿若未闻,反而在濒死之际,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拼尽全力冲着一个方向开口大吼,目眦欲裂。
“张、张公?!
我知错了!
我可将一切密谋都告知于你,只求一个痛快!”
陈冠元瞪着双眼,声嘶力竭,惊骇欲绝。
此生,他从未见过任何如张贲般厉害之人!
只身一人,却先后化解杨拓和他两次埋伏。
明明是有心算无心,却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事到如今。
他早已被吓破了胆!
只是看见一道身影,就已是魂飞魄散!
而这,也让瘦小男子脸色狂变。
张贲来了?!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他甚至浑身汗毛倒竖。
只是“张贲”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为之忌惮!
不过,当他朝着某个方向看去之时,却不由一愣。
确有一道身影走来。
却不是张贲。
是个女子。
嗖!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激射而来!
恩?!
影子脸色骤变,猛然闪身躲开。
一只匕首呼啸着自影子身旁掠过,在手臂外侧擦出一道血痕,而后没入雪地之中。
再转头看向匕首袭来的方向。
数十米之外,青衣身影已显露而出。
正是玄霜!
俏脸冷若寒霜。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切如同张公预料的那般。
真的有人想要除陈冠元而后快!
“我乃镇北大将军张公护卫玄霜!
你是何人?
竟然敢来杀人灭口?!”
玄霜当即暴呵一声,立刻就要冲出,抓住面前之人。
影子却在准备交手之际,瞥了眼陈冠元后,突然收手,竟然转身飞快逃离。
玄霜未想到对方逃的如此果断,没追两步,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立刻回到陈冠元身旁。
只一眼,俏脸变色。
……
“死了?”
张家老宅之中,张贲于书房中端坐,听闻面前玄霜躬身汇报,眉头一挑。
“张公,虽有这凤远最好的医院医生救治,但血、痛可止,心却拦不住。
陈冠元并非死于外伤。
而是惊惧至极,咽了气。”
玄霜神色复杂。
谁能想到,张公明明人未至,陈冠元却将自己认作张公,当场被吓死!
张贲也不禁一阵摇头。
锦州大都护陈冠元,能为祸乡里,在这凤远,乃至锦州只手遮天,也不是寻常之人。
谁料,竟然就这么死了。
连师妹的忌日都未能撑到……
“不过……”
玄霜突然轻咬红唇,深深的看了眼张贲。
“陈冠元虽死,但我藏于暗处,听见了他与杀手之间的对话。
陈冠元之口证实了,杀手乃是大理寺之人。”
“如我所料。
这陈冠元果然是替大理寺做事。
加之,那杨拓背后也是大理寺指使。
看来,真正想要我命,将谋逆之罪扣于我头上的,正是大理寺。”
张贲语气淡然。
但很快,话锋一转。
“不过,这却还是解释不通……”
自古以来,围绕圣皇周围的权力斗争无数。
若是大理寺认为他有某种威胁,如此出手,看似理由足够。
但还不够。
功高震主,自古有之。
但张贲如今归来凤远,正是为了主动免除圣皇乃至其他势力的猜忌。
官场之上,人人皆为八面玲珑之人。
如此举动,谁人能不明白其中深意?
何至如此纠缠不放?
玄霜闻言,紧咬红唇,神色纠结至极。
片刻后,终于开口。
“张公,我知为何!
除了听见了陈冠元称对方为大理寺之人外。
我还听见了四个字。
谋天,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