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清政府倒台后的军阀混战民国，咱们新中国不是正开展扫盲工作吗？在绝大部分女人都是大字不识文盲的时候，她居然能懂德语并早在三十年代去欧洲游学。旧民国能培养出这样孩子，尤其是女儿的家庭屈指可数。所以她的籍贯家庭关系，去大城市用心仔细查探一定能找到，但德国居然为了想证明她是一个怎么查探都没结果的人物，刻意填写了一场文夕大火作为掩饰来头的理由。这古怪不古怪？不是欲盖弥彰嘛？”比苏联内务部深谙国情的情报大佬捧起茶杯喝了口水，指点着思嘉的信息卷宗，“看来德国政府和这位神秘女士之间有机密啊。” 但眼下新中国的情报工作并未涵盖到欧洲大陆，隐蔽的战线上目前欧洲还是盲区。这位女士的身份不是不需要经过审查，而是暂时优先度靠后——新中国迫在眉睫的情报需求点是美国的内外消息，有些渠道还需要苏联同志的帮助。 这个1951年春夏，中苏两国都紧盯着华盛顿的决定。在朝鲜开战的同时，阿拉斯加事件爆发，苏联已派遣部队前往白令海峡正式表态阿拉斯加就是苏联国土，沙俄皇帝卖国条约布尔什维克坚决不认。美国当然忿忿然不肯吃亏要保卫自己富含石油的领土。在朝鲜打响的战争是否会因此进一步扩大化呢？ 欧洲，德国柏林党卫军全国领导部。 林荫道下，一辆锃亮的黑色宝马轿车载着处长舒伦堡从总理府开会回来。这位负责海外事务的六处处长板着脸，直到走进办公室脱下风衣摘了手套后，脸上依旧带着不甘。“海外的意思是涵指德国之外吧！”他嘟囔道。 他的副官，那位旗队长知道上司的心结缘故：党卫军内部的权力之争呗。 他给沙发上的舒伦堡倒了一杯法国香槟，“东方事务办公室成立才短短几年，论内外资历都没法和六处比。希姆莱阁下必定很清楚这点。” 舒伦堡沉着脸，他当然向上司表示过东方事务办公室是越权的存在。但希姆莱只回复知道了，叫他可以试着合作。毕竟办公室的独立权限是元首肯定的，海茵茨上校也是元首亲自任命，第六处就别自找不痛快。 自找，不痛快。 被希姆莱称赞最能干得到最多资源的第六处怎么在一个新冒出来没几年的东方办公室面前要低头？！ ………当年海德里希担任安全总局局长崛起时希姆莱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如今那对在国防军和党卫军中反复横跳的表兄弟汹汹来势可一点也不比当初海德里希的威胁少，怎么热衷权力的希姆莱现在完全没反应没试图搞点什么？ 舒伦堡见希姆莱不挺第六处，便只好选择去和海茵茨上校合作，试图把自己六处的势力渗透进东方事务办公室。但是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不近人情，只任用他自己的心腹，比如那些从前第六集团军国防军出身的人物。 那个办公室不但自起炉灶，还借着亚洲中国的缘故触碰到了第六处的对苏联核心业务，真是忍不了。 “就没什么法子能让他们犯个错吗？”舒伦堡板着脸说，“那对兄弟在元首面前太受信赖了。有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掌握在党卫军手里？”他当年可是被海德里希用手段抓把柄——现在他自己倒觉得那人的一套很不错，也想借鉴使用。 主动为上司分忧才是深得信任的好下属。施季里茨知道往办公室安插人无果的事，海茵茨是极难有破绽的前狙击手军官，他位高权重负责军需的表弟则已经取代舒伦堡成了最年轻的少将，还是国防军头衔，出身上压了党卫军一头----看到从前的集中营管理者摇身一变骑脸自己，舒伦堡能不恼火这对兄弟吗？ “这群老容克贵族把持着军队还不够，还伸手到党卫军里。”他也跟着诅咒一声，压低了声音对舒伦堡说，“我去好好查他们。” 正巧这两人也是苏联卧底先生一直想接触的对象。他们都是那个“保密权限最高”的女人日常接触者和传闻爱慕者。 施季里茨轻易从里希特母亲交际圈内的一位军官夫人嘴里听说了她对儿子感情方面“失控”的极度不甘。 在夏天来临时，他订了万湖疗养所度假酒店。旗队长把周边环境摸得一清二楚，思嘉获赠的别墅就在附近，但她只和来自苏联的丈夫一起偶尔住几天。当沿着风景如画的湖边小径散步时，他和计划中一样遇上了斐迪南少将的母亲，那位生怕儿子和思嘉传出什么故事所以盯紧这个想象中的幽会巢穴之地的夫人。 旗队长作为优秀的潜伏特工，只需要简单聊几句就能摸出很多事。 穿着党卫军上校制服的施季里茨风度翩翩，邂逅短短聊天就令老里希特夫人印象极好，他顺理成章地接到了参加他们家在社交季举行宴会的邀请函。 “这是我的荣幸，尊贵的夫人。”他略一欠身，礼节无可挑剔。 里希特家柏林大宅里，华灯璀璨音乐悠扬。旗队长含笑环顾，果然那对表兄弟都不出席这种挤满了未婚小姐的社交活动。 他佩服那个东方女人能在感情上拿捏德意志青年。但是她可搞不定这些贵妇人们。以玛格达夫人为首的女眷们穿着礼服扇着扇子，正在聊天。内容陈词滥调：玛格达对希特勒的狂热崇拜和第三帝国的胜利以及家长里短的婚配生育问题。 施季里茨选定了目标——邀请玛格达跳舞是第一步。 这位夫人和戈培尔各玩各的都有情人，今晚英俊潇洒的党卫军旗队长很得她欢心。她开口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组织的郊游和聚会。 施季里茨搞定了这位帝国第一夫人后，顺势和其他夫人聊起来。 海茵茨再优秀，他的母亲却不过是个喜欢闲言碎语，并也有自己情夫的孀居贵妇。施季里茨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这位夫人嘴里套出，他儿子的近况。 “他居然在学中文，还翻译一些中国文章！我想他大概在讨那个中国小妖精的欢心吧。”夫人扇着一把中国丝绸扇子，“如果那小妖精能帮忙把我儿子调到更有前途的部门就好了。东方的事务？东方产出丝绸和茶叶还有枸杞----比如我儿子去那出差带回来的这把精致扇子，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怎么能和去警卫处这类部门相比？虽然海茵茨伤残失去一只手，但当个后勤部门参谋长资历可够了。” 看来这位夫人对于儿子已惹得党卫军少将忌惮一无所知。施季里茨恭维着夫人，表示党卫军个人参谋总部的职位确实适合海茵茨。 而儿子在实权部门前途大好的老里希特夫人，也款款走来，她同样有一桩事需要这位党卫军旗队长的帮助：她请求帮忙查阅当年生命之泉的档案，找到那位和儿子生下孩子的正宗雅利安少女。她打主意里希特家族不能有私生子，计划先通过一场婚姻给这个孩子正名。 在干涉儿子方面这两位同胞贵妇姐妹都如出一辙。施季里茨腹诽，面上依旧带着微笑。 “能被当年的斐迪南少校选中，想必他起码不反感她。” “我也这么想。”老里希特夫人听着这贴心的话语，试图抓住一切能把儿子的心神从那女人处捞回来的稻草。 旗队长很乐意帮忙。生命之泉计划是希姆莱一手打造的臭名昭著人种繁殖项目，这个前养鸡场厂长一度非常热衷于筛选纯种雅利安人。在感召下有资格进入项目的少女都是志愿者，她们必须身体健康，金发碧眼----占领法国时纳粹甚至去街道上搜罗外貌满足条件的女性，哄骗鼓吹她们为德国日耳曼人担当繁衍工具。 看着记载这些东西的档案——预计到1980年，纯雅利安人士兵将达到1.2亿？施季里茨忍着对纳粹的厌恶，继续翻看一本本充斥着狂妄自大幻想的册子。 一本花名册上登记的士兵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生命之泉特殊外勤？ 他据此发现了一件事：1943年初春，希姆莱亲自挑选安排了一批生命之泉的疗养军官，他们被记录出了外勤，地点居然全部是萨克森豪森。 去当时关押折磨犹太人和苏联战俘的集中营“出外勤”？？ 他敢肯定，在希姆莱眼里，这帮德国年轻军官外勤的唯一目的还是繁衍。和谁？非要去萨克森豪森？ 当时那个迷雾重重的女人就在萨克森豪森。还被登记为荣誉雅利安人。 …… 旗队长按照生命之泉疗养名单找到了个自己认识的年轻党卫军，一番谈话后，对方坦白他们在去萨克森豪森参加惯例晚会前被希姆莱当面命令过，谁都不许拒绝那位东方小姐的任何要求。 这就更离谱了。这与纳粹的核心繁衍纲领完全相违背！ “为了伟大的德意志日耳曼帝国。”这位党卫军笑道，“也不是不能勉强睡一下东方女人，毕竟她异国风情也漂亮，肌肤一看就很细腻呢。” 旗队长不动声色，“希姆莱阁下一直强调需要双向选择吧？” “是啊，谁想到她对我们都没兴趣。”军官又怏怏地说，“感觉我们反倒在被一个非金发碧眼的女人挑选，真不愉快。不过当时我们可不知道斐迪南少将在追求她。他也在场，冷冰冰地盯着所有人。” “关于萨克森豪森的晚会，还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人或者事吗？” 党卫军努力回忆，当时的管理者斐迪南还邀请了镇子里的正宗德国姑娘来晚会，那位东方小姐会弹钢琴，“啊，我想起来了，在萨克森豪森她只和一位已婚军官出去散步过。” 旗队长拿到了那个名字，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可是这个人在1945年春天被卷进了针对元首的阴谋中，连同许多人一起早被处理。 那场大清洗是对元首忠心耿耿的党卫军担当主力。施季里茨再次查阅当时的档案资料，嗯，一批国防军密谋，主旨要刺杀希特勒和他身边的东方女巫。 希姆莱在施陶芬贝格被捕后处决前还去问过他话。 但这段记录再次被销毁。 临刑前的施陶芬贝格到底吐露了什么？现在施季里茨已经无法用那个女人在诠释希特勒的意志来解释许多事了。分明希特勒和希姆莱都把她本尊视为绝对机密。因为她，他们热衷的那疯狂繁衍项目核心纯血标杆都可以更改。 旗队长需要一个和待在总理府的思嘉接触的时机。攀上能自由出入总理府的玛格达是他的渠道之一，在能亲自探一探那个东方女人的机会来临前，他也紧盯东方事务办公室和军需部长斐迪南及周边人的所有举动。 很快他发现，斐迪南在命令德国军工厂紧急制造一批防化服。尺码比德国士兵常用的要小一个号——敏锐的他立刻判断出，这是送往东方朝鲜半岛的东西。 为什么在停战的间隙，德国生产供应防生化武器的面罩和防护服？ 难道美国人打算使用——旗队长立刻和舒伦堡秘密讨论这事，他建议让第六处海外党卫军特工，想尽办法去证实美国在酝酿某阴暗计划，这是立功的机会。 希姆莱随即接到了心腹属下关于美国人在试图使用国际协议禁止使用武器的报告。 “确实是这样。”他推了推眼镜片，胸有成竹。“这对德国也有巨大威胁，所以——你们看着办吧。” 他第二天交给了舒伦堡一个写着绝密的文件袋。舒伦堡和自己的心腹打开一看，居然是美国生物战计划的相关事宜，从涉及的人和部门，到《生物战隐蔽与欺骗计划》这种美方私下报告资料，种种细节无比详尽。 希姆莱让舒伦堡把部分信息露给苏联，可以借苏联内务部的力量“搞事”。 真·苏联人旗队长，又一次被震撼到了。这只能是那个潜伏美国的超级卧底特工提供的东西——“他”到底是谁？用什么渠道和德国沟通？党卫军头子希姆莱拿到的美国消息完全没有通过海外事务第六处！ 他对舒伦堡说，“东方事务办公室是消息来源。那个保密等级高到您也不能触碰的女人，就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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