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峮降下车窗，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涂着美甲的手伸出窗外，烟雾散进夜色里：“那个女孩和我很像吗？”
李余艰难开口：“是……”
程峮打量了会，将一支烟抽完：“我年轻的时候可没吃过这种苦。”
豪车驶离，像是从没来过。
第二天，假期前的考试成绩出来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林照以黑马之姿，破除了倒数第一的魔咒，甚至杀出了倒数十名，拿到了437分，是他自高中以来的最高分。
而其他的人发挥都很稳定，和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原本能一直保持就不错了，可谁叫一班出了一个进步这么大的林照，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易敏思拿着成绩单大嚎：“合着林照从前考得差只是因为不学呗，学了就狂冲，一个月进步一百多分，他是人吗？”
和易敏思有着同样感慨的人不在少数。
真的蠢的话，中考也考不进图雅高中。
老师办公室里也展开了激烈讨论：“一班的这个林照，开了窍啊。”
“谁说不是？差不多都能及格了，之前才考多少，给小静的教学成果拖多大后腿啊，这下子好了，英语组年级第一又成小静了。”
“是，一班高分段的最多，被那孩子一己之力拖倒一，这下没人拖后腿，轻松多了。”
“别说李老师了，咱们也轻松多了，回回一班拿两个第一，正数程姣倒数林照雷打不动，这回终于变了。”
“之前程姣考那么高，全给林照拉平均分都还拉不回来，现在拉得动了。”
“只要林照保持这水平，再进步点，本科稳了，咱校长也不用担心图雅高中升学率神话在他这儿毁了。”
李静端着杯咖啡，悠哉悠哉地喝了口。
黄毛站门外听了一耳朵，敲了敲门才走进来：“李老师，我们来拿参与奖，搁哪儿呢？”
一班的节目投了票，虽然不是第一，也是个前三，但学校给的是参与奖，都一样，没按排名来。
学校搞了批可以公仔u型枕两变形，犒劳未来的高三生，午休非常实用。
李静指了指角落：“拿得了吗？”
一大摞公仔堆在角落里，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五颜六色的，重倒不重，就是有点蓬，大概是还有别的班都放在一起，也没拿，所以显得很多。
黄毛和郭伟使了个眼神，两人拿出俩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开始挑。易敏思有小道消息知道参与奖是啥，乐薇出的主意。
所以，他们只要来俩，完全拿得了。
黄毛一边挑可爱的，一边自夸：“我们聪明吧李老师。”
旁边有老师在笑：“一班的显眼包，别数错了，我们班都还没拿，不够找你去。”
黄毛头也不回，贫嘴：“拿奖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不够找学校去，再说这能数错吗，老师你是不是在质疑我们伟神的150分的数学。”
郭伟踩了黄毛一脚。
黄毛跳脚：“你踩我干嘛？”
一抬头，看那老师怪眼熟的：“哦刘老师啊，刘老师好，我等会儿给你们班送过去啊，别跟我客气。”
刘老师眯眼笑：“算你小子识相。”
刘老师是黄毛未婚妻的班主任，郭伟最终一个人承受了所有，提着两大垃圾袋的公仔回了教室。
林照见东西看起来不轻，过去接下一袋子：“你怎么一个人，黄毛呢？”
四十个公仔也不算轻，一起差不多有二十斤，郭伟很幽怨：“讨好他刘岳父和未婚妻，上赶着给人搬公仔去了。”
林照道：“放学约篮球场，削他。”
郭伟点头：“是好久没打了，顺便教他做人，见色忘义的家伙。”
林照和郭伟干脆就直接把公仔发了，也免得堆在那儿，最后发到程姣，林照给了她一只独角兽。
程姣接过：“谢谢。”
林照站着没动。
程姣这才把视线挪到他身上，她定定地看向林照，问：“有什么事吗？”
林照摇头：“看你有点魂不守舍。”
林照意有所指地看向程姣桌上的习题册，她无意识将它画得乱七八糟。
程姣微笑，将习题册翻过一页：“刚才在想那道大题，以为是草稿纸就画了。”
不像是真话。
林照问：“第二次投篮的人是乙的概率是多少？”
这是习题册没做完的那道题的第一小问。
程姣答：“五分之三。”
林照问出口的瞬间就知道是自己草率了，这种题目的第一问，程姣读一遍题就能算出答案，程姣不是他。
所以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她没有在做题。
但随即林照又想，好像他的确证明出了程姣确实没有在专心做题，这种题目怎么会需要她苦思冥想呢？
林照没有揭穿程姣，只对她旁边的乐薇道：“放学我们打篮球，一起来玩啊。”
乐薇点头答应，她也觉得程姣最近不太对劲，只是也不愿意说，他们或许可以交流交流：“姣姣，你去吗？”
程姣依旧婉拒。
今天放学后，她要去见陆廷玠，提前和程峮报备过，程峮对他们的见面似乎放任自如，没有多问一句。
还是上次那家餐厅。
赵磊把菜单给程姣，让她点菜。
程姣捏着菜单，看向陆廷玠：“我想单独和三哥说几句话。”
陆廷玠坐得离她不远不近，语气也不咸不淡，只道：“有什么话，一边吃一边聊。”
程姣没胃口，但到底她有求于人，就老老实实点了两道：“我没胃口，就这么多够了，点多了浪费。”
赵磊接过菜单，见陆廷玠点头，就带着骁姐兄妹俩就出去了，不忘把包厢门关上。
程姣迟迟不开口，过了会儿，陆廷玠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程姣明白陆廷玠的意思，深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把那张照片发给了陆廷玠：“三哥，我想你帮我查清楚，十七年前我出生的那天，那家医院发生的事，为什么会生来体弱多病，还有……查一下她。”
陆廷玠拿起手机，看了眼照片，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不用查了。”
程姣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她紧紧捏住凳子的把手才使自己没有猛地起身：“你知道？”
陆廷玠目光里的平静有如一潭死水，他并不直视程姣，只把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知道什么？长得像而已。”
程姣皱眉坐稳：“那为什么程峮那么健康，我又没有早产却是个器官发育不足甚至有衰竭迹象的药罐子？你一定知道什么，我不想被瞒在鼓里。”
程姣的情绪变得很激动，陆廷玠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暴虐的情绪，他竖起手指，拿出败类作派：“嘘。”
陆廷玠眉宇间是正在翻滚着的怒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程姣不知道这是冲自己的，还是冲别人的。
陆廷玠生起气的时候，气势都不一样了，像十恶不赦的恶棍，会对他的敌人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嚣张跋扈。
程姣捂着心口，有些呼吸不过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是被陆廷玠吓成这样，她只是自身情绪波动太大引起身体过激反应。
陆廷玠站起身，亲自给程姣倒了杯水，低眉看她，话讲得刺耳：“你作什么？”
程姣慢吞吞地喝了口水，才终于把那口气缓过来，忽视头顶那道存在感极强的严厉目光，盯着茶杯不肯低头。
安静持续了好长时间，久到程姣后悔自己来找陆廷玠帮忙，然而除了他，她完全不知道还能找谁才能背过程峮。
回过神后，程姣后知后觉，大概是真的有猫腻，不然陆廷玠为什么这个态度。
如果没有什么，查一查又能怎么样呢？
正当程姣这么想的时候，陆廷玠纡尊降贵地开口了：“帮你查，先吃饭。”
程姣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廷玠，见对方再次点了下头，终于笑着道：“谢谢三哥。”
菜上得很快，零零散散也摆了半桌，其他的大概都是陆廷玠点的，程姣专心地吃，觉得胃口好了不少。
陆廷玠也端着碗陪着，时不时帮她挟一筷子菜，赵磊觉得惊奇，除了家里几位长者，外头有几位能让三爷作陪，也就这女孩了。
赵磊看程姣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程姣有哪里很特别，最后只得出王八看绿豆之类的结论。
饭后，程姣也觉得不好意思：“三哥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我一定帮忙。”
陆廷玠答：“不需要。”
程姣被噎住，从书包里掏出那条驳头链：“送给你的。”
陆廷玠到底是接了。
程姣催促他：“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廷玠依言拆了，星月主题的驳头链，纯金链条，星月辉应之中搭配了颗矢车菊蓝宝，不说好看，也不说难看，整体是张扬又华丽的风格。
程姣倒挺喜欢这颗有着朦胧丝绒质感的矢车菊蓝宝，宝光浓郁又明艳：“哥眼光果然不错。”
陆廷玠挑眉：“现在拿出来的意思是答应了才送谢礼，我如果不答应，你就不送？”
程姣被呛住，直摇头：“不是，早就准备送的，三哥不嫌弃就好。”
陆廷玠抬手扫了眼腕表，示意骁姐兄妹进来把人送回家。
程姣离开，陆廷玠又是另一种绝然不同的情态，浑身都是没有丝毫收敛的戾气。
赵磊不明原因，只觉得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陆廷玠坐在圈椅里，表情还是那副表情，纹丝不动，然而语气却格外冷漠：“之前让你抹的尾巴，抹干净了吗？”
赵磊擦了擦汗：“抹干净了，但您也知道，活生生的人摆在那儿。”
赵磊这才知道，程姣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到底那件事还是生出波澜来了。
陆廷玠把玩着手里细细的驳头链，指尖盘着月亮，仿佛随时会将它碾为齑粉：“让程峮来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