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27日。
小雨转阴，东南风。
这一天不是所有故事的开端，也不是或轰烈或潦草的结尾，只是故事里最寻常的一天，所有的人物也都还在场。
······
有时，一个地方的官方名称会被一个看起来更合适且受人欢迎的昵称所取代。
比如图雅市因为出了个闻名遐迩的美貌少年状元谢氧，而被国人亲切地称为西方氧都。
西方氧都的美少年多得如同过江之鲫，图雅高中的新任校草林照当之无愧也是其中之一。
比起图雅高中的前任知名校草学霸谢氧，林照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
然而这个彻头彻尾的学渣未来会成为图雅市首屈一指的霸道总裁，跺一跺脚会让图雅市抖三抖的经济巨巨擘，天凉王破的现实版代言人。
至于她程姣，是霸道总裁林照的早死白月光，白得轰轰烈烈，虽万死不辞。
程姣在成绩单上林照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在旁边草草写了个“蠢”字。
在知道自己是都市校园狗血言情小说中里的背景板之前，这就是程姣对林照的全部印象。
毕竟高考满分七百五，只能考二百五十分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聪明人吧，缺的五百正好凑出两个二百五，横看是二百五，竖看也是二百五。
这么烂的成绩，怎么进的图雅高中，家里一定不差钱。
在得知全部剧情以后，程姣对林照草包富二代的印象被全盘刷新。
林照他是多么深情的一个烂人，多么令人感到恶心的死渣男啊。
和身为女主的孟新雨虐恋情深地走过了一百万字，始终以为自己爱的是她这个早死的白月光，直到最后一万字才幡然醒悟，后知后觉孟新雨才是他此生的挚爱。
这中间，孟新雨为爱经历了孟家破产，家庭破碎，频频流产，常驻icu，又被强制爱，囚禁爱，承受了各种挖肾割眼角膜的违法爱意。
但凡孟新雨对林照的爱有一点不够，早捅死他一万次了，或者报警送他进监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小说里执法机关好像不存在，连图雅市都像个空壳子，因为书里这是一个人跺跺脚就能抖三抖的城市。
现实里，把腿跺烂，图雅市都不会动一秒钟，动一下都是对图雅市政府的不尊重。
这是全体图雅市民的共识，但绝不包括林照，林照是个无视法律尊严没有道德底线的脑残总裁兼爱情骗子。
程姣放下手里的笔，给林照下了定论。
还好她只需要当个白月光美美死遁，不用管他渣男贱女如何天雷地火，违法乱纪。
程姣想了想孟新雨，确实有点可怜。
但不完全值得可怜。
谁能想到她最后竟然原谅害得她几乎死掉的林照还和他在一起啊。
程姣给孟新雨贴上恋爱脑标签，考虑到对方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足为虑，果断抛之脑后。
“哇，全年级第一又是程姣，不愧是校花。”
“都是人，怎么别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个个能拿第一，咱们就惨不忍睹。”
“你懂不懂什么叫仙凡有别啊。”
成绩单是每次考试后都会和试卷一起下发的，看着林照倒数第一的排名和试卷上惨不忍睹鲜红一片的叉叉，黄毛夸张地哀嚎。
“队长，别说校花了，你怎么考的比我还差！”
林照瞟了眼被包围在人群里享受着赞美的程姣投过来探究的视线，连忙背过身咬了咬牙，把卷子从黄毛手里抢过来。
“小点声，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吧？”
黄毛怂了怂肩，一边拍着篮球一边把林照从教室里拉了出去，大嚷嚷考场失意球场得意，要去球场一雪前耻。
围着程姣的男生被黄毛喊走打球，又叫了几个邻近班级的同学，比赛的氛围被炒了起来，乐薇也扯着程姣随着人群热情高涨地跟了上去。
林照在球场上可真不是草包，同学们碰瓷流川枫亲切地称呼他为灌篮校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正值夏季，室外篮球场一片热火朝天，天空被橙红色的晚霞铺满，十分璀璨。
只是再耀眼的晚霞，都夺不走场中少年的半分风采。
图雅高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色polo领短袖搭配深色五分裤，款式不分性别，只有尺码区别。
全校都在穿同一套衣服，偏偏有的人好看得像是被ps进画面里的。
黄毛是纪录片，林照是偶像剧。
“林照！加油！”
场外此起彼伏的全是为林照加油的女孩，呼喊声不绝于耳。
听不到一句别人的名字。
黄毛愤愤不平对伙伴们大喊：“兄弟们，围他，今天别让咱队长进一个球，他不配！”
局势急转直下，林照被队友抛弃，陷入孤立无援。
林照慢慢弯下腰，露出抹目中无人的笑来，嚣张地冲入包围圈，抢到球，三步上篮的动作流畅丝滑，跃起时仿佛展翅欲飞。
篮球鞋摩擦地面吱吱作响，纤长而有力量的躯体线条优越得像是美神雕塑复生，汗水顺着线条滑向无人的角落，林照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年少轻狂的帅气。
“今天，我只想让你们进三个球。”
耳边的尖叫声口哨声震耳欲聋。
温柔的晚风也无法抚平少年心中的躁意，青春的荷尔蒙笼罩着整片篮球场，那样炙热。
林照一个人把整个篮球队按着打，他疯狂进球得分，偶尔心情好会放水让别人也进一个。
这场球赛只持续了短短二十分钟，却足够让人回味无穷。
因为说只想让他们进三个球，林照就真的只输了三个球给他们，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林照撩起校服轻擦去流到眼里的汗，垂眸看向黄毛，眼神压迫感十足。
“我不配？”
校服下的八块腹肌肌理分明，渗着略微的蜜色，呼吸间蒸腾着令人脸红的热气，像正在融化的精美的巧克力板。
程姣下意识蜷了蜷指尖，目光有一瞬间的闪避。
周围的同学们也都被帅得合不拢嘴，一直在不停地喊老公，男声甚至压过了女声。
黄毛幽怨地看向林照，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喊：“老公！”
林照正在喝水，一口水噎在喉咙里差点被呛死，见此众人怒目看向黄毛。
黄毛无奈，举手示意投降，这才免了被围观群众用空水瓶砸的命运。
给林照送水的女同学吼道：“大黄！”
黄毛瞬间像条狗一样夹紧了尾巴，同学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好像是看懂了程姣的疑惑，乐薇解释：“隔壁班的，黄毛的青梅未婚妻，林照的头号粉丝。”
程姣喃喃不解：“未婚妻？”
乐薇点点头，促狭道：“娃娃亲，黄毛很喜欢他未婚妻，他未婚妻……很喜欢林照，至于林照，比起黄毛未婚妻，他好像更喜欢黄毛。”
多么精彩又多么恶俗的校园三角恋。
程姣不由得啧啧称奇。
乐薇的消息非常灵通，身为高二一班全票当选的班长，她善于交际，为人十分热情仗义。
虽然有的时候，这种热情可能会让人招架不住。
“高二一班的，全体都有，今天是女魔头的晚自习，要迟到了，快冲啊。”
乐薇大声喊着高二一班，并且跳起来挥手。
上课铃伴随着乐薇的喊声一同响起，人群早就散开的差不多了，这一喊，石破天惊，所有同学都闷头往教室里冲。
乐薇一边疏散人群，一边叮嘱程姣。
“姣姣，你慢慢走哈，女魔头最喜欢你了，有你压轴我们都不会挨骂，何况你身体不好，千万别跑。”
说完，乐薇一溜烟地跑了，一边跑还不忘记冲着身后大喊。
“林照，你腿长跑快点，你这次又倒数第一，拉低了一班平均分，再不跑快点，女魔头得把你生吞喽。”
林照听到这番话，默默想，英语老师喜欢程姣是应该的，每次考试都几乎能拿到满分，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她英语发音几乎比老师还要标准，挑不出任何错处。
他就不一样了，略微认得几个单词，词汇量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差不多，沟通只会yes and no，女魔头被气得骂他的时候口不择言，说试卷扔地上猪用脚踩都比他得分高，用他和猪比是对猪的侮辱。
林照想到这儿默默加快了脚步。
程姣看着几步超过自己的林照，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为早死背景板，身体不好都是量身定制，整个人只为完成使命而存在。
林照身轻如燕，她几乎是快几步就喘。
程姣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肢体微微颤抖着，虚冷汗水出现在后背，又迅速的干透。
夏日的风中，程姣打了个冷颤。
只是不想回去得太慢，轻轻地小跑了几步，完全没怎么用力，至于吗？
谁夸她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这体育不行啊。
“你还好吗？”
头顶传来的声音干净又青涩，带着少年独有的凛冽，冻住了程姣的呼吸，她逞强地站起身。
“还好。”
面色苍白如金纸，林照不由分说地扶住程姣的胳膊，本来还想问程姣能不能走，待触碰到程姣的体温时，没再发问。
林照在原地蹲下，少年的脊背在路灯下曲成一个乖巧的弧度，做出无声的邀请。
程姣觉得不应该辜负，于是道了句：“谢谢。”
空旷的小路，林照听到了自己疯狂躁动的心跳声，仿佛响在耳畔。
少女柔软的身体依靠在他稚嫩却不瘦弱的肩背上，是那么轻又是那么重，轻到让他感觉不到，重到让他无法忽视。
程姣轻轻扯了下林照的衣角：“快点吧。”
再磨叽下去，第一节晚自习都结束了，女魔头不会放过你的。
林照红了耳根，依言奔向教学楼，到了楼梯拐角才把程姣放下，自己先离开了。
离教室还有两分钟的路程，程姣完全可以自己走，也免得被人看到产生什么绯闻。
虽然走得快，但林照的步伐很稳健，程姣也慢慢缓过来这口气，面色如常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周围几个班有人探头探脑，围观着一班这边的动静，好像是女魔头又在骂林照，可怎么程姣也会在旁边被骂啊。
“报告！”
被戏称为女魔头的时髦女老师正在训斥林照，怒气还没发泄完，生生被程姣喊出的这两个字打断，她正准备连着这个学生一起骂。
谁知道，从林照身后走出来的是他们一班娇弱的聪明宝贝蛋程姣。
“李老师，抱歉我迟到了。”
李静转怒为喜，僵硬着脸在笑。
“没事没事，迟到一会儿而已，一定是有事耽误了吧？快进去啊，你这次全市统考又是我们市第一，真的很不错。”
程姣使了个眼色让林照先进去，自己留下同李静周旋。
李静狠狠瞪了眼林照，然后夸了几句程姣，看在她的面子把这件事揭过了。
晚自习是讲试卷，程姣没有什么需要听的知识了，她正在看林照听讲听得一头雾水的样子。
她刚刚在球场三百六十度欣赏到了林照神气活现无死角的盛世美颜，现在又直视到林照学习不开窍的笨蛋面，感到十分割裂。
程姣由衷地想，上天相对而言还是公平的，猪脑子配精英脸，十分平衡。
漂亮就对了，用脑子换的。
程姣想了想，低头把成绩单上林照名字旁边侮辱性极强的“蠢”字给划了，新添上四个字。
——绣花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