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阴雨天,天气又变得愈发闷热。 篮球场的观众席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不动,温度悄无声息升高。 漫长的体测过后,林时泱身上出了不少汗,短袖的布料黏腻地贴在她身上,闷的不透气。 脑海里已经无数次重复同一个场景,飞快地钻进浴室,一股脑脱掉闷热的衣服,打开花洒,让温度适宜的水将她的身体包裹,冲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林时泱正想赶紧回家,方希兴致勃勃地走过来提醒她:“别忘记今晚的篮球赛哟,你答应过陪我的!” “……” 对上方希兴奋又期待的眼神,林时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冲澡计划不得不被迫推迟。 所幸方希速度快,刚进场地便用书包和外套占到两个座位,招手冲林时泱说:“泱泱快来!这里的位置刚刚好,还不会被别人挡到!” 林时泱坐下,随手把沉甸甸的书包从后背上摘下来,放到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方希直着腰,兴冲冲地抻长脖子往前看,不知道在看谁。过了会她才下意识地说:“我好像看到蒋钦了,三号那个。” 林时泱嗯了声,往篮球场前面正在热身的球员身上扫了眼,也分不清谁是谁,很快就收回目光,低头把手机从静音调成震动。 座位后面不断有人经过,时不时有人碰到她的后背,或者踢到她的书包。 次数多了,林时泱心里就有点烦,屁股往前挪了挪,伸手把书包也往前挪了挪。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过道明明并不狭窄拥挤,甚至可以称得上宽敞。 那怎么还…… 思绪还没消散,后背又挨了一下。 “……” 虽然力道不重,但她怒了,她真的要怒了! 林时泱不耐烦地抬起头,凶巴巴地凝视那位罪魁祸首,然而看到他脸的一瞬间,刻意冷下来的表情下一秒变得云淡风轻,打了声招呼:“宋域。” 宋域点点头,轻笑着解释:“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回,所以我就只能来观众席这边找你了。” 他顿了顿:“还好你来了。” 短短五个字意味不明,无端有些别样的含义。 林时泱看了眼手机,确实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大概是因为刚才在发呆,满脑子都是被人不停撞到的事情,所以连手机震动也没有察觉,错过了他的消息。 她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宋域停了下,冲她笑笑,“有时间吗?” 宋域个子清瘦高挑,身上还穿着球衣,模样俊逸潇洒,站在观众席间十分显眼,使人移不开目光。 有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认出他是一中校草,激动地和朋友窃窃私语,视线不停在他和林时泱之间流转,意味深长。 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就连方希也拼命地朝她眨巴眼睛,一副“你快去,不用管我”的神情。 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林时泱朝他点点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宋域脚步刻意慢了下来,让他们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吃晚饭了吗?”宋域开始和她闲聊,随即想起什么,笑笑,“估计没有,毕竟你刚放学不久,没什么时间吃饭吧。” “吃了一袋小饼干,朋友给我的。”林时泱回答。 说着,两人走到了候场休息室。 推门进去,里面好多个子高挑的球员,正在做热身活动。听到响声,他们朝这边看过来,一看到林时泱,立马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哟,队长,这不会是我们小嫂子吧。” 宋域板着脸:“别乱说。” 随即朝她温和笑笑:“抱歉,他们这些人就是没个正行。” 林时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但实际上,被这些陌生的男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莫名寒毛竖起,浑身不自在,恨不得马上就从这里逃走。 她努力忽略那些人的目光,语气平静:“有哪些事是需要我帮忙的?”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在赛后帮忙给队员们递个水。”宋域怕她多想,指了指门口的一箱矿泉水,“我们会把水搬到篮球场,你在比赛结束后给队员分一下水和纸巾就行,可以吗?” 都不算什么活,林时泱欣然答应。 然而她很快就后悔了。 当她跟着一众人高马大的篮球队员,一起走到篮球场地的时候,无数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似箭一般射了过来,无一例外地落在她身上。 “阿泱,水我放在这里了,纸巾在架子后面,你如果口渴的话自己拿一瓶。” 林时泱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在篮球架后面的椅子上坐好。她眉头微蹙,视线粗略测量了一下自己和篮球架之间的距离,觉得有点容易被球砸到,又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阿泱。”宋域又喊了她一声,迟迟没动。 意识到对方可能还要提出什么请求,林时泱正了神色,等待他的下文。 “能请你……一会给我拍几张照片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微红,“每一次比赛,我都想留个纪念。” 不是什么大忙。 林时泱惺忪失笑,轻轻晃了晃手机,答应下来:“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谢谢你。”宋域露出笑意,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向篮球场中间跑去。 比赛即将开始,林时泱敬业地举起手机,摄像头对着宋域的方向。 忽然,她眉头微蹙,取景框略一偏移,对准三中篮球队的那几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哦对,陈思南。 还有另外一个高一点的,应该就是方希嘴里时常念叨的蒋钦,上次跟在倪野旁边那个。 视线在每个人身上短暂停留几秒,直到看清最后一名球员的容貌,林时泱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这种人多又闹腾的比赛,估计那人也没什么兴趣参加。 林时泱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低垂,给宋域拍了几张照片。 她其实对看男生打球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便兴味索然,打了个哈欠,同时按下停止录制的红键,站起身拿了一瓶水。 手机这时微微震动了一下,方希发来一条微信:[泱泱救命,我好渴~] 林时泱往场地中间看了一眼,一群人打得水深火热,一时半会估计不会结束。 想至此,她一边拧开瓶盖一边从侧门走出,打算和方希喝同一瓶水。 不料,刚走出门去,迎面走来一个人。 林时泱没细看是谁,刚想绕过那道走近的身影,那人却在自己旁边停下了,还轻轻啧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果然。” “什么?”林时泱从发呆中回过神。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捕捉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 倪野气定神闲地抬抬下巴,视线落在她手中刚拧开的矿泉水上:“都追到这来了?” 林时泱原本还有些纳闷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听完这句话,更是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上骤然一空,倪野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把她刚拧开的矿泉水接了过去。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偏偏神色好似有些为难,故作无奈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我还是想重申一遍。我呢,暂时还没有早恋的想法。” “……?”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又开始提早恋这茬了…… 等等。 刚刚他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都追到这来了…… 追到这来??? 林时泱抿了抿唇,盯着他有点得意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些不太妙的可能性。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拿着水出来,是为了特意找他吧? 林时泱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口,刚想说“这水不是给你的”。 下一秒,身后场地里忽然传出示意比赛中止的响亮口哨声。 比赛结束。 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林时泱连忙转身往回跑。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赛场,把矿泉水一瓶接一瓶地拿出来,又从袋子里拿出纸巾,递给满头大汗的球员。 宋域接过她递来的水,轻声道:“谢谢。” 随即看着她递过来的纸巾,迟疑了几秒,没有接。而是轻轻俯下身子,语气真挚:“阿泱,你能帮我……”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轻笑:“林时泱,你跑什么。” 场面骤然静默了一瞬。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一中篮球队的队员。 他们没看错吧,来的人竟然是倪野?! 倪野不是三中的吗,这尊大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而且嘴里叫的还是林时泱的名字。 众人纷纷在心底猜测林时泱和倪野是什么关系。 听他的语气,两个人似乎很熟。 倪野身体一顿,嘴角扬起的弧度凝滞,看着林时泱手中拿着纸巾,似乎要帮宋域擦汗这一幕,笑意一点点消退。 莫名的烦躁在心底倏地升腾。 几步走过来,他眼底情绪没什么变化,紧紧注视着她,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哟,忙着呢?” 别有一番讥讽的意味。 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善,宋域眉头一皱,提醒说:“倪野,这里是我们一中的场地。” 言外之意,此时此刻,这里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然而这位不好惹的主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糟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脚下未动,冷笑了声:“这他妈是三中的篮球场。” 气氛剑拔弩张,一时间十分僵持。 倪野垂下眼眸,忍不住看了林时泱一眼。 后者低着头,静静地站在旁边,好像全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心里堵着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倪野忍不住开口,散漫地拖着长音:“林时泱,我叫你呢。” “嗯?”林时泱闻声抬头,眼神茫然。 然而对面那人却什么也没说,脸色阴沉如锅底,转身就走。 眉头紧蹙,如浪潮般翻涌的情绪难以平复,倪野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他方才差点忍不住脱口问道—— 林时泱,这就是你暗恋别人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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