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江南水乡之美天下皆知，莫水月从衡州走水路出发，越是靠近江南越是能见到当地特有的温柔景色，不只美人多、酒楼多，船家也酷爱唱歌，食物也很有特色风味，味美爽口。

她想起初到苏州时遇见的陈寒胥，他眸中的冷漠跟江南苏州一点都不相符，倒是最开始的热泪和语气尚有些江南的温柔。

此次要去的地方是杭州，持剑山庄的本庄和云剑山庄的本庄都在杭州，她不禁开始思考，因为卷宗里没有任何纪录写到云剑山庄跟持剑山庄有发生过什么争斗，天机阁弟子遍布天下，向来细心又谨慎，如果没有纪录，那就是或许明面上真的没有发生过，可一个地方，有两大山庄的势力盘旋，真的有可能什么龌龊都不曾有吗？

凡事还得见到了慕容舒再说。

她下船后找了间药灵谷弟子开的客栈住下，点了一桌子菜先在大堂吃著，她专心品尝著各类菜色，可殊不知她亮丽的容貌也被大堂之内不少人专心细看著。

欣赏著她的赏心悦目。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简单的梳了一个长辫子用淡蓝色丝带绑起，清冷的气质与她俏美的脸蛋形成鲜明对比，衬托出她的媚而不俗。

大多数人都是静静地欣赏，或是惊艳完了就偷瞄个两眼，哪知有人却径直上前打扰她，不顾她正在吃饭，端起她桌上的酒壶便是一饮，待她抬头还调侃著戏笑：「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想不想来我山海帮当个少夫人？」

那人身边还跟著一帮男子，清一色黑衣服与银色发冠，配著一把大刀，除了为首的男子衣服上绣了祥云纹，其他人的衣服上都仅绣有普通的山海帮帮徽。听那男人说完，一众人就纷纷起哄，也不管其他食客的目光，附和著男人的话。

「山海帮的少帮主？喔，候旭他儿子吗？」莫水月拿起一边的茶壶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再瞥了候莫一眼，「酒是限量的梨花酿，一壶三千两，你的口水喷到了前面的小炒肉跟桂花糕上，是十七文钱，劝你莫再开口，否则候旭会需要花更多钱来赎你。」

「喂，老子给你一点面子你还蹬鼻子上眼了！」他又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故意大声哈气想让水月闻到，「呸，什么梨花酿！难喝的要命还想坑我三千两？」

面对候莫的无礼她仍面不改色，还对著一旁候莫的跟班道：「识相一点的，现在就该去找侯旭了，否则他儿子的舌头要没了。」

此话一出，有两名跟班互看，觉得她说的过于真实，不像是为了保护自己强装出来的。他们各自暗中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不动声色退去后头，然后往大门口跑去，那人正好是山海帮帮候旭主安插在少帮主候莫身边的护卫。

如果少帮主有什么，帮主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还是细心一点好，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信了那个漂亮女人的话。

「喂小姑娘！我们少帮主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候莫身边另一个跟班脸红著呼喊，似是喝得很醉。

「你长得这么美，不当我夫人当谁夫人哈哈哈！」候莫本来就有些醉意，喝了几口梨花酿更是口出狂言：「你放心，爷娶了你一定好好疼你，你只管...只管好好伺候爷！」

说著说著，他竟想伸手摸向水月的脸，就在她准备出手之际，忽有一把白色扇子从旁出现挡住了她的脸，也隔开候莫的手。

候莫正要开口发飙，往旁边一看，却只看到有一男子深蓝色衣服上胸膛的位子那绣了个“绝”字。那人戴著金色面具，手执白扇，身姿挺拔，候莫正想朝他发火却被一边的跟班拉了下来，听跟班悄悄讲：「老大，算了吧，那是绝隐派的弟子，他们都很不讲江湖情面的，又难寻踪迹，武功招式也是出了名的毒辣。」

「老子管他天王老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我就是要摸一摸这个小美人儿，让她给我回帮当少帮主夫人！」他不屑地看向那名男人道：「说不定他也是想尝尝那小娘子什么滋味，这小娘子看著清纯，不知到了床......」

还不待他说完，白扇就到了候莫面前去直抵他的脖颈，侯莫霎那间愣住不敢再多说，跟班们的场面也很寂静，没有一人敢再多言，只除刚才与那候莫的护卫对视的另一名护卫出来圆场，赔笑言道：「这位师兄冷静一下，还请您高抬贵手将扇子挪开些，我们少帮主喝多了，喝多了，无意要冒犯您。」

男人看向山海帮的护卫，但没有将扇子挪开候莫脖颈，这扇子并非普通扇子，而是绝隐派惯用的特制武器，扇尖、扇侧跟扇尾都藏有削铁如泥的刀片，往脖子只消轻轻一刮一抹，人就没气了。

他开口，清冷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道：「他冒犯到的不是我。」

众人立即明白他在说谁，于是看向水月，只期望她说一句算了。

可水月哪里是如此轻易算了的性子？

她只微微一笑：「等候旭来吧。」

候莫同跟班们都在心中长吁一口气，候莫心想，此时定已有人跑去通知他爹了，只要他爹来了他还怕什么？他爹一向疼他，等他爹来了，届时这小娘子跟男人他都要教训一顿，教训到让他们叫爹叫妈！

候莫眼底滑过的一丝得意没有被水月错过，可她仍旧只有轻轻微笑，不再多发一语。反而借著眼角余光瞄向那名出手帮自己的绝隐派弟子，暗自打量著他，想著他身上略有些熟悉的那股气息是从何而来？

众人僵持著，只除水月一直都很轻松的模样。时辰过去还不到一刻，候旭便从持剑山庄匆匆赶来云茶客栈来，看见自己儿子被一柄白扇架住脖子，本要发怒，却在见到莫水月的面容时暗叫不好，只怕宝贝儿子莫不是惹了这位！？

「侯帮主来了。」水月盈盈笑道，起身想向前，忽地又似想起什么因而又坐下，对候旭说：「不过去了，候帮主过来坐。」

这样用著反客为主的口吻宣示著权力，其实熟悉莫水月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生气了，还是怒极的那种，只是她从来不正面向人发脾气，那些愤怒往往潜藏在她的笑意中。

候旭见过水月几次，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精，因为门派掌门人在水月的规矩中是可以不用让他们遗忘自己的脸的，所以候旭轻易认出了水月。

他一看侯莫面对著她，脸上还残留著饮酒过后的通红，刚才护卫在旁给他说了事情大致经过，一瞬间候旭就在脑中想了无数种赔罪方式。

恨不得把候莫拎回帮内打个八百遍。

「水月姑娘饶过逆子，在下定将著逆子带回帮内教训，不让他出来再打扰姑娘！」他冷冷看一眼侯莫身旁跟著的小帮众，那些人都被他的眼神死盯著不敢抬头，然后只听得他对候莫破口大骂：「逆子！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还不快向水月姑娘赔罪！是不是想要老子断了你的手脚你才不能出来惹事！」

侯莫被这突如其来的教训给骂傻了，他颤颤巍巍的睁了两下眼睛，顶著扇子的威胁，好不容易才敢开口提醒他爹道：「爹，你是不是傻了？一个小姑娘你要我向她道歉作甚？你是山海帮帮主，人人都敬畏你才对呀！」

若是候旭在平时听著此话定是无比受用，可现如今的他只觉得儿子太会坑爹，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上不来，他大骂候莫一声：「混帐！」

「你再敢说一遍试试！信不信不用水月姑娘，老子今日也要把你舌头给剪断！？免得你日后又为你这张嘴惹出麻烦来！」候旭气的凶狠却还不忘朝向水月的位子向她行了个礼，然后才对著候莫继续骂道：「你以为水月姑娘是谁？她怎么是你惹得起的，你娘从前躺在床上时喝的药都还是水月姑娘开的，没有她的恩情你娘如何能到如今都活的好好的，你你你！你这逆子！你怎敢对我们候家恩人不敬！逆子！」

「你放屁！娘分明是药灵谷神女医治的，如何与她相关！」候莫没有多想，也正是叛逆的时候，直接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反驳侯旭，说完以后却愣住了。

觉得他自己的话哪里怪怪的。

「因为我便是......药灵谷神女。」说出称谓时水月面色淡淡，不怎么在乎这个称号，偶尔却也得将它拿出来使用。

她说出自己身份的一瞬间，全场无比静默，候旭的点头也等于侧面印证了她的身份如假包换，她就是药灵谷神女本人，莫水月。

其实在侯旭称她为“水月姑娘”时，就有在旁看戏的聪明人猜测到了眼前那名引起纷争的绝丽女子的真实身份，是如此叫人敬重。

候莫沉默不敢多语，心底掀起无数震惊。

戴金色面具的绝隐派弟子眼中多出一丝了然。

候旭扶著额头，很是无奈跟愤怒。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不敢再露出看戏的样子，心态也与方才完全不同，如果方才觉得候莫是仗势欺人，调戏美女，那如今就是候莫不仅仗势欺人，还欺到了江湖上人人敬重的“神仙”头上去。

此时更有路人忍不住想上前打候莫一拳，因为他的家族也曾受过药灵谷的恩惠。

候莫的酒意已经醒了，不敢想像自己方才是如何调戏著母亲的恩人，还口出狂言要她当自己少夫人，只怕是武林盟主的位子她想要也有人送上，何况他区区的一个山海帮。

难怪父亲如此气恼。他惹了神女，等同于跟神女帮过的所有门派做对，包含自家山海帮。还有母亲那么感谢神女，日日都诵经回向给她，只怕知道了自己的作为要伤心。

「她是......神女？」候莫没了方才的威风，眼里涌现满满的后悔。

水月起身，看了执扇的绝隐派弟子一眼，轻声对他说：「你跟我来。」

然后又向侯旭道：「还望候帮主督促贵公子记得赔起我的酒钱跟菜钱。」

她的交代之中并没有要追责方才候莫的无礼，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山海帮的人们更是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包含候莫。而候旭赶忙拱手弯腰连连称是，打包票不仅她的饭食，她在客栈里的一切花销山海帮都包了，只为感谢她放过候莫。

「放过他？」正在上楼的莫水月止步转身，美丽的容颜高高在上，月白色的衣裳使她宛如出尘而圣洁的嫦娥，她眼神平淡无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候帮主错了，只是会有别人帮我教训他而已，毋需我亲自动手。」

侯旭心一沉，但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因为他知道正是这个理儿，「姑娘跟在场诸位英雄请放心，侯某定将著逆子现在就带回山海帮管教！不放他出来祸害江湖！」

莫说别人，至少侯旭自己现在就真的很想教训一番候莫。

她静静地看著没说话，接著又转身上楼离去，还不忘拉了那个绝隐派弟子一把。

等远离了大堂，去到楼上的客房，也是她目前在客栈住下的房间，她示意男子跟她一起进去，男子愣了愣，但还是随著她的脚步而行。

一进房门，她随手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悠闲坐下。看著陈寒胥的眼神带些狡黠，眉眼弯弯，笑著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陈寒胥终于摘下面具，神色无奈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不发现也难，你身上的檀香混合了极少的上品苏合香的味道，旁人闻不出来，可我出自药灵谷，何况......」她想起那天他俩在苏州陈家初见的晚上，「我与你相遇时你身上没有佩剑，那就代表你惯用的武器并非刀剑一类。陈夫人出自绝隐派，绝隐派的武器上都刻有拥有者的姓名，方才我观察你那柄扇子刻的不是其他，正是你母亲之姓——袁。」

她这才能确定是他。

他想了一秒，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扇子笑出声：「不愧是神女，侦察力过人，难道是平日看病人看多了，观察竟如此细微。」

「病人看的不少，但你，我是第一个见到吸入过我的遗忘散以后，竟然没有忘记我面容的人。」她没有想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见他面色微微懊恼她反而心情有些喜悦，继续说道：「我必须要问清楚，你为何能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