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觉吗。 在江焰脱口而出她的名字时,在他松开她又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前,姜藤透过他的眼睛,隐约看见一头暂时束缚在理智牢笼中的困兽。 那一棍于他而言,只是表皮转瞬即逝的痛,钻不进内心,甚至方才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江焰握住姜藤的手腕,想带她走。 但姜藤回过神后,稍微往回拽了拽。 江焰不理解地回头看她,只见姜藤将目光移向程嘉杭的母亲,她仍是满怀恨意地盯着姜藤,似要千刀万剐。 姜藤颔首致歉,知道程嘉杭的母亲不会听她的解释,她便以坚定的语气留下最后一句话:“阿姨,我会让嘉杭的死有一个交代的。” 说罢,她反手拉住江焰的手腕,转了个方向往楼梯间走去。 前线吃瓜的中介见姜藤和江焰都快走没影了,如梦初醒似的,赶忙抱着怀中的好几份文件,匆匆跟上姐弟俩的脚步。 出了这栋楼,依旧是在一条狭窄的街道,正值放学,来来往往的人里不乏有和江焰一样身穿校服的学生。 姜藤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的肩膀,内疚道:“疼不疼?” 江焰迎上她的目光,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眸底还藏有浅浅的笑意。 但姜藤不信,趁他不注意,控制力度拍了一下,江焰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 见此,姜藤无奈地说:“其实那一棍我受得了。” 可江焰依旧不带犹豫地摇头,眼中尽是认真的神色:“不行。” 中介终于跟出来了,心想可不能让到手的客户就没了,正准备开启滔滔不绝劝说模式。 姜藤先一步截断:“我待会去公司找你签合同,我现在带我弟去趟医院。” 中介巴不得,立刻点点头,还狗腿了一把:“对对对,赶紧送去看看骨头有没伤着,那我就在公司等姜小姐哈。” 听到医院二字,江焰的反应是抗拒的,可姜藤递一抹不容商量的眼神,他只好闭上嘴。 医生检查时,江焰一定得让姜藤出去等,她先是一头雾水,后来想想估计是这年龄段的男生容易害羞,她也就点点头,走时还带上门。 目送姜藤离开后,江焰才勉强松一口气,听医生的话,解开校服扣子并将其脱下。 胸侧、肋骨处,以及腹部肌肉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疤痕,这让医生面露错愕。 “小弟弟,年纪挺小,平常架没少打吧,这么多旧伤。” 江焰垂眸不语,眼底尽是晦涩,任由医生给自己检查,以及听他在耳边叹息,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年纪的娃得学好,前些年就是有学生打架,送医院时人已经没了,父母哭得可惨。” “刚那个是你姐吧,别让她太担心。” “好好读书,比当地痞风光多了。” 江焰抿紧唇,仍旧不吭声,痛苦挣扎的画面化为无形巨手,紧紧扼住他喉咙。 医生还以为他装聋作哑不想听,也就不再多说,检查完,填写好病历,江焰穿好衣服便出来了。 姜藤听见开门的动静,不着痕迹地将手机摁灭。 中介那边催得紧,姜藤从他的手中拿过病历本,边翻边向前走:“我要去一趟租房公司,你要先回家还是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江焰不假思索地答。 姜藤闻声回过头,江焰的左手在轻轻揉着受伤的右肩,可看她的目光是认真的,见此,姜藤勾起唇:“年纪小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要是她,巴不得回家休息和睡大觉了。 他们交完费用,又打了车去租房公司。 落日陷落,只留晕染了半边天的橘黄,正值下班高峰,拥挤的道路车辆川流不息,姜藤坐车后排,阖眸养神。 江焰的余光控制不住地偷偷看姜藤的侧脸。 她是好看的,光彩熠熠时好看,疲倦颓丧时也好看,偏精致浓颜的五官丝毫不输上世纪旧港美人。 可她的骨子里透着很矛盾的气质,似被摧毁后再重建,反反复复,拼拼凑凑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小鬼,我脸上是有黄金吗。” 姜藤忽然开口,紧接着睁开眸,偏头看向江焰,方才她总觉得有一束灼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现在循视线看去,江焰故作淡定地摇摇头。 姜藤笑:“那你还盯着我看那么久。” 她一向直接,话语中透着点玩笑的意思。 说罢,她打算摸出手机,想瞧瞧烦人的中介又给她发了多少催促的消息。 可在这时,她隐约听见身旁的人在喃喃低语,周遭时有车子的喇叭声,致使她听不太清楚。 因为好看。 而明目张胆的看,他暂时还不敢。 等到了租房的公司,办公室空荡又安静,仅剩几位还在加班的员工,中介瞧见姜藤,立马切换笑容迎上来,说是又找了两三间。 方才确定下来的第一间肯定是住不了,姜藤和江焰又新确定下另一间。 签合同付押金,看似很顺利,偏偏在确认支付时,姜藤的银行卡显示余额不足。 霎时间,她皱起眉,以及身旁的中介都僵了笑容。 前段时间交了水电费,以及每月还给程嘉杭的父母汇去一万,姜藤卡里仅剩的三千多压根不够房东要求的三个月押金数目。 姜藤抬眼,商量道:“能先付一个月的吗?” 闻言,中介面露为难,方才献殷勤的笑顿时消失:“姜小姐,你这属实让我难办了。” “这没准备够钱还来看房,还拖着我等你这么久,纯心消遣我是吧。” 就一眨眼的功夫,中介的脸色陡然变了,姜藤忍下他鄙夷的目光以及不怎么好听的话,又试图商量说:“那您能把这套留两三天吗,我到时候…” “走走走,下班了下班了,真晦气。” 中介当即冷脸送客,一点情面也不留。 而江焰双眼一沉,渗出点薄怒,他是打算付了这三个月的押金,但手机还没掏出来,姜藤先一步将手搭在他的手腕。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没有心情争辩拉扯一二。 当然,她也猜出江焰想要做什么。 夜色暗沉,姜藤拉着江焰走出公司大楼,随即松开手转过身。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姜藤佯装轻松地笑道:“江焰,我让你一个小弟弟付钱传出去可不太好听,你自己的钱好好留着,我这两天忙一点接几个单足够了。” “可…” “听话。” 江焰想帮姜藤,但姜藤的态度比他还坚决。 本来搬家是为还他人情,今天他又为自己扛下一棍,若还要他垫付押金的话,姜藤只怕会越欠越多,她不喜欢这样。 光是欠程嘉杭的,无论是物质还是心理,都够她还一辈子了。 虽然,程嘉言和她说过很多次,除了他母亲还耿耿于怀,他和他的父亲已经放下了。 等姜藤回到家,程嘉言果然就傍晚发生的事情来道了歉。 “姜藤,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也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警察也说了我哥的死是意外…” “你真愿意骗自己是意外吗?” 姜藤站在阳台,关上隔音门,半身陷入阴影中,一句话堵住程嘉言想说的话。 法医给出的结果,他们都看了。 过度饮酒,肩部有刀伤,以及致命伤是后脑受撞击。 几个月前的回忆在脑海中重现,那是至暗时刻,每想一遍都仿佛是在做一场噩梦:“程嘉言,他的刀伤是为我,致命伤也是为我,我确实是欠着他一条命。” 说出这句话时,姜藤紧握手机的右手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距离出事已经过去快半年,她也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烟酒不忌,宋弥等人有劝她向前看,可她怎么放得下。 带她走出深渊的人,最后为了她,一辈子留在深渊里。 早该死的人是她。 姜藤的脾气倔,程嘉言劝说不了,而她也让程嘉言不用再劝她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想替程嘉杭照顾他的父母,以及让自己赎罪再赎罪。 通话结束,姜藤平复好心情,正要推开阳台门时,本来都拉黑她的中介又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说是他问过房东,可以先预留几天,而且每句话后还要附带玫瑰和笑脸,又恢复狗腿子的模样。 姜藤心中存疑,掀起眼睫,目光落在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的江焰身上。 他是背对着她的,可姜藤觉得,这一切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也是个执拗的小鬼。 姜藤的心底淌出点无可奈何。 在打车回家的路上,江焰给刀仔发了消息,是让他先把那间房盘下来。 回到家后,姜藤去阳台接电话,而江焰回到了房间,租房的事情是办妥了,但还有一件事,刀仔说:“今天我陪那人去取回视频,还有一半被扣下。” 江焰皱眉:“什么意思?” 刀仔顿声两秒,一字一顿:“他们想见你。” 那些人读书时代就在鸦岗四处混,摸爬滚打好几年,好不容易将这片的流氓地痞治理得服服帖帖,江焰初来乍到就想掀翻这片落灰的天,和打他们的脸没有区别。 一打听,呦,还是个夜港人,更来了劲。 江焰双眸一沉,可眼中没有一丁半点的惧意:“时间?” “明晚七点,鸦岗中学的后街。” 而姜藤第二天,很早就离开了,江焰上学时都没有见到她,甚至,她给江焰发了消息,可能今天都不回来了。 昨晚,姜藤问宋弥最近朋友圈有没有约拍的人,宋弥帮她问了圈,后来给她发了个地址,在暮阳市的另一个区,与鸦岗完全相反,是素有内地欲望城之称的“名都”。 具体地址,是充满纸醉金迷的娱乐会所。 在这,最不缺娱乐至死的富家少爷,稍微有点姿色的,端端酒玩玩酒桌游戏,把人哄开心了,随手塞得小费都是可观的。 当然,姜藤不是接陪酒的活。 对方加了钱,显然是急单,虽不懂对方为什么要将地点定在这里,但姜藤没多问,一早带上了摄影设备,打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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