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盯着他：“你故意让风源大帝知道我回到地源了，他就会以列森拥有黎明之剑为由，联合水火两国一起攻打地源，而你哥哥肯定会听从而率先出兵，他若是死在战场上，你就可以用各种理由称霸为王了。” 赫里恩用直白的眼神看着奈奈，心想倒是小看她了。 说起这些政事他收起放荡不羁的笑容，一脸正色地问：“谁告诉你的？” 其实很简单，奈奈看到路站在他哥哥身后，再想起在北奥城那人把自己虏走在他面前说塞卜勒依附风源、懦弱、已安插线人……等等字眼，就知道他有谋权篡位的想法。 并且在众人面人装作一副对权力并不渴望的样子，实际野心最大的人是他。 奈奈：“我自己猜的。” 赫里恩：“蛮聪明。” 奈奈得意一笑：“哦？我猜对了。” 她总有亲口得到当事人承认才有确定的习惯。 如今得到印证了。 奈奈转移话题：“好了！救我出去的详细计划，真的不打算说说？” “听闻有一个皇室的令牌，就可以畅通无阻了，包括随意进出地牢、释放犯人、上吊桥逃离诸神之冬。” “没有人会借给我们。” 赫里恩说了一个名字：“约恩·尼尔迈斯。” 奈奈：“你觉得他会愿意？” 赫里恩挑眉：“他不是刚来看望你？他喜欢你？” “……”奈奈无语，“你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情？我只是救了他一命，他早已经在离关口稍近的地方把我放走了一次。” “对一个人心软只分0次和无数次，”赫里恩给她讲道理，“风源皇室的令牌由黄金制作，每一块不一样，有复杂的纹路，我可以用狱火炼金，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约恩就当作不小心被人偷了令牌，若被发现他也不会遭受重罪。” 有点像配钥匙…… 奈奈又问：“那你呢？” “路会乔装将你带出来。”赫里恩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交代也交代完了，在这里呆太久不好，“明天我会在诸神之冬的吊桥之上接应你，如果失败了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所以你要配合。” 奈奈先应承下来。 “嗯。” 赫里恩走了，她对着火光摇曳而忽明忽暗的墙壁发呆。 如果三国联手攻打地源，她真的值得逃出去吗？ 若是地源无法抵抗，她又能和列森在一起多久？ 要是她也能服辅佐赫里恩上位，说服他和地源统一战线就好了。 但是她只是一介女流，他这种狼子野心的政客会听从他的意见？ 她已经意外地掉落到四国政治的漩涡里，又能有多少力气扳回混战的局面？ 奈奈无声地眨了眨眼睛，漾出失落的神色。 上天是非得她跳进炼剑炉，铸成那黎明之剑吗？ ** 第二天，诸神之冬的天空呈一片湛蓝之色，千年冰川晶莹剔透，海浪打击着，目及所至都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除了千古不化的寒冰之上建立的宫殿群。 约恩一大早的就把自己令牌交给了赫里恩，他昨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赫里恩的请求，还提出了要把奈奈送到离开诸神之冬的大门。 他稍有担心，害怕她不能逃离这里。 这时约恩的帮助，他已经分不清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其他异样情愫。 他在赏金集市就看得出列森对她异常珍惜，列森断不可能让她铸剑，那么地源对其他国家的威胁就不会存在了。 只可惜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相信情情爱爱，威胁既然存在，无论如何都要铲除。 约恩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件事情，米娜斯来找他时，他已心不在焉。 “哥哥。” 米娜斯唤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约恩面露惊色：“你回来了？” 米娜斯狐疑：“昨晚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噢，是吗？” 约恩心思飘然。 她居然回来了，而约恩却没什么表示，也没有过问她从关口离开之后发什么什么事情。 米娜斯对他这个态度略带不满，问他：“为什么我听三哥说，是他同你把钥匙押送回来了？” 她也有私心，想着约恩把钥匙带回来让父皇改观，这也是关口一战她带约恩去的原因，但是没想到三哥居然横插一脚。 约恩打打马虎：“噢，中途遇上了他。” “然后呢？你就任由他抢走功劳？” “没办法，三哥那人你也知道。” “行。”米娜斯用生气的眼神盯着他，“你撒谎了。” 约恩不知所以：“什么？” 米娜斯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脸色狠戾：“三哥说抓到钥匙的时候你才刚刚赶过来，你把她放走了？是不是？” 约恩再跟她说谎话也会被她识破，承认：“是。” 米娜斯质问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约恩：“她救了我的命。” “她可是钥匙！要是父皇拿到了剑，出兵吞并他国就不是梦了！你居然想把她放走？！”米娜斯气愤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要是我，我可没有你这么好心。” “你和父皇都是王，你们没有心，我有。”约恩蓦然看着她指责自己的脸，“我成不了王，但是成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可以。” 是奈奈说的，不成为王也可以成为别人。 只是因为他是风源皇室的一员，所有人都跟他说要把王当成自己一生的抱负，但有别的追求，并不可耻。 “知恩图报？你以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米娜斯听出他话里有话，嫉妒到发狂，“你就是喜欢她了。但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她摔门出去，约恩也没有挽留。 ** 等到深夜，宫殿群一派寂静，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 白色的冰川与星空相辉映，就像天地的两颗宝石，静静而大胆地散放光芒。 地牢里，路乔装打扮成一位侍女，拿着约恩复制的令牌进去。 卫兵们看到令牌也不过问为什么要释放，因为风源的皇室团结一心，皇室成员要做的事情必定是获得大帝的准许，就像今天米娜斯忽然闯进来要求动用私刑一样，他们也没有过问。 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约恩殿下就是那不齐聚一心的一员。 路看到奈奈的那一刻，她身上到处都是划痕、血迹，血液已经闭合成黑色的痂混在衣物和血肉里，看着触目惊心。 她倒在囚室里的水泥地里，头发散落一地，无意识地昏迷，身体摧枯拉朽的，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有唤醒她。 路不说话，也不问是怎么回事，他怕一出声就会被怀疑。 但是卫兵说出口：“今天米娜斯公主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动用私刑，她已经晕过去很久了，你看看要不要叫人来帮忙？” 路了然，摇摇头，故作柔弱地把奈奈搀扶起来，带出地牢。 赫里恩和约恩骑着两匹马在吊桥靠近宫殿的一个角落里静候着，月光形成影子，马匹的尾巴荡漾在地面。 他们看到穿着宫女服侍的路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背上正是孱弱的奈奈。 约恩见此立刻下马，跑去接应。 一摸她，手上就立刻沾了血。 赫里恩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她伤成这样，列森看见定饶不了我。” 路：“回殿下，我听看守的士兵说米娜斯今天对她动用了私刑，可惜臣今天一直陪着塞卜勒殿下，无法分身。” 赫里恩也驱马向前查看：“罢了，以你的身份出现，也阻止不了。” 约恩看着她的伤痕，喃喃道：“鞭痕、烫伤……手指也被夹了。” 要不是她还有用处，米娜斯必定会置她于死地。 约恩周身泛起冷酷之气。 纵然愤怒，今天也不应该激怒米娜斯的。 但此地不宜久留，约恩硬着一张脸，把奈奈抱到赫里恩的马上，叮嘱：“一定要把她交到列森的手上。” “我当然知道。” 赫里恩手上戴着银色的手套，抓起一件黑色衣服把奈奈包得严严实实，黑色的身影宛若融入黑夜里。 他给路使了一个眼色，路骑上约恩的马，即将通过吊桥离开诸神之冬。 赫里恩在马上俯视约恩：“没什么话要我带给她？” 约恩已经看不到她的面容了，仅能看着罩住她的衣物，宛若在看着黑夜。 “没有。” 赫里恩深深看了他一眼，听后驱马离开，和路往吊桥的另一端跑去。 约恩目送他们，看着两匹黑马一前一后，通过诸神之冬那宛若透明的门，越来越模糊，而后如同水中波澜平静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寒风吹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他看着即将进入的“家”，白茫茫一片，是最终的归宿，也是他心里的囚笼。 约恩面无表情地往回走，面容苍白如纸，仿若行尸走肉，丢了魂。 放走奈奈，已经是他这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而这个勇敢的未知代价，他并不知道，是否承受的起。 ** 在一路的颠簸里，奈奈睁开眼睛。 她望着夜空，在北端的天空里看到银河，像在黑色的画布里画了一串项链。 夜空的两端是深一色的山脉，随着行进起起伏伏。 同样起伏的还有她，身上的伤口随着虚弱出声：“我……这是……逃出来？” 赫里恩趁空低头看了她一眼：“嗯，现在去找列森。” 听到他的名字，奈奈清醒过来。 她如今已经逃出生天，真的可以见到他了吗？ 离开列森时总是难以抑制地想到他的名字、想到他的样子、想到各种情况他将会怎么做，如今真的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她靠在赫里恩的怀里，略激动地向前一直，磕到了他的下巴。 他戏谑地说：“怎么？把你带出来，现在就想干掉我？” “没有，”奈奈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在哪里可以见到他？” “西边的山脉，还有几里路就到了。”赫里恩想见列森的心情和奈奈一样心切，他只是想知道，如今的首领，是不是就是小时候保护过他的哥哥，不过他们现在的立场不一样，他也要保护自己，“他一个人在那儿等着。” “自己一个人？” 奈奈惊呼，却一口气没呼上来，卡在喉咙里，剧烈咳嗽，带动着身体的颤抖，她才发现身上还有众多骇人的伤口，疼的她撕心裂肺。 赫里恩没理会她的疼痛，说：“怎么？他一个人可以单挑众多士兵，你还担心？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啊，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奈奈用眼神刮了他一眼：“你明明带着路。” 身边马蹄声阵阵，真当她聋了？ 奈奈：“况且他刚生了病，不知道恢复好没有。” “哦对，”奈奈倒是提醒了赫里恩一件事情，“米娜斯给列森下了寒蛊，他是怎么治好的？” 奈奈听后立刻收起了手心的伤，含糊道：“不知道，我离开他之前他还生着病呢。你问来干嘛？” 她这种小动作根本逃不过赫里恩的眼睛。 但他不知道这是何意，只是循循道：“你见过我哥哥吧？” “见过，那个……额……” 奈奈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肌肤如干裂的炭、如鬼的骷髅人。 赫里恩以为她怕说坏话所以整理措辞，笑了出声：“我都要谋权篡位了，你怎么说他我都无所谓。我跟他是双胞胎。” 奈奈暗自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异卵双胞胎吗？ 但是再怎么不像，也不至于这般天差地别。 “我生于极南之地，从母胎时我便被火元素的晶体碎片侵染。我生长的很快，在母亲的腹中就拼命吸取了哥哥的营养，而且他因为我也被早产生了出来。我的母亲因为腹被烧灼死了，我哥哥也因为我成了这幅恐怖的模样。 火源的祭司通过火象的预示看到了下一任的君主，但预示的幻想仅看到我母亲的腹部，生出来他们断定我是怪物，所以王座给了我哥哥。其实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那群愚蠢的废物，竟让我那懦弱的哥哥把王国变成了风源的傀儡。” 赫里恩说至此，本是很悲伤的童年，本是很气愤的事情，却被他用诙谐的语气说出来：“所以我想问你怎么治好寒蛊，这是治好我身附狱火的关键。不治好，我就永远无法与人亲近。” 他低头看奈奈，开玩笑般：“我只能从列森的手上把你夺走了，毕竟只有没有法印的你，可以跟我接吻、上床、生子。” 奈奈听此话，只觉得遭受了性/骚/扰，毫不犹豫地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我不会喜欢你的！” 她被虐/待，暂时还没有什么力气，那一掌对于赫里恩来说就是羽毛拂面。 他不生气，依旧笑道：“为什么这么笃定？以后要是爱上我，有的你好受的。” “自恋男，”奈奈语气恼怒，“你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让其他国家视地源为眼中钉，我怎么会喜欢你？” “嗯嗯，”赫里恩脸皮厚，对奈奈眨了眨眼，“希望是。” 奈奈沉默，不再与他争辩，越是多说越是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掩盖心虚。 又行进了半小时左右，赫里恩和路停下来。 他们已经到达了西边山脉的山脚。 在山脉不远处立着的一个男人，巨大圆月在他身后，清晰的身影高大健硕，宽厚的肩膀如同无边黑夜般沉静，宛若天神降临。 他呈大字形站着，让人很清楚地看到他，周身带着股锐利的锋芒，气势像刀锋一般寒人，危险而狂野。 他一出现，狂风骤然掀起。 奈奈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呼吸一窒，眼睛酸酸的，泪水快要涌出。 纵使离开的不是很久，但是却有一种沉重的思念，就像见到了难以忘怀的故人，感动、哽咽一并涌入脑中。 列森居然真的只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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