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觉中，九黛脚步渐缓，来到一个表演幻术的空地前，挤在人群中，术士不断变幻模样，演绎不同场景，竟也不会让人眼花缭乱，人们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想法，看完了再走吧。 一时之间，人群堵泄不通，达官显贵，平民百姓皆沉醉其中。 九黛也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她看见了之前平和宁静的村落，以及对她笑的娘亲······ “干什么干什么？围在一起干什么？”一侍卫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前来驱赶术士，“竟敢在这蛊惑人心，活得不耐烦了啊！” “散开散开！”侍卫的话犹如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地面，众人惊醒，心有余悸各自散开了。 九黛猛然惊醒，心中惴惴不安，手指在衣袖之中摩挲着木簪，刚逃出虎口的她草木皆兵，她闭上双眼，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侵入在场每个人的身体。 九黛睁眼。 不是普通的幻术，是姚氏幻术! 怎么回事？娘亲和族人不是都····· 是谁！？ 姚氏幻境与普通的幻术有着巨大的不同，集市上表演的普通幻术只会呈现幻境，不具备危险。 而姚氏幻术则具有蛊惑性，如同下蛊，让被困者深陷心魔，从中源源不断地获取能量，最后实现控制整个身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九黛离开的那一瞬间，一术士朝她鬼魅地笑了笑，眨眼之间便又换了另一幅容貌。 九黛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令她不知的是，从她踏进灯邺城时，她便入了幻境，逃不掉，这个幻境早已延伸至灯邺城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人都诡异地看着她，九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抱住，落入柔软的蛛丝。 蛛网之中蛊惑娇媚的女声，引诱着：睡吧，沉睡吧，我亲爱的九黛。 九黛清晰地听到脑海里骤然响起另一道声音，淡漠而冰冷：滚！ 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道：交给我，九黛。 什么？什么交给她？九黛最后的意识被抽离。 九黛眸色一变，转成鎏金色，抬头看向天空：“屏障、未出事，怎会？” “叛徒。” 九黛撕下一块布料将双眼蒙住。 ————————————————————— 城门口，一身材高大，莫约二十岁的男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四处拦人打听消息。 男人最后来到灯邺城一处角落深巷。 此刻，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小男孩，硬朗的五官不染风雪，人如其名，孟浪。 “季秋，跟我走，我带你回家。”大雪纷飞，莹白的雪花落在孟浪肩头，不需片刻便被孟浪灼热体温融化，孟浪身材高挑，鼻梁挺拔，身上随意拢着深褐色狐毛大氅，背负长弓，腰间悬挂皮质箭囊。 “凭什么啊？”季秋跪坐在地上，嗤笑道，“像条狗一样，勾勾手就贴上来。” “走不走？”孟浪眉头微微蹙起，压着声音道。 “我不走啊，你给我钱，我就走。”季秋咬牙切齿，忽而又笑得癫狂。 “疯了吧。”孟浪轻啧出声，随即便从腰间取下沉甸甸的荷包，朝季秋丢去，“可以了吧。” 季秋接过钱袋，低头翻看荷包，不久又哭笑起来，“终于有钱了啊，有钱的感觉真好。” “起来吧，带你换身干净衣服。”孟浪注意到他在这寒冷的深冬里仍旧一身单衣，手背上生了不少冻疮，脖颈淤青几乎连成一片，语气软了下来，叹息道。 孟浪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使季秋又发起狂来，“呵呵呵呵，你滚！”季秋如同嗜血的小兽一样发狂撕咬。 季秋发起狂来的力气不容小觑，孟浪一时没挣脱开，抬手抽了季秋一巴掌，单手将人扛在肩上。 他对待小孩儿一向缺少性子，同时也十分不喜这见人就咬的狗崽子，一张嘴又毒又欠打，偏偏这一排小牙齿又生得锋利，就这一口，孟浪的衣袖便被咬出几个小窟窿渗出些许殷红。 孟浪下手不似季秋那般没分寸，这一巴掌收了些力道，没让季秋有多大的疼痛感。然而季秋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挣扎得更加激烈，一脚蹬在了孟浪脸上。 孟浪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猛地将人丢在地上，一脚踩断季秋的双腿，阴恻恻地道：“这么不想要双腿了那便不要了吧。” 孟浪的分寸感仅限于理智尚存的情况下。 季秋痛得几乎失神，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才要强地没哼出声，憋红着一双眼，不再反抗。 电光石火，变故横生，方才热闹非凡的街市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许多带刀小贼，见人就杀，个个身手敏捷，一时间整座城灯业城陷入恐慌。 逃亡人群互相推搡，尖叫与唾骂声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一蒙面人手持长剑趁机刺向孟浪，长剑泛起的寒光一闪而过，孟浪敏锐捕获，迅速闪身躲过，单手奋力抵御蒙面人，暗骂道，“哪里来的卑鄙小贼。” 街道上贼人和百姓混成一片，又是近身搏斗，距离太近，孟浪的长弓根本起不了作用，形势过于被动，他只能占领制高点。 孟浪心念电转，抬脚踢开蒙面人，扛着季秋一路杀到城楼。 孟浪赫然发现城门口已经被锁死，孟浪瞳孔紧缩，这是要屠城的意思！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劲，兵呢？灯邺城的士兵去哪了？ 巡街侍卫，城楼将士们皆目光呆滞，引颈受戮，贼人轻松破城，竟无一人阻止。 孟浪快步登上城楼，将季秋锁在房间里，取下长弓，从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箭，将弓拉至满弦，随着拇指的松开，箭羽迅疾破风，一箭连刺两人！ 孟浪轻轻摩挲着白玉扳指，又放一箭，饶是孟浪用空了整个箭囊，也阻止不了城中屠杀，憋得孟浪骂骂咧咧的，后槽牙都磨得隐隐作响，真是一群狗贼，杀都杀不完！ 至少得保住城楼的安全。 孟浪正欲翻身下楼回收箭羽，却对上楼下一女子的视线，明明是被蒙着眼，那一刻，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猛然抽动。 灯邺城陷入一劫不复之际，九黛仿佛逆风伫立的神祗，阳光散落在她的脸上，衣袂翻飞。 九黛敛回视线，咬破指尖，将血滴挥洒空中，一手持簪画符文，殷红的血滴浸染莹白的雪花，宛如一幅画落入孟浪的眼中，幻境霎时破开一个裂口。 九黛另一手探向那个裂口，虚空握住无形的线，用力将梦境撕裂，轻柔地将士们神魂从幻境里剥离，回归□□。 方才痴呆的士兵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后知后觉般地握紧武器，错愕地看着眼前情形，旋即投入战斗，仿若只是眨眼之间的神游。 九黛不等孟浪靠近，收回手，细细擦拭干净木簪，将玉簪揣回袖中就离开了。 “姚氏后人。”孟浪停下了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九黛离开的背影。 编织幻境的手指仍旧飞舞拨动不停，推着剧情缓缓前进，面具之下勾起一抹诡异微笑。 孟浪见城中危机解除便也不急了，毕竟剩下的这点余孽离喂饱将士们的刀还差点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将羽箭尽数收回箭囊后，登上城楼看望那狗咬吕洞宾的狗崽子了，却见季秋还在睡。 孟浪顾忌着季秋的腿伤也没进行暴力叫醒了，只是轻轻唤了声：“季秋？” 季秋仿佛陷入了梦魇一般，痛苦又绝望地挣扎着，怎么也走不出来。 孟浪只当他做了噩梦，心想着，多折磨折磨这混小子待会再叫醒他，便轻轻开始地为季秋包扎起伤腿。 季秋这双腿着实不怎么好看，尽是伤痕，饶是见惯了伤口的孟浪也微微皱了皱眉，不仅伤口多，还瘦削，像握着一把柴火，皮肤干巴巴的起着白色碎屑的死皮。 孟浪开始有些后悔了，方才下手还是太重了，就这点重量的身躯也不知道伤没伤到内脏。 算了，带他回家后好生将养着，他要闹就随他闹，本殿下还是很能忍的。 “小狼崽子。” 孟浪对自己的总结十分满意，伸手摸了摸下巴，又重复道：“小狼崽子。” 包扎妥帖后孟浪细细将棉被的每个边边角角捏好，便出门为季秋买些药材。城中的混乱已渐渐得到平息，劫后余生的人们或抱头痛哭，或激动呐喊，但更多的是守在药铺掏空身家求药。 孟浪本想掷千金广散药材，结果习惯性一掏腰间，表情微凝，转而难以置信，再一掏，三掏，才猛然记起，方才在小巷里一整个钱袋全给季秋了。 他翻遍全身上下也只有碎银几两，孟浪瞬间焉了气，把大长腿往那一架便坐在地上与众人一道哭天抢地地求药。 身旁的大娘被这虎背熊腰的大男人洪亮的声音一震，旋即反应过来，不行，这小伙子的声比俺大啊，要是大夫被他叫走了咋办，俺要喊得更大声才得行。 于是一人一娘便开始了一唱一和，旁的人听得眼角直抽抽，都忘记喊疼了，捂着耳朵痛苦吼道：“给老子闭嘴！” 孟浪闻言乖巧地捂住了嘴巴，冲那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但是，老天爷是不会让努力的人白费力气的，真被他俩给嚎过来一医师。 “哪里、痛？”一道温润柔和的女声传来。 孟浪再次对上九黛的视线。 孟浪嘴角噙着笑，心道：又见面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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