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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羞耻。

他提问的姿态让宁一觉得，自己像那种借人名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穷亲戚，还即将面临众目睽睽下被戳穿的风险。

学校里不是没有把“某班的某某是我的谁谁谁”挂在嘴边的学生，宁一只是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被当成其中一员。

她抬手挡住季野目光，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许爵，许爵作无辜状摊摊手。

宁一转回来，仰头对季野含糊地说，“没叫你什么啊。”

前座的男生极其热心肠地回头补刀，“叫了，不是叫了姐夫吗？”

小男生看周围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冲季野喊了句，“姐夫？”

宁一要命地闭了闭眼，手中的笔都快捏碎。

可以的，宇宙中总有一个拆你台的人。不是一个，就是两个。

少年神色不明，手中的打火机蓦地轻磕了下桌面。

宁一心惊肉跳避开他的眼。

少年将手搭在她的桌沿，弯下腰来寻她的眼睛，目光有探询意味。

宁一躲着他，扫视了眼全班投过来的目光。

她不知道当初一句无心之言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但现在她不能让他有开口否认的机会。

宁一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季野近距离看着她，也不说话。

宁一头皮发麻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墨点在卷子上扩大，声音都有些发颤，“对了，这题不是选C 的话是选 B 吗？”

少年仍然沉默地看着她，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

他的气息环绕，令她有点无法呼吸。

她几乎是求饶地看了眼季野，目光软下来，示意他看看周围人的反应。

季野毫无反应。

宁一紧张得胃都有点痉挛了。

杨波在短暂的诧异后终于回神，起身主持纪律，手里的笔戳了两下桌面，朝吃瓜的人呵道，“看什么？晚自习！”

他还是有些威信的，众人如梦初醒地纷纷转回去，又忍不住窃窃私语地小幅度留意这边的动静。

杨波转头对季野道，“同学，你是几班的？请回到自己班级，不要扰乱我班秩序。”

他分明知道季野不是本校学生，却也不明说。

许爵坐回位置，笑道，“有什么关系，秩序是用来约束凡人，不是用来约束帅哥的～”

平素性子活跃的几个女生小声附和，“就是咯，班长，我们很愿意被打扰～”

男生们忍不住被气笑了，嘘了她们几声。

宁一捂住额头，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出去说吧。”她觑着季野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放下笔。

季野却蓦地按住鼻尖，接住飞弹而起的笔身，笔悬鱼于纸面。

一放一提，宁一吓了一条。

他俯视她，“这题做完再说。”

宁一吸了口气，不得不重新握住了笔。

杨波再次出声，语气冷了两个度，“同学，我叫老师了。”

季野没有理会，侧身手腕轻抬，奶茶杯在空中划出流畅抛物线，精准投入后排的垃圾桶。

他转头，单手插兜看向杨波，“只有你们班学生能在这？”

杨波说，“当然。”

季野笑了下，“那我还是挺有资格的。”

杨波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冲动地伸手搭上他的手臂，“你——”

季野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手上。

宁一眉心重重一跳，大哥，别冲动，你这种三好学生是没见识过人世艰险。

她慌忙出声，“班长，你让我问完这道题，好吗？”

杨波扫了宁一一眼，短暂的对视中，女生紧张得脸色发白的脸映入眼帘。

他垂下眼，收回手坐了回去。

宁一擦了把额上的虚汗，有点崩溃，卷子上的符号在她视野里糊成一团。

被全场围观做题，太考验心态了吧。

她努力镇定地问，“所以这道题是选……”

季野长腿靠在她的桌沿，目光扫过卷面上那团划掉的字迹，“你原来的答案是对的。”

宁一愣了下，几乎没有思考过程地说，“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恭维的意图太明显，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宁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是真的。有什么技巧吗？”

他阅题的确快，宁一不是没碰见过解题快的人，但没有快到这种程度的。

虽然他是高三的，总不至于是记住了题目答案吧？

季野扫了她一眼，手里的打火机掉了个个儿，“既然你问技巧。”

他淡声道，“这是 2011 年真题，很能代表考官出题思路。

“选择题考核目的就是筛选掉对某一知识点掌握不到位的学生，选用复合题型可以最大限度筛选掉一批学生。

“这题就是Ⅰ型考点限定下引入Ⅱ型考点来进一步筛选的典型复合题。

“考官对于干扰项的设置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看 A、D 这两个干扰项。”

他停顿了下，不再继续往下说。

宁一细细看了两眼，有点不确定地问，“这道题虽然问的双曲线下几何性质，但引入了焦点的知识点，所以所以A、D 两项是针对焦点特征设置的混淆选项，可以直接排除？但是怎么一眼区分B、C 呢？”

季野点了点头，“观察 B、C。C 是特殊值，直接代入不可验，排除选 B。”

宁一恍然大悟，随即缓缓皱眉。

杨波迟疑地回头看了眼。

季野翻了下卷子，手指点住前面一道几何面积题，“这题选 D。”

宁一迟疑地翻了下自己的草稿纸，“我不可能算错。”

季野单手从她笔盒翻出尺子，量出高和底，直接算出面积。

宁一说，“这个不可能，这里没有这个选项，题目也不可能让你这么做。”

季野看了她一眼，将数值写到四个选项旁边，也不说话。

宁一看了好几眼，“你的意思是，D 是它等比例放大的倍数……”

季野没有回答。

宁一诧异道，“这不是……”

也太旁门左道了吧。

都这么做的话，还考什么啊？

季野拨弄了下打火机，“1999年以前的题可以用这个方法，之后的考官就修复了这个漏洞，知道了也大概率用不上，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

“高考的目的是得分。

“选择题得分思路都写在考官出题思路里。

“你想直接推？也可以。”

他翻回那道双曲线，握住宁一手中的笔在上面圈出一行字，又在宁一之前推算了一半的草稿纸上圈出其中一个步骤，放开手。

宁一忽略微微发烫的手背，沉心对比了下他给的信息，豁然开朗，疾笔推算了几步，果然对上答案，内心莫名悸动。

许爵稀里哗啦地揉着糖纸，卧槽了一声。

宁一转头，“你听懂了？”

实在不是她看不起许爵，而是许爵太不学无术，基本没有被季野几句话点化的潜质。

果然许爵鼓着脸摇了摇头。

宁一，“听不懂你卧……什么？”

许爵耸耸肩，“不明觉厉。”

宁一：“……”

她转向季野，“我好了。”

话音未落，手机又传来几声震动。

她摸上手机，看了眼，是宁喻的消息。

心里不由浮现忧虑，选择了先看消息。

“一一，季野去找你了吗？”

“你现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两条消息前后间隔大概十分钟。

宁一看了眼季野，在他的目光下竖起手机，小心地打下一行字，“为什么这么问？”

焦虑地等待中，宁喻发过来一段语音。

宁一不敢听，直接选择翻译：

“你直接说是不是！”

宁一心沉了沉，抿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没有。”

踟蹰着发送过去。

下一秒，不属于她的手机响铃骤起。

宁一吓得几乎没有甩出手机，定了定神，发现是季野的手机响了。

她抬头，目睹季野从口袋摸出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手机深色的金属外壳上，线条流畅优美。

少年瞟了眼亮起的屏幕，又扫了她一眼。

宁一顿觉不妙，下意识看过去，屏幕上倒过来的“宁喻”两字分外显眼。

她心骤然提到嗓子眼，投向少年的目光好似恳求。

季野和她短暂地对视，在她急促的视线中，断然按下了接听键。

宁一眉心一跳。

话筒里传出一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