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瞳说完,把协议书放在一旁的桌面,转身走了出去,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司穆寒很想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可是脚步却像有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动。
江瞳走出去后,看到司晏正站在那棵青竹边上等她。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冷清的脸上带了点浅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司晏温和的目光转到她的行李上:“你这是……”
“我和司穆寒离婚了,现在无家可归。”江瞳看着司晏,眼神干净:“我觉得郊外的环境很好,你可以带我去那里找房子吗?”
得知江瞳和司穆寒离婚,司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好。”
司晏亲自开车,带着江瞳到郊外,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打量她。
他辛苦做局,最终目的就是想让司穆寒离婚。没想到,真到了离婚这一天,他心里那种隐秘的情绪,甚至比成功的喜悦更甚。
只是,江瞳太安静了。通过查到的资料,他知道她以前有多喜欢司穆寒,现在离婚了,却平静得像吃顿饭那么稀松寻常。
是因为不爱了吗?
司晏微微握紧方向盘,心里突然升起某种可耻的期待。
郊外空置的房屋并不多,司晏带着江瞳兜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出租屋。
唯一一间合适的,却是独栋,而且四周围都没什么房子,司晏认为不适合一个女人单独居住。
眼看天就黑了,江瞳有些无奈地说:“看来,今天要暂时住酒店了。”
司晏突然试探地开口道:“其实,我家里有两间空余的客房。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暂时住进来。”
江瞳嘴角的神经微微跳了一下。
她今天故意在司晏面前提出离婚,又故意让他带她去找房子,就是想试试他的反应。
没想到,他居然会邀请她去他家里住?
她不显声色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只怕会打扰到你的母亲。”
“不会。”司晏飞快地说:“母亲和你性情相近,而且有很多共同喜好,肯定能相处愉快。而且,你不是喜欢吃燕云羹吗?我母亲时时都会做这道菜羹。”
“既然这样,那就先打扰你和阿姨几天。”江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我找好房子,会马上搬走。”
其实,刚才郊外有几处合适的出租房屋,但司晏都故意绕了过去。
他只是试探着邀请江瞳住到家里,没想到她会同意。
司晏心脏突然怦怦地跳,很快带着江瞳回到了家里。
司琳君听他们说明了情况,对江瞳生出几分怜意,立即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笑着帮她一起摆置行李。
之后,司琳君又去买菜做饭,要欢迎江瞳的到来。
江瞳有些过意不去,在厨房帮忙。
司晏坐在客厅,假装看电视,眼睛却好几次朝厨房看过去。
看着那道忙碌纤细的身影,听着她们在低声交谈,这个家突然像是有了烟火气,没有以往那般让人生厌了。
他心里突然滋生出一种无法克制的欲念。
他想让江瞳永远住在这里。
*
司穆寒也不知道在客厅站了多久,才慢慢弯腰,把那张离婚协议拿起来。
江瞳什么都不要,签字的位置,字体娟秀笔势透着几分凌然。
她签名时估计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司穆寒捏紧那份文件,又慢慢地转身上楼,推开了江瞳的房门。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属于江瞳的衣物,全都带走了。
司穆寒拉开衣柜的小门,里面连一件衣物都没有留下来,只有在最底下,叠放着一件黑色的男式西装。
司穆寒心里突然闪过什么,把西装拿出
来打开,看清西装的款式,他呼吸渐渐屏住。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16岁生日那天穿的礼服。那一天,他见到了江瞳的父母,也见到了像小兽一样无助的江瞳。
她蹲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像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兽。
他伸手拉她起来,把西装披在她已经凉透的身上。
没想到,她竟然一直珍藏着他的西装。
只可惜……
司穆寒的指尖抚过西装冷硬的面料,放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温度都早已经凉透。
他的目光又转向别处——
床被叠得整整齐齐,什么都没有了。
只留下那些冷冰冰的首饰。
突然,司穆寒的目光一顿,低头,慢慢把那枚最上面的戒指拿起来。
这是他们结婚时,交换誓言的戒指。
她连戒指都不要了,对他到底有多失望?
江瞳真的知道要怎么扎刀子,能让他更痛。
司穆寒拿着戒指怔怔失神,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突然,他把戒指紧紧握在手里,用力到戒指的尖棱都扎破了掌心。
他不会离婚!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她回来。
他是做错了事,那他就努力去改,拼尽全
力去补偿她。
江瞳在司晏家里住了两天,和司琳君渐渐熟悉起来。
司琳君很喜欢给江瞳说司晏小时候的事,江瞳好像又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司琳君总是说个不停,还拿出司晏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
司琳君虽然是豪门千金,这一生却过得无比潦草灰暗。
遇人不淑,不懂得自己争取幸福,也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她天生软弱,总想着逃避,整天用粉饰太平来掩饰她失败的人生。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江瞳这样,认真地听她说起那些事,还笑得那么甜美地附和着她。
司琳君搜肠刮肚地回忆着,结婚以后那点仅有的正常生活,居然还能说出一些有趣的小细节。
司晏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讽刺。
他的童年过得阴暗如同地狱,有什么可说的?母亲回忆那些事情,不觉得恶心反胃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看着江瞳眉眼弯弯的,一页一页翻过他小时候的照片,像在无声地参与他的过往。
他心里又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那些不见天光的伤痛,好像就这样被一点一点抚平了。
算了,母亲喜欢逃避,那就让她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牢笼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