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瞳的声音那么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和,却像一把尖刀,刺得人心发寒。
他反应了好一会,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沸腾了几下冲向头顶,又窜向四肢百骸。
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呼吸了。
司穆寒不敢置信,江瞳在跟谁说离婚的事?说的是她和他的婚姻吗?
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
是终于厌倦了他,不想和他过了吗?
司穆寒心里又乱又冷,想要解释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他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他甚至不敢去问,生怕江瞳回头就朝他递来离婚协议。
是他对不起江瞳在先,如果她要提出离婚,他该拿什么去留住她?
两个星期后,江瞳终于康复出院。
司穆寒和她同一天出院,司老爷子早早的就过来了。
司晏和云辞他们也来了。
这时已经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季节,街道的花一开,她的过敏症就会加重,就算戴着口罩,也难以抵抗。
办好了出院手续,司老爷子再次询问:“瞳瞳,你真的不回老宅住啦?”
江瞳认真地摇头,“不
了,我跟穆寒回别墅住。”
其实江瞳愿意搬回别墅,司老爷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此时司穆寒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想起那通电话,他总觉得江瞳在暗暗计划着什么事……
“瞳瞳,要不你到老宅再住些时日,等身体都养好了,再回别墅也不迟。”
江瞳淡笑一声,坚持要回别墅住。
司穆寒垂着眼眸不出声,只是指尖被捏得发白。
司晏悄悄观察着他们之间的反应,眉梢微微挑起,心情不错。
离开医院回到别墅,乔管家让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庆祝江瞳出院。
大家说着祝福的话,这顿饭也算吃得其乐融融。
司穆寒坐在江瞳的身旁,看着她平淡的侧脸轮廓,喉咙里像有什么在翻搅,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吃过饭后,云辞和阮清陵先道别回去了。
司老爷子也有些困乏,要回老宅休息。
司晏最后一个告别,江瞳却忽然叫住他:“司晏你等一下,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司穆寒眼皮猛地一跳,立即看向江瞳。
江瞳却没有看他,对司晏说:“麻烦你到外面等一下,我上楼拿点东
西,很快就出来。”
司晏点点头,温和地笑:“好,我等你。”
司晏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料想应该是好事,他脚步很轻快,嘴角甚至有些许飞扬。
不过普通的几句对白,听进司穆寒耳中,却有些意味不明,异常刺耳。
江瞳上楼,简单收拾出自己的衣物。
司穆寒送的首饰,她一样没带。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她也很快摘下,和那些首饰摆在一起。
然后,她坚定地转身下楼,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步步朝司穆寒走过去。
司穆寒浑身僵硬,仿佛一个罪孽深重的囚犯,终于等来了审判这一刻,一动都不敢动。
江瞳走到司穆寒面前,朝他递出一份文件,轻声道:“司穆寒,你看一下这个。”
司穆寒早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不肯伸手去接,甚至连一眼都不敢多看。
他的唇色已经发白,呼吸急促,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聚起浓烈的墨汁,黑云翻搅,暴雨将至。
江瞳却像没看出他的异常般,眼底一片冷寂:“司穆寒,我同意离婚,你在上面签个字,以后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江
瞳。”司穆寒艰难地开口,眼底沁了血丝:“为什么?”
当初怎么都不肯离婚,现在他已经对她动心,她却残忍地要抽身离开。
这不公平。
江瞳仍然很平静,漂亮的茶色瞳孔里一潭死水:“因为我想通了。”
“司穆寒,与其纠缠不清,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
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但她的孩子没了,她对司穆寒也彻彻底底地寒了心,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爱上他。
司穆寒死死盯着江瞳,脸上已经隐隐有怒火。
他明白是他对不起江瞳,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应该答应的。
可是隐忍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肯退让半步。
“我不同意离婚。”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死都不会同意!”
“你不同意也不行。”江瞳抬头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我已经让律师收集好你出轨的证据,你不肯好聚好散,我们只能法庭见。”
司穆寒几乎窒息,脸色瞬间就煞白一片。
她怎么可以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冷酷的话来。
他用低到尘
谷的语气问:“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你不肯原谅我,所以要用离婚惩罚我?”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会说出这么卑微的话?
最想离婚的人是他,现在她放手成全,他不应该欣然接受吗?
江瞳快速转过身,不愿看到他这副模样。
司穆寒轻轻拽住她的手腕,嘴角都在发抖,“江瞳,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怎么样都不可以!”江瞳的声音有些高,情绪却在一瞬间就恢复平淡,“我已经签了字,你签好后通知我一声。”
“爷爷不会答应的。”司穆寒想到他的最后一个底牌,几乎不假思索地说:“爷爷身体不好,如果知道我们离婚,他会承受不住。”
当初爷爷逼他结婚,他反抗过也怨恨过。现在终于可以离婚,他却要用爷爷来当筹码。
江瞳神情一顿。
她现在已经无亲无故,要说最在乎的人,恐怕就是司老爷子了。
但是这个原因,不足以让她和司穆寒继续绑着这段毫无意义的婚姻。
她狠了狠心,道:“爷爷那里,你自己去说吧。只要你好好解释,我相信他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