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查证,徐廷身为左三司指挥使,除贪污之外还有受贿之罪。前者即便摘得干净落不到他头上,受贿却是脱不了半点干系。 上左司。 林霁靠在大门外的石兽上,看大理寺的人前来交接案子。 百无聊赖,兄长又不让他走。 一直等到交接结束后,兄长才有空分他个眼神。 林渊开口前看到他懒散的样子,提醒道,“站好。” 林霁听话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靠着石兽。 林渊走到他身边,手搭他肩上将人往前一推。林霁侧身躲过,又被扣住肩膀带回去。 他不耐烦地下意识出手试图脱身,林渊侧身躲开,三两下便顺手抽走了他手上的折扇,接着给他颈、肩、背上各来了一下。 “啊。” 林霁喊了一声,又了没力气似的趴在石兽上。 “疼啊。” “你能不能站有站相?”林渊拿扇子轻轻敲敲他的脑袋,“别看上去像个小混混一样。” “那又如何。”林霁揉着肩,“喜欢我的小姑娘还不是都排到京城外了。” 林渊轻笑了声,“是吗。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小混混?” “我是纨绔。和小混混比起来好歹要光鲜一点。”林霁说着,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一道纤瘦身影,扬唇道,“不信你找个小姑娘问问,喜不喜欢我啊。” 林霁才说完,便见叶三小姐脚步轻快地来了。 “林将军!” 她似乎总是这般有活力,喊林将军的时候语气总是上扬的。 林渊朝她微微颔首。 这段时间林将军忙着查左三司的事,叶舒杳更是抓住机会,天天跟着他。几乎就是贴身下属的程度了。 刚开始林渊还会时常提醒,让她不要再跟着他了。 后来他也懒得说了,顺其自然地接受身边多出来的下属,偶尔使唤一下,让她做什么都能做好。到现在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三小姐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林霁撑着脑袋说。 “二公子好。” 叶静姝向他草草打个招呼,随后问,“林将军,适才从上左司离开的是大理寺的人吗?” 林渊点头,“嗯。左三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便交接过去了。” “还差一个徐廷呢。”林霁道。 林渊:“那不用我们管。” “我记得口供不是说徐廷有一本账册,与他受贿有关吗。”林霁若有所思,“那本账册貌似存在潇楼一个姑娘那儿。” 林渊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林霁扯唇,“本公子可是那儿的常客。” 他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袍,“兄长放心,我会把那本账册找出来的。” 林渊正欲开口,便听叶三小姐道,“二公子说的是这个吗?” 叶静姝从身后拿出一本对折的簿子。 林霁顿了一下,接过来翻开看了两页,转手交给林渊。 “厉害啊,三小姐。”林霁看向她笑道。 叶静姝扬着下巴,挺直身板笑着抬抬手,“一般一般。” “怎么弄到的?”林霁问。 叶静姝抬眉,“秘密。” 林渊翻看完账册,合上。 “我这就送去大理寺。” 说罢,他看了眼还在骄傲的三小姐,“一起吗。” 叶静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一起一起!” “那走罢。” 林渊离开前把扇子扔还给林霁,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回府去。” 林霁站在原地望着两道远去的身影,扬了扬唇,轻哼道,“这叶三小姐还挺有意思的。” “性格比某些公主好多了。”他懒散地敲敲扇子,自言自语,“长得也比宫里那刁蛮公主好看点。” 林霁说完沉默片刻,挑了下眉,“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林霁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找丝丝姑娘去。” * 沉云缥缈,万木凋零。 不日,左三司指挥使徐廷被捉拿归案。 他因刺杀临城副指挥使未遂而被缉拿,分明是如此愚蠢的做法,却又是意料之中。虽很显然,徐廷同样也是无关紧要的一枚弃子,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不过,徐廷在最后的供认中,奉命刺杀之罪供出的是御史台顾大人。 他倒真是敢说。 彼时公主府,恰逢大理寺来人。当然,并非是来传召,大理寺还没有那个权利。要抓顾大人,恐怕只有陛下圣旨才能做到。 大理寺来人无非是照章办事,走个过场。 即便是走过场,到公主府来照章办事这事也就只有大理寺卿陈大人才做得出来。 换作旁人哪有人敢。指控顾大人,有事的只会是狂妄胡言的指控者。 折枝院。 银烛前来禀报后,宁久微看向在一旁独自煎水煮茶的顾大人。 银烛试着问,“大人可要去前院见见?” 顾衔章随口道,“陈大人办事,自然要配合。” 他将茶杯放到一边,理袖起身。 “顾衔章。”宁久微叫住他。 顾大人应声回眸,对上公主殿下的目光。 宁久微看着他,迟疑一瞬还是问,“指挥使徐廷,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衔章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平淡,“公主殿下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在问你。”宁久微说。 顾衔章:“公主殿下这次也选择相信别人,是吗。” 宁久微哑然,“我……” “公主殿下。”顾衔章声音冷了几分,“我若要杀谁,不会失算。” 他说完转身离开折枝院。 宁久微坐在醉翁椅里,垂着眸有些恍惚。 她又伤到他了? 不过怎么感觉他脾气越来越大了,她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他了? 宁久微想着,哼了声。 犯人都招了,她还冤枉他了不成? 她不过问一句,他又敢不高兴了。 宁久微本想着找个天气不好的日子找他的麻烦跟他吵吵架,谁知道两天后大理寺传来消息,徐廷在经受严刑拷打后招认实情,改供了。 …… 对此,宁久微很是生气。传令给大理寺,让陈大人就徐廷污蔑驸马之罪再重重责罚。当然了,得留口气儿,不必太狠。 严冬近至,昼夜寒意更重了些。夜幕也落的更早。 顾衔章这几日回来的时候都已是弯月挂树梢。 这夜,在他沐浴更衣后,宁久微才传了晚膳。前两天她都没等他吃晚饭,今天特意等了…… 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天冷了,公主用膳也从院子里换到了屋里。 晚膳吃的有点安静。 从顾大人洗净落座后,除了碗筷偶尔碰撞,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顾衔章低眉一口一口优雅地吃着,细嚼慢咽。 宁久微目光飘过去瞧他一眼,若无其事地夹菜给他。 见他吃了,宁久微顺势开口,“怎么样,好吃吗顾大人,今天晚上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顾衔章闻言没抬眼,只顺着她的话问,“公主知道微臣爱吃什么?” 宁久微顿住。 她下意识看了眼银烛,银烛朝她使眼色。 “我……那今晚的菜你喜欢吃吗。” 她确实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她只是吩咐了银烛,今晚让厨房都做驸马爱吃的菜。 “嗯。” 顾衔章应声。 宁久微满意地弯弯唇。 吃完晚饭,洗漱后再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就寝的时辰。 宁久微坐在梳妆台护完肌肤,便准备躺去床上。 结果走到床边却见穿着寝衣的顾大人拿上了枕头。 宁久微不明所以,“你要去哪儿?” “书房。”顾衔章回答。 宁久微:“去书房干什么。” 顾衔章:“睡觉。” 明白了他的意图,宁久微蹙起眉,“谁让你去书房睡觉了。” 顾衔章没什么情绪道,“我自己要去。” 宁久微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要去?” 顾衔章看着她,“因为我在生气。” 宁久微眉头皱的更深,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为什么生气。” “公主冤枉我。” “本公主那天不过问一句,怎么就冤枉你了?” “公主的眼神在冤枉我。”顾衔章有问有答。 宁久微气的说不出话,“……你不可理喻!” 顾衔章走近她,深深的目光看进她眼底,“公主殿下那天看我的眼神,就是没有信任的。” “顾衔章,你不要无理取闹。”宁久微别开脸, “本公主今天晚上都等你吃饭了。” “不够。” 顾衔章垂眸看着她白净细腻的侧脸,嗓音低低地穿进她耳朵里,“公主哄人怎么连一点真心也没有?” 宁久微眸子含嗔带怒地看向他, “你还想要怎么样?” 顾衔章同她对视半晌,垂下眼帘,“不想怎么样。” 他说完从她身边错身而过,走出房间。 “公主殿下早点休息。” 宁久微站在原地,咬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地回头扬声道,“那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生气地把他的被子扔到地上,然后过去把房门狠狠关住。 宁久微动静很大地爬上床,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床铺,用力闭上眼睛。 只是起伏的胸膛仍不平静,躺了没多久,她便又踹了几脚被子。 顾衔章是这世上最不识抬举的驸马! 她再也不要对他好了! * 夜深。 书房。 顾衔章坐在书桌前写完一封信,装进信封。 元青站在一侧。 “大人这次为何要掺和上左司的事。” 虽然所有事情都在大人的掌控里,但这次元青不太清楚大人的意图。 并且把徐廷也早早送出去了,否则朝廷要抓人必然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为何要让徐廷多此一举……大人是故意想让公主冤枉您还是……” 元青想问的还有很多,但顾大人并不给他机会。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元青缄默,“……那徐廷?” 顾衔章装好信,靠近圈椅里,仰头枕在椅子上,“留着也没什么用,可以死了。” 内阁诸多废棋之一,不值一提。 这次不过是正好玩玩而已。 元青:“是。” 顾衔章抬抬手,元青会意,将桌上的信收入袖中。 “大人打算在书房住几晚。” “不知道。”顾衔章阖目道,“等公主来哄我再说。” 她什么时候来哄他,他再什么时候回去。 元青有些犹豫,“可是公主的脾气——” 顾衔章睁眼,目光扫过去。 元青收住话尾,低眉顺眼道,“公主的脾气对大人还是不一样,过两天一定会来哄大人回去的。” 顾衔章冷哼了声,侧目看向窗外漆浓的夜。 细细的弯月挂在枝头,皎洁美丽。 如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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