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的店都关门了，只有这家宠物医院灯光明亮。一行人到时，两位被临时通知的宠物医生早已等候多时。 一位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颇有水准的女医生冲李知漾点点头，接过陪陪进了手术室。 李知漾有点担心二话不说就要跟上去。 另一位稍显活泼的女医生伸手拦她，笑道： “您别急，许医生只是看着严肃，猫猫没什么事，一会止血缝针就好了。” “要是没有骨折和扭伤应该就没事。” 李知漾轻声解释。 “今晚上不小心把玻璃打碎了，它从沙发跳到地上才划伤的。” 说罢用手比了个高度。 “沙发到地面大约这么高。” 女医生一脸了然。拍拍她的肩给她端来一杯水，安慰道：“这个高度不至于骨折，不放心一会拍个片看看。” 李知漾点点头，接过杯子。女医生要进去打下手，让她在外面坐回，李知漾立马放下杯子问能不能一起进去。 女医生莞尔，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看上去可比它糟糕多了。” 她扯动嘴角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温声道：“没关系，我挺好的。” 诊室傍晚八点关门，东西都收拾好了。除了等候大堂和手术室的灯，其余地方依旧是暗的。 站在陆先和身侧的陈明忽然笑道。 “几年不见，确实长成大姑娘了。” 直到她的身影随着手术室门关上而隐去，陆先和才收回视线，“她的事不是恪叔处理的吗？” 陈明解释，“07年秋季她入学嘉禾，陈恪来给她送升学礼，我在车里。我见过她，她没见过我。” 陆先和眸里染上几分温柔气，想到陈明刚从饭桌上下来，便道：“谢谢明叔。” 谈叙说谢不奇怪，难得听这混小子说谢，陈明挑挑眉，笑回：“哪里的话，本来陈恪要自己来的，这不是...你恪叔就让我过来了。” 离那个日子愈发近了，所有人都在往榆城赶，除了党颖和党砚能到的都到了。 陈恪陈明也是今天到的，他们的父亲一直是党正山最得力的下属，这两兄弟便和党文启、党文沛两兄妹一起长大。 陈恪最开始是党文沛的助理，陈明则留在党文启身边办事。名义上是下属，论起关系辈分，陆先和等人都是恭恭敬敬要喊声恪叔明叔的。 陆先和手搭在沙发边上，“恪叔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下午那阵让你过去吃饭，你也没去。” 陆先和浅笑丢出一个忙字。 陈明笑答：“你这个借口只能糊弄你恪叔，到你舅舅面前可不好用。” 陆先和漆黑的瞳眸神色不明，哼笑道：“wh近期好几个跨国项目，舅舅要在欧洲主持大局，估计赶不回来。” 陈明意外的看了眼他，拍拍他的肩，“老听你外公在家吹鼻子瞪眼说你不插手wh的事，这不是都有放在心上吗。” 想起陈恪发来翻不到底的资料，他难得孩子气的说了句，“恪叔太烦了。” 他侧头望向走廊，入眼白茫茫一片，从墙壁到悬挂的病房被套，混杂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冲鼻，陆先和不喜欢。 大厅的钟表在昏暗处滴答滴答，陈明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陈恪也是想要你多了解一点wh。” “我知道，那是除了榆城以外，最后和她有关的东西了。”陆先和神情淡淡，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恪叔。” “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榆城的。” 平静的话音落地，陆先和福至心灵抬头，见她亭亭站在手术室外，单薄身影背后有灯光照亮，神情却隐在暗处。 两人一坐一立遥相对视，陆先和不偏不倚注视她，她也不错眼。 站在一旁的陈明看着他俩，唇畔逸出笑意，李知漾身体微弯恭敬致意，陈明笑吟吟回应。 片刻，李知漾转身和出来的医生说话。室内空旷，她们交流声音虽不大，这边也听得清。许医生说把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了，回头照着做就行。 活泼女医生姓杨，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让她有什么问题就电话联系。李知漾捏着那张没问题的片子，再三致谢。 陆先和凝着那道身影没做声，不知什么时候，她不再是乖巧的样子。额前刘海已然被她留长，身后长直发也被做成卷，此刻微垂在身后。 随着她弯腰询问医生，漂亮卷发在身后荡出撩人的弧度。陆先和歪头细细打量她，眼角浮现几分不经意。 / 李知漾站在梨园门口，看着陈明扬长而去的车影，“这么麻烦人家没有关系吗？” 陆先和稳稳当当拎着猫笼，说没关系。回身就看见坐在路边长椅上的李斯言。 看他起身走过来，李知漾眉眼平淡，“怎么没回去睡觉。” 李斯言没说他回去把客厅收拾好，才又回到小区门口来等。 只是从猫笼缝隙轻轻摸摸陪陪，避重就轻道。 “你不是说陪陪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总要亲眼看见她好好的才能安心吧。” “楼上不能等？” 扫了眼今晚耐心有限的姐姐，李斯言默默道：“我要照顾陪陪。” “这是发酒疯还是酒醒了？”李知漾问，“你滚去他家照顾吧，陪陪最近住他家。” 回来的路上想到李安定这颗定时炸弹，李知漾不敢把受伤的猫带回家了，便和陆先和打商量等猫好了再去接，他没拒绝。 李斯言愕然，想说什么，触及李知漾凉凉的眸色闭了嘴。 下车已经是一点半近两点，而她虽有疲累眼神却不见倦色。陆先和心下探究，面上不显。 报出一串地址后，他从卫衣兜里摸出钥匙扔给李斯言。猫也被递过去，“你先回去，我送你姐进去。” 李斯言：... ...他什么时候答应要去和陆先和住了。 陆先和阒然无声盯着他笑，而后大发慈悲回。 “你就没发现她今晚不想见到你吗？” 李知漾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察觉到她的惊讶，陆先和悠悠出声，“我说错了？” 李知漾无法反驳。 两人并肩走进梨园的时候，陆先和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知漾笑笑说没事，就是李斯言打破了玻璃瓶，惹得陪陪被划伤。 望见少女晶莹的眼眶，陆先和不再做声。 倒是李知漾低垂着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说爸爸今晚在城郊厂区宿舍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第一次见到猫猫受伤，觉得自己照顾不好，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他了。 说身上衣服沾了血，一定不好洗。 说家里很乱都没收拾，不然一定请陆先和上去玩。 说了半晌，身侧的人一言不发。 李知漾噤声，她不确定今晚在楼下和李斯言对峙被陆先和听走了多少，但是她不想说实话。 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光彩的人。 李知漾头埋得更深了，因为心生胆怯，不敢坦荡和他对视。 一段不长的路，让她硬是拖拖拉拉走了很长时间。 陆先和叫她，“李知漾。” 走在前面的李知漾停下步子，“怎么了？” 陆先和眸色沉沉，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她佯装无事发生，看向地面的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在深夜浸出水色，还以为藏得很好。 “你到了。” “好，那我先上去了。”李知漾像是得到指令般机械的往楼上走，也没问陆先和怎么知道她住哪个单元楼。 她上楼的步伐很轻，声控灯也没能亮起。她没有回头，背影仿佛有千金重，满身悲伤流泻。 陆先和脸色难看，眉梢的淡漠难以忽视。他咬咬舌尖，喉结滚动划出一道凌厉的弧，低骂了句。 陆先和想起对这一切完全不好奇的明叔，和他在等候大厅意味不明的叮嘱—— 要是想和这姑娘在一起就盯紧点。 借着单元楼廊道对外的灯盏，她静静往上走，踩着光走进黑暗里，身影在陆先和的视线里逐渐褪去。 陆先和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抬眸看见本应层层亮起的楼梯灯，黯然平静。 他低眸，想点根烟。 一阵微风卷起，少女从楼道冲出，撞进他怀里。她速度很快，陆先和愣了一瞬，差点没站稳。 她不作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攥紧他背后的衣服不撒手。 没人说话，陆先和敛眉，任由她抱。 他摸摸她头顶卷曲的发，温声哄她。 “要是不高兴，你就哭一哭，我想办法给你降低点生活难度。” 良久，胸前衣服被泪沾湿，传出李知漾细碎的哭声。 “... ...” “对不起，陆先和。” “之前说带陪陪和你玩失言了。” 陆先和唇角牵起，“你也不是第一次失言，我又没怪你。” 一霎，衣襟更湿，拐弯抹角的小骗子说了实话。 “陆先和。” “我一点都不想回家。” 混杂着呜咽声的话清晰入耳，这场落在陆先和心里的雨愈发大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哭累了。陆先和才轻轻开口： “还有力气吗？和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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