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灯光影影绰绰落下，要等的人始终没有等到。

陆先和倒是不在意，他长身如玉一人占据着宽椅，百无聊赖开了两把游戏。

游戏结束，一个多小时了。

陆先和低眉拨出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滴了两声后。

一道温浅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陆先和眼眸漆黑温柔，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想看看把他干晾在这儿的少女能给出个什么合理的解释，“你说哪位？”

李知漾很心虚，说好给人抱猫。上来之后就被李斯言左一句“男人不能太惯着”，右一句“女孩要矜持，女孩可以不守规矩”洗了脑。

真就心安理得在家吃饭喂猫，把陆先和丢在楼下。

原以为他等个十分钟等不到就该走了，没想到他等到现在。

李知漾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你还没走啊？”

“怎么，我该走吗？”陆先和的声音传来。

短短一句话，吊得李知漾一颗心不上不下。

“就说你要给弟弟做饭，没空下去不就完了，有那么纠结吗？”李斯言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语气含糊指导她。

李知漾听完大惊失色，捂着手机背过身，“不好意思啊。”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完好无伤的腿，淡定道：“我刚刚上楼不小心把脚扭了，不太方便下去，忘记和你说了。”

他语气不急不缓，尾调上扬，“李知漾。”

“啊？”李知漾心里一紧，怯怯回他。

陆先和靠在长椅上，姿态闲适，姐弟俩的借口都落在他耳朵里。

他问道：“下次能不能不要撒一些不吉利的谎。”

“万一一语成谶真的伤到了怎么办。”

李知漾蓦地怔住，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挂了电话。

他语气太过温柔，脱去散漫的外衣，显得有些郑重。

惊得李知漾愣了愣，她低眉垂睫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年盛夏。

陆先和带她避开险境，尘埃落定后，两人坐在警局等家长来接。

他身上的衣服沾惹了灰土，手腕指节还有因为打架留下的斑驳血迹，可他浑然不觉，递给她一只雪糕。

他为她出头逞凶斗狠还历历在目，李知漾有点怕，缩着脖子躲了一下。

桀骜不驯的少年却软着口气轻声道：“刚刚那只不是掉了？给你买了新的。”

李知漾呆着没接，他径直弯腰塞她手里。

事情到一步，谁也没有心情吃冰淇淋了，她红着眼没动作。

陆先和倒是神色如常给她拆了包装，平常道：“下次能不能早点开口找人帮忙。”

“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怎么办。”

随后，草莓味的奶糕塞进她的手里。

他真的太懂得怎么拿捏她了。

李知漾把猫抱起来刚要下去，就收到一条信息。

【我回了。】

猫猫从她怀里挣脱，她回。

【陆先和，别和我闹别扭了，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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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旧风扇吱呀作响，夜晚时光漫长，可李知漾常年睡不好，两三点还在桌前已经是习惯了。

桌上各种类型的书整齐摆放，专业用书在离手最近的那一沓。

她一目十行，不时翻动书页，小脸显得很恬静。

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砰砰砰，在寂静夜里分外刺耳。

“兔崽子，这是老子的家，你敢换老子的门锁，谁给你的胆。”

李知漾翻书的手一顿，如听惊雷，心脏咚咚咚跳得让人发疼。

门外那个中年男人是李知漾爸爸李安定，他年近四十，半生都围着牌桌打转，李知漾很怕他。

彻底把家亏空后，李安定也老实了，找了份在郊区的工作，平时住在员工宿舍也不怎么回来，逢休息才会回家里看她两眼。

说是回家看她，倒不如说是戒不掉赌瘾，赌不了大就想赌小，放不下城中的麻将馆。平时赢钱就打个通宵，输了再回。

李知漾无意识蜷了蜷手指，一拉开卧室门，就看见李斯言站在门口，吓得差点叫出来。

她往后躲了两步，低声问：“你在这干什么？”

“去开门，路过而已。”李斯言瞟了她一眼，“你回去睡吧，别出来了。”

李知漾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斯言看她一眼，没说话。

高考报名那阵，李知漾想往北方报，李安定不同意，她索性就报了家门口的A大。

无论外婆还是李安定对李斯言都很宽容，觉得男孩长大就要出去闯，报远点好。

可李斯言说，父母离婚那会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难得自由，要跟她报一个学校。

外婆向来疼他，对李知漾颇有微词，对他却没多说什么。

倒是李安定一急就对李知漾发了难，他一巴掌打在李知漾脸上，没一会李知漾的脸就肿了起来。

家里就两个人，李安定气不顺拿李知漾出气成习惯，一时间忘记李斯言还在场。后者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惊得手都在抖，二话不说挥拳和李安定打起来。

离婚后，李安定带着小姑娘过，他看着温和可体内却有暴怒因子，生起气来横眉怒目还会动手，早就把李知漾训出条件反射了。但凡他声音高点，李知漾就听话顺从了，从没碰过壁。

李斯言动手的时候，他脸上挂不住，脖子一梗输赢不论不肯低头，父子俩扭打一团。

闹剧一场，李安定悻悻离开家，李斯言也气得脸红脖子粗走了。

李知漾从慌乱到淡定，收拾完他们砸碎一地的杯盏碗碟。她习以为常冰敷消肿的时候，李斯言掉头回来，拎着行李站在门口，就此住下。

门锁就是他进来后换的，李知漾温温吞吞跟在他身后，从七月到现在，李安定三四个月都没回来过了，倒是一段难得安静的时光。

李知漾默默叹了口气，抬手把灯开了。

“李知漾你死哪去了，过来给你老子开门。”门外喊声愈发大。

李斯言抬把门打开，声调极冷，“大半夜你吵什么，要不喝醉死外边啊，回来干什么？”

一身酒气的李安定醉醺醺，进门差点摔了。

李斯言没扶他，反倒往后躲了两步，嗤笑一声。

这声笑在深夜听着格外诡谲，李知漾瘆得慌，她心一惊抬手就要去扶李安定，被李斯言拉开。

李安定转瞬站定趴着手边柜子，“从我家里滚出去，你个逆子。”

喘过两口气，他一把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李知漾浑身起鸡皮疙瘩，手抖得厉害，生怕他们打起来。她悄声递了杯温水给李安定，“爸爸喝水。”

他酒气十足，整个客厅味道都难闻起来。

“还没睡？”李安定睁着朦胧的眼去看女儿，“你把备用钥匙给我一串，爸爸总不能要回来进不了家门吧。”

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一会好好说话，一会歇斯底里，李知漾和他生活了十年，还是不懂他的规律。

李斯言眉间不耐更甚，冷眼看着一摊烂泥窝在凳子里的李安定，说：“备用钥匙在我这，多余的没有，你回来敲门就行了。”

他扫了眼低眉顺眼的李知漾，冷笑道：“反正你女儿无论几点都醒着。”

李知漾下意识回头看他，却见他斜倚门边，语气轻浮不乏嘲讽。

“我是真的很好奇，好好的女儿怎么让你养成了这样。”

一有动静就像惊弓之鸟，怯生生看得人心惊。明明小时候，完全不这样。

李斯言一脚把大门踢上，牵过她往里走，脸上阴霾难散。

“你会当爹，李安定。下次你就死外边，别回来吓她。”

他力气很大，牵着把李知漾送进了房。李知漾有些不安，正想说什么。

“已经三点了，很晚了，你早点睡？” 李斯言就轻轻拍拍她的头，“过段时间有空，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李知漾愣了一下，“我没关系，但他怎么办？”她有些担忧的示意了一下还在客厅摊着的李安定。

李斯言看都没看他一眼，冲她眨眨眼，“懒得管他的死活，明天早点起，我们跑路，让他自己在家。”

哪里是什么跑路，分明是两个人都有早课。李知漾失笑，她眼睛亮晶晶的，“好。”

李斯言扬扬下巴要走，李知漾忽地丢下句，“我真的没事。”

廊灯关着，房间灯光从半阖房门照在姐弟俩身上。

李知漾嗓子忽然有些哽，不在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李斯言已经悄然长成了大树，半大小子压她一头。

她想说句话让他放心，可是她有事，出大事了，这么久没有人伸出援手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李斯言偏头，随意把手插进口袋，安慰的话始终在嗓子眼出不来。

最后只定定地看着她，说：“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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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站起身往外走。

可突降大雨，哗哗啦啦，教学楼堵了不少人。李知漾恰好也被堵在里面，周围是一群没带伞的班里同学。

徐瑶是个长相可爱的姑娘，她拉着李知漾小声打听，“听说你跟着吴敏老师的团队参加了全国的生物竞赛团体拿了一等，个人也拿了一等呀？”

李知漾温吞地点点头。

徐瑶一把搂着她，感叹道：“好羡慕你啊，你这么聪明，又有学习热情。”

开学见面，这姑娘就飞奔过来揽着她，说没想到省理科状元和她选一个专业，羡慕她人美脑子还好。

李知漾笑笑，“不用羡慕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我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

徐瑶惊奇道：“什么时候？”

许是声音略高，同学们脸上都一脸八卦，伸着耳朵，不动声色往这边靠。

李知漾淡淡道：“别人有男朋友哄，我没有的时候。”

周围爆笑一阵，听着她俩聊了半天，又都是一个班的，班长林娴霸气问她，“那A大你有没有看上的，说出来听听，哥哥姐姐们帮你助攻。”

科研院是整个A大录取分数最高的学院，李知漾所在的神经生物是A大资源倾斜的重点培养学科，更是高得离谱。

从班里随便拎出来一个不是区状元就是市状元，纯以智力取胜。周围人都跃跃欲试，说要帮她。

李知漾顿了顿，问是不是真的。

有男生打趣，你尽管说就是了，哪个院地都行，只要被你看上了，就得是我们科研院的人。

往年专业男女比例高达7:3，今年倒是5:5持平了，加上班长是个女生。于是乎，虽然开学仅两个月，但他们关系融洽都说得上话。

众人哈哈大笑，被雨拦截在这儿的郁闷被冲散，一室欢乐。

李知漾有些动摇，徐瑶撒娇轻轻推她让她说。

她温声温气问：“美院的陆先和行不行？”

周围安静了一瞬，先前打趣的男生挠挠头说，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妹妹一开口就想摘下隔壁院院花。

有人在A大靠成绩出名，也有人在A大靠美貌出名。显然李知漾是前者，陆先和是后者。

有人没忍住笑了，引得众人都笑出了声。

男生好声好气打商量，问她要不要换个人选，隔壁院花虽然长得帅，但目前去追的女孩都被拒绝了，一看就不喜欢人类。

李知漾皱着眉，果断拒绝，“我就要他。”

林娴再度开口，拿书敲了他一下，“漾妹都说了要那小子，你就去想办法懂不懂。”

“这陆先和必须得给我们院当女婿。”

她倨傲的表情看得李知漾一愣。

周围人点头说是。

李知漾脸一红，鬼使神差就说：“行，等追到了，我就带他请大家吃饭。”

饶是林娴也忍不住大笑，李知漾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有意照顾。但也没想到看上去乖巧安静，一了解才知道艺高人胆大。

周围有预祝成功地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商量起了去哪吃饭。

徐瑶搂着李知漾笑得不行，后者却一脸淡定说谢谢。

陆先和和江时上完课就下了一楼，李知漾说谢谢的时候，他就在身后。

他嘴角弧度微掀，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不巧，刚好听完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