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1 / 1）

“那个人，是……杨叔吗？”陆景钧顺着沈菱若的视线望去，那人身形消瘦，面颊凹陷且目光呆滞，和他印象里的杨叔很不一样。

沈菱若仔细辨认，确定了街上这个人就是杨叔，而非相貌相似的陌生人，她仔细盯着那人，待他路过摊前时，轻轻唤他，“杨叔！”

但他仍旧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拖拉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于是，她便提高了音量，再次道：“杨叔，你去哪儿？”

很显然，这次他听到了，他停下步子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他看看她的装扮，又看了看肉铺摊子，面露迟疑，“大小姐，您这是？”

“这是我的摊子，卖猪肉的。”沈菱若语气平淡道，但她一直盯着他的脸，心下惊骇，他的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沧桑与疲惫，眼窝凹陷青黑，想必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幸好他的腿伤已经痊愈了，现在走起路来并无大碍。

杨叔听了她的话，浑浊且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他求证似的向一旁的陆景钧看去，陆景钧点点头。

而他却湿了眼眶，捶胸顿足，痛恨地说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大小姐，这哪是您能干来的活计啊！可我又不能……”

沈菱若看着他再说便要落下来的泪，适时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我在这儿很好，很赚钱，您不用担心！”

“可这又脏又累，哪是您一个小姑娘能干来的活计？”他哽咽道，他在国公府做事这么多年，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一个小姑娘为了生计操劳，他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可他自身难保也帮不了她多少忙。

想到能帮一点是一点，他走到摊位后，拿起桌上的砍肉刀，“大小姐，我先前在国公府的工钱都拿去给我家孩儿她娘看病了，所以我也没有积蓄，这次她又老病复发，我只能去码头做点苦力给她赚点药钱，不然只靠我儿子一个人赚钱，他的压力实在是大。以后我下了工立刻来给您帮忙，这样您也不会这么累了，我知道我也帮不了您多少，但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沈菱若安静地听完，将陆景钧一把拉到自己面前，不顾他不明所以的表情，她便直接将手探进他围裙上的口袋里，抓了两把他口袋里的铜板，又扯了包肉用的油纸，将铜板包好，递给杨叔。

杨叔怔愣片刻，迟疑道：“这是干什么？”

“这些钱您先拿去给杨婶看病，不够再来找我拿。”沈菱若说完，直接将钱塞到他手里。

“不行，我不能拿！”杨叔推拒无果，直接将钱放到桌子上。

“拿上吧！您明天也不用去码头了，直接来养猪场干活吧！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是啊，杨叔您别太担心了，我们这生意可好了，阿菱现在可是个大老板，虽然累了些，但收入很好的！”陆景钧附和道，将钱又塞回给了他。

“养猪场？”

“是，开的有养猪场，正需要人呢，比在码头搬货轻松些，但是可能比搬货脏，希望您别嫌弃！”沈菱若点点头。

“不嫌弃，不嫌弃！大小姐您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了！”杨叔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想给她帮忙，没想到最后竟是她帮了他。

“老板，来二斤猪肉！要这块！”这时来了一位客人，将铜板丢在桌子上，粗略一看便指了桌上的一块猪肉说道。

沈菱若没再说话，将刀从杨叔手里拿过来，咣咣几刀切好。

“刚好够称，您拿好！”一旁陆景钧拿过猪肉，称了称重量便快速包好，一边递给客人一边拿起铜板熟练地数了数后就放入了兜里。

一旁的杨叔目瞪口呆，既惊讶于沈菱若麻利迅速的刀工，又惊讶于他俩的默契配合。

沈菱若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指了指一块猪肉示意陆景钧包好，他立刻会意，麻利包好。

她接过来包好的猪肉，将它塞入已经从惊讶中缓过神的杨叔手里，“杨叔，这肉你拿着，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猪肉，不值钱的，正好你拿回去给杨婶补补身体。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来养猪场做工。”

杨叔迟疑了片刻才接下，他不再像方才那样眉头紧皱，微微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一早就去！”

“好。”沈菱若笑道。

杨叔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人。

两人皆同步抬头看着他，他清楚地看到他俩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怎么了？杨叔，还有什么事吗？”沈菱若问，她身旁的陆景钧也同样疑惑。

杨叔迟疑片刻，不知该说不该说，他看了看沈菱若，又看了看陆景钧，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道：“大小姐，那时候国公爷其实是想让您嫁——”

“咳——！！！咳，咳，咳……”沈菱若赶紧假装咳嗽打断他，因为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杨叔见她这样，哪儿还不明白呢！他也就不再提了，毕竟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顺其自然也好，于是他便说：“没什么，我先走了！”

陆景钧见杨叔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又不说完直接走了，而阿菱貌似也知道这件事，他好奇道：“阿菱，他要说什么啊？你为什么打断他不让他说啊？”

沈菱若摆弄着手里的刀，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好奇害死猫！”

陆景钧眯着眼笑，“可我是人啊，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不理他，直接转移话题，“等我爹好的差不多了，就让杨叔去给他送饭送药，你就不用去了，专门在铺子里帮忙。现在还不能让杨叔去，他照顾我爹这么多年，要是看到我爹伤的这么重，不知道得多伤心！”

“好，都听你的。”陆景钧点点头，他也想学学砍肉，减轻一点她的负担。

沈菱若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些天以来，她仔细想了想还是该给他开工钱的，不然她爹知道恐怕也会生气的，而且她现在不想让陆景钧知道其实她对他是怀着恶意的，这不利于她以后行动，于是她便直接问：“你想要多少工钱？”

陆景钧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于是严肃且认真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要工钱，老师对我的恩情是我这辈子都还不了的，我不能要！也不该要！”

沈菱若看着他，他也回看着她。良久，她眨眨眼，皱眉道：“你就满足于包吃包住吗？你不考官了吗？”

“我攒了些钱，够我用的了，你不用担心！”陆景钧沉吟片刻，毫不担心道：“就算不够，铺子下午生意不多，我能在没人买肉的时候继续给人抄书。”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