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酒心巧克力。 我有点怀疑里面装的是白酒。 夏夜的温度和白天相差不少,我在阵风里打了个喷嚏,没忍住甩干身上最后的水分。 “啪啪啪啪啪啪啪——” “认真的……?” “嘿小狗看着点!” 装饰耳朵打得我的脸有点疼,头甩得更晕了,而后四周还响起了异性的惊呼。 定睛一看,原本正准备进披萨店的年轻人们四分之三都被我甩了一脸水,格雷森和红头罩各抖了抖衣服,而距离我最近的红罗宾木木地抹了一把脸,“……我刚洗的头发。” 只有躲在人墙里的罗宾逃过一劫,唇角的笑意带了点幸灾乐祸。 “对不起。”我老实道歉。 “没事,”他摆摆手,跟着推门的同僚进去,“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海水好洗得很。” 噢,老天,我都忘了这茬。 落在最后的警察小哥也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眉毛挑高:“他那天回去洗了很久。” 就着面皮烘烤过的香味,我们一行人在柜台前站定。 但此时此刻,比起选披萨我更在意另一件事:“你们住一起?!” “呃……”格雷森露出了那种说漏嘴的尴尬。 “你们是不是还有那种超酷的秘密基地,要答对一百道题或者踩着刀尖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去?!” 我感觉这比上次发现他们俩是搭档更难过,“这不公平!作为魔法少女我都没超级富二代当副手!我也想坐在监视器前面吃着爆米花看一百零八个反派死在我家门口!” “我们不那么干。”红罗宾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是有秘密基地了。” 讨厌的有钱人,我撇撇嘴。 身后的青年回过味来:“所以你上次离开只是因为这个?” “请允许我提醒你,敬爱的警官先生,”似乎被某个词汇触动了神经,红头罩把撑在柜台上的身子扭过来,“她是逃逸。” 警察被他一噎,而同时红罗宾也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我一直以为是格雷森又随便挥霍他无处安放的魅力……” 这都哪跟哪儿?! 我忙不迭摇头:“可别!我对警察有ptsd,而且格雷森长得……”说着我看了看罗姆人的漂亮脸蛋,打了个寒颤,“我不想被他的女朋友们发死亡威胁信。” 这个说法得到了小红人们的一致憋笑,而当事人摘下警帽,向我摊开手,“……好吧,谢谢你的肯定?” “哦!不用谢!” 我伸手和他握了握,格雷森嘴角的微笑更僵硬了。 “噗。” “……你搭档在笑什么?”瞅瞅捂着嘴的红罗宾,我有点茫然。 “他面部神经紊乱,别管。” 脖子那的绷带忽然被人揪住,罗宾把我从格雷森那拎到柜台边,“不是说饿?” 他的黑手套点了点菜单,我顿时被上面玲琅满目的披萨吸引了:“老天,怎么这么贵?!九英寸你敢卖十美刀?你家披萨是金子做的吗?!” 原本就缩在收银机后面勉强接客的店长大叔显然顶不住压力,豆大的汗珠滑落进他脸颊的皱褶里,“罗宾,救命!我不想被变成人肉渣!” “哈?你什么意思,老娘几十分钟前还在帮你们这群猪猡公民干架,他妈的蝙蝠车差点把我嚼成人肉渣!”他眼中的恐惧点燃了我的怒火,我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翻过柜台,让老板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别开黑店—— “诶诶诶别扯我尾巴!” 罗宾的力气实在大,我被他拽住动弹不得,回头只能看见少年人凶神恶煞的脸。 初次相遇时的战栗又爬上背脊,我乖乖从柜台上下来:“对不起。” 我敢赌上我的全部身家,罗宾手里沾的血并不会少。 他身上的气味和红头罩十分相似,哪怕有“R”字标志遮掩,我也嗅得出来。 偷偷再望向其他三人,他们也纷纷收起了还算轻松的神色。我们在一片缄默里点完单,找了靠窗的角落坐下来。 我被夹在两个杀人凶手中央。 对面则是红罗宾和警官。 天哪,只是想揍一顿黑心老板,不至于被这样盯着吧! 如此煎熬的沉默让我紧张得打嗝。 “……” 这似乎松动了对面义警的心防。他微微叹气,在手臂的键盘上点了两下后才开口,“我们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解决蝙蝠车的。” “喝口水?”格雷森递过来一杯他刚刚倒好的,“放轻松,乌苏。我们不会因为你打架未遂而把你再关起来的。” 我把水杯捏在手里,用指甲左右磨了磨:“真的?但是这不会让你丢掉警官证吗?” “而且我也没同意你这么做。”红头罩把手臂搭在我身后的座椅靠背上——老实说,他往出口这么一坐,我想出去除非从罗宾那破窗——等等,所以这家伙是出来抓我的?! 余光里瞥到我的惊讶,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不,我不怕,我现在身强体壮吃嘛嘛香,魔法少女怎么可能输给区区地下恶霸。 脑海里又开始自动播放几年前的往事,我努力把那个踩着栏杆用一把汤姆逊扫射全场的红头盔恶魔赶出去。 “这不是重点。” 装饰耳朵被揪住,把我的目光拽去罗宾那边,“你说得被嚼成肉渣是怎么回事?” 少年人可以结冰的口吻令我不敢怠慢,立刻将之前的战斗倒豆子似地说得七七八八,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我叙述的声音,以及红罗宾时不时记录的打字声。 要在这几个人审视的对待中说谎真是件技术活,我自觉世上没几个能做到。 所以我只是省略了一点点……比如在捕鲸船上掉链子或是真的被蝙蝠车的牙齿戳成刺猬。 毕竟我可是子供向定位的魔法少女,我只需要展示最终的成功就行。 正义总会打败邪恶,过程中的艰难并不适合告诉其他人。 无论怜悯还是担忧都有点超出我的接受范围。 “……我不觉得EMP会对纯魔法驱动的造物有用。” 对比红罗宾的冷静,我认真摇头:“不,起作用的是你们想要帮忙的决心——嘿,别都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好不好!这种东西对魔法少女很重要的,你们没看过大结局她们都会在信任的人那获得逆转乾坤的精神力量吗!” “那是扯淡。” 红头罩相当不屑。 对面的格雷森也不怎么赞同地摇摇头,我很肯定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无可救药的肮脏成年人。 “不,她的存在就已经证明这套体系不再是天方夜谭。” 两个年轻义警则对此保留看法,只是不太好确定他们究竟信了几分。 尤其是从一开始沉默到现在的罗宾,我总觉得他在憋个大的。 我小心地看了看窗户,少年人仿佛刚从思绪中脱身,视线透过倒影撞向我。 紧急回避一下。 “哎呀别说这个了,”得赶紧再转移转移话题,“关于蝙蝠车的动力源……我在想几天前的蝙蝠灯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你们警察有捡到什么和我配色很像的酒心巧克力吗?” 我指了指身上玫红与深蓝配色的绶带。 格雷森手抵下颚,思忖片刻:“基本上所有残骸我们都送去了S.T.A.R实验室做进一步分析,报告得要一周左右才能传回警局。我会帮你留意这件事的。” “但愿不会被奇怪的人捡去吃了,”我有点发愁,“我还没做好准备迎接一个不认识的魔法少女当同伴呢。” 警官欲言又止。 “只有你会这么干,小狗。” 坐在右边的大个子截过话头。虽然他叫了我两次“PUPPY”,但我也没觉得有被侮辱到,甚至对比我前男友的脏话词汇量,这个词显得还有点可爱。 我不和他计较:“说到狗,你弟弟今天应该还会带回家一只。” 不知为何,这么说完以后,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恰好老板这时候过来上披萨,我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把中年大汉吓得留下东西没拿小费就跑了。 哼哼哼,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拿起一块经典意大利辣肠塞进嘴里:“次啊,里们肿么不次?(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在我狐疑的注视中,格雷森咳了两声,大家顿时像被惊醒似地动起手来。几盘披萨各自缺了一角。 “天……我还以为他真的已经丧心病狂到把人……” 红罗宾在那小声自言自语,随后忽然一顿,紧接着我左边的罗宾轻轻啧舌。 “怎么了?你们都认识他弟弟?” 我搞不懂他们这是什么反应。 “不,”格雷森飞快喝了口可乐,脸上的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是疲惫的弧线,“只是达米安……捡了很多东西。” 有意无意地,他偏脸望向窗外。 “幸亏他老爸有个庄园可以给他挥霍,或者说韦恩庄园半年前都可以当动物园开门营业了。”红头罩说话时带了点讽刺,但口吻却并不尖锐,更像种调侃,“……看我/干嘛?我在采访专栏里看见的。” “这不说明你弟弟很有爱心吗?” 我很有必要帮我的小金主说两句话,“提图斯要是没他喂,肯定会不知道死在哪。” 在场还是有人和我站在一边的,起码罗宾的脸色就没那么古怪。 “他都已经取好名字了……”格雷森的重点完全找错了,“我要和他说好,这回我绝对不会再帮他遛他的小动物。” 警官先生在“Pets”上加了重音。 我想起教辅员说的在草坪上吃草的奶牛。 又想起提图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恃宠而骄啊,”我把披萨边边吃干净,生出一股由衷的羡慕,“我也想当狗。” 话音刚落,餐桌陷入一片寂静。 本来在我身旁好好喝冰牛奶的罗宾忽然咳嗽起来。 紧接着是披萨咬到一半没再咀嚼的红罗宾猛地抬起头,连带格雷森忽然像被谁踩中脚背般“嘶”了一声。 “你们都还好吗?” 我放弃了“给有钱爱狗人士当宠物的一百零八条好处”演讲。 “他们两只是在下面玩互相踩对方鞋子的游戏,”唯一没被波及的红头罩慢吞吞地补充,“多大的人了,还误伤你们的好妈妈格雷森。” 我能确定警官先生现在最想踩烂他的鞋。 “——你他/妈的迪克脑袋!” 果不其然,一秒后红头罩就从座位上弹起来。 真是一方唱罢一方又起,趁着这两个幼稚的成年人打腿架的功夫,我正准备他们面前的洋葱圈通通收入囊中,就感觉装饰耳朵被狠狠揪住。 “你刚才说的什么鬼话?!” 看样子罗宾的确呛得不轻,到现在依然脸颊发红,像加了草莓酱的巧克力。 我下意识把洋葱圈递到他嘴边:“呃……我是真心的啊,提图斯的新项圈都能把我买了。” 天知道我翻价格牌的时候,嗓子眼里都能跳出一副《呐喊》。 真诚大概是永远的必杀技,罗宾可能没见过这么想给别人当狗的,一时半会儿没吱声。 我当他是不喜欢洋葱圈,自己吧唧吧唧吃了。 对面本在劝架的红罗宾分了一点眼神过来,忍俊不禁:“……咳,乌苏,我觉得你要是想要那种项链首饰,达米安是不会吝啬的。对于…朋友,他一贯大方。” “闭嘴,红罗宾。” 为了避免这两个小朋友再打起来,我眼疾手快往他们俩人嘴里都塞了个洋葱圈。 “你不懂,”我深沉地摇摇头,“大部分时候当宠物可比当人开心。” 义警们忙着嚼食物,没法反驳。 我打定主意把这事提上日程。 . 撇开这些义警、警察和罪犯之间古怪的关系不谈,在这间黑心披萨店里的一个小时基本是我这几年来参与过最舒心的多人聚餐。 眼见吃得差不多了,我自觉地去前台自助了一个披萨盒,准备把剩下半分墨西哥辣味鸡肉披萨打包给我室友。 想必他一定会对我今天的满载而归感到万分感动。 我几乎能想得到马龙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带回去的崭新美钞,然后一起快乐地把蝙蝠轮胎卖掉再赚一笔。 事不宜迟,我从胸口的绷带里掏出通讯器准备打字——但是屏幕却一直没亮。 我反复按了十几下,感觉冷汗要从额头上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难、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接到马龙的慰问电话—— 通讯器肯定是在海里被蝙蝠车蹂/躏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无声的狂野尖叫充斥内心,我一把拉住身旁的红头罩:“我还是跟你回阿卡姆吧,兄弟。” 他被我脸上的坚毅吓了一跳,然后扯了下嘴角,“你本来就要跟我回去。” “……出什么问题了吗?”剩下三人的注意力好像一直都放在我手里的通讯器上,红罗宾伸出手,“要是东西坏了,我可以试着帮你修一下。” 这一刻他身后出现了圣光。 我向天使恭敬地献上贡品:“就是这个,要是我室友发现我把他做的东西弄坏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别着急。” 他脱下手套,从随身腰带里拿出工具,“可能只是因为进了水导致的接触不良。” 而罗宾咀嚼着我的用词:“室友……?” 完蛋!忘记这里的义警不仅给马龙装过窃听器还有一个被他砍了满身血! 这回我的冷汗真的冒了满额头。 注意到我看过去的视线,罗宾双手抱胸:“怎么,觉得我会记仇到给你也来一刀?” “等等——” 不,说这话的不是我。 肩膀猛地被人扳了过去,红头罩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你说你室友是谁?!” 他的声线太过焦急,以至于我反射性地举起手:“喔放轻松,兄弟……你、你也和马龙有一段孽缘?” 红头罩的力气掐得我肩膀生疼,我在心里点点头——这孽缘还不轻。 好在罗宾和格雷森帮了忙,前者掰开了他的手,后者则拖着青年作势离开。事到如今,我已经对警官先生也认识马龙这件事波澜不惊了。 “你不知道让他松手吗?” 少年人垂下眼,在我发红的皮肤上轻轻睨过。 “但是他看起来挺……无助的。” 我回想着红头罩发亮的绿眼睛,感觉事情比我想的更复杂,“你们到底和马龙是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想逮捕他,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吧?” 两只小鸟都没说话,红罗宾更是挪开了戴上的单片镜。 “考虑到一些原因,我很难把事实告诉你,乌苏。” 年长的红鸟用手指抵着面具的眉心——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微妙的熟悉。 “但我相信他会自己找到答案的,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行动最快的那个。” 我似乎找到了他言语中的情绪该用什么来形容。 失而复得的怀念。 “……总之,他现在信任你,”罗宾的补足中藏着一股审视,“事实上你也向我证明了你没那么糟糕,所以对于你们目前的行动我们不会阻拦。” “你们俩现在就像那种侦探游戏前期的谜语人……”我垮下肩,“就不能说明白点吗,我讨厌动脑子。” “你压根就没有脑子,笨蛋。” 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仗着自己聪明就喜欢开嘲讽的家伙! 我偏过头,打定主意不理罗宾。 “这样吧,我把格雷森的联系方式留给你,”他的同僚带了点笑意,把修好的通讯器放在我手心,“他最近在坐冷板凳,适合帮忙。” 被卖了的当事人正在门外和红头罩说些什么,我勉为其难点点头:“但是不能和马龙直接见面,对吧?” “聪明姑娘。”红罗宾戴上手套,我怀疑他是故意在安抚我。 算了,我爱听。 “事先说好啊,如果我判断你们要对马龙不利……”仔细想想,这四个都算我遇到的人里少有的好人,真的会对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兼前罪犯有所图谋吗? 我有点拿不定主意,还是决定把这事交给流浪汉自己,“不,让马龙判断好了,我会问过他的意见再给格雷森打电话。” “嗯,我们会等你联系。” 时间不早,我拿上轮胎和披萨准备离开,尾巴再次被扯住了。 又是罗宾这个臭小孩,我龇牙:“还要干嘛!蝙蝠轮胎不给就是不给!” 他很快松手,表情看不出喜怒: “如果遇到一个和我气质相似的女人,你记得逃跑。” 这是什么忠告? 我迷茫地看向红罗宾,对方接住了这份困惑。 “他说得对。那是他的……导师,行事风格从不留手。” “我还以为你就蝙蝠侠一个导师呢。” 罗宾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又拽着我的装饰耳朵,把我的脑袋扳回去。 明晃晃的送客。 我深深感觉自己就是他们和马龙之间的传话工具人。 工具人累了,工具人要回去大睡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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