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魔法少女,我始终有一个疑惑。 回顾以前的老动画,基本上绝大部分作品里的受伤画面都不会轻易让她们缺胳膊少腿,直到十几年前小圆开创了新的流派,魔法少女们大多变成了自愈力很强但被抓住弱点也会死相凄惨的存在—— 疼痛可以忍耐,受伤也会愈合,但是弱点却始终存在。 宝石,香水瓶,法杖,手机,或是会魔法的宠物和小婴儿。 对比起来,我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所以,我的弱点在哪里? . 海水呛进肺部的时候是辣的。 水压正持续不断地骚扰着耳膜和双眼。 被机械挤压身体时内脏会很痛苦地鼓胀起来,塞满骨头的缝隙。 最糟糕的是,钢索枪的扒勾死死扣住血肉,我能感觉到随着挣扎,有东西在碎掉的骨头和筋肉中动来动去。 像活着的蛇。 它咬住了我藏在醉酒中的恐惧,并一点一点拖拽出来。 这种情绪是人类本能的求生反应,令我强行撑开蝙蝠车的怀抱,而后掰断腿部束缚,一刻不停地向上游去。 猝不及防的落水没有给我吸气的时间,大脑正因缺氧而发出警告,我必须尽快浮上水面,不然的话—— 受伤的脚踝被敌人攥住。 哪怕是早就习惯与病痛为伍,二次伤害仍然夺去了我最后那一口氧气。这里是海的世界,所以连哀嚎也只能传达给水分子们聆听,仿佛能与我感同身受,它们争先恐后钻进了我的喉咙,企图与温热的肉/体合二为一。 视野迅速发黑,心跳急促地在耳朵边上打鼓,试图唤起躯壳的活力,好叫她摆脱下沉的死亡。 我在这样的绝境中,意外嗅到了平静。 或许痛苦只是一时的,在机械把我再度摁进海底后,我就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难道没人会对此心动吗? 回答我的是捕鲸枪迅捷的残影。 蝙蝠车或许是被刺中了,不再有蛮力阻碍我上浮,正相反,有人伸出胳膊,不由分说抓住了我肩膀上的绶带。 空气代替海水紧紧包裹。 咳嗽、干呕,湿漉漉的刘海再次蒙上我的目光,只能听见似曾相识的声音: “上次你在用汤淹死自己,这回倒是学聪明了,”那人手背上的蝙蝠咬住我的发梢,“跳海自/杀,嗯?” 我应该像上次一样说谢谢,但海水喝得太多,嘴巴只能用来呕吐。 见状,对方干脆把我提进船里,他戴上了所有哥谭混混都熟悉的猩红头盔,我却能想象出其下眯起的蓝绿眼珠。 “好、好久没见,狱友。” 红头罩没作停顿,掏出雷达探测器俯视海面:“我们的关系可没好到互相寒暄的程度,医药箱在船舱里,处理你一下的脚。” 或许是被染成血粉色的腿套看起来着实惊悚,他脚步一顿,最终还是伸出手,“蝙蝠车的钢索枪味道怎么样?” 我痛得没什么力气,全靠魔法少女的好体质撑着。被捏成铁块的扒勾嵌在脚腕里,看起来有点恶心。 “真不错,你帮我……把东西抽出来就行……” 失血处冷冰冰的,我打了个哆嗦,努力把话说完,“我会自愈。” 停在半空的手指紧握成拳,红头罩啧舌,但仍然蹲下来握住我的小腿:“那小鬼就该吃点苦头。” 大概指的是罗宾吧。 慢了半拍,我反应过来。 “换成一般人被变形金刚怀中抱妹杀,绝对要去鬼门关晃两圈,”我小幅度摇头,“他还那么年轻,万一死了多可惜。” 话音刚落,红头罩的视线仿佛能透过护目镜,在我脸上割两刀。 我说错什么了?还是他们俩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没听说啊…… 不等我细想,一股剧痛沿着脚踝上冲到大脑,把所有疑惑统统搅碎:“嗷——你要拔也得提前吱一声吧!” 青年没有松开我的小腿,只是把连着一小截钢索的铁块扔到甲板上,语气古怪,“抱歉,我以为你的痛觉神经异于常人。起码那些狱警揍得手酸了也没见你吱声。” 这能相提并论吗?!我趴在甲板上大喘气,冲他偷偷竖中指。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骂人……呃这可是红头罩啊,当年他把一包人头丢上桌子的轻松我死都不会忘,我怕他也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估计是没发现我的小动作,青年站起身又看了眼雷达:“没时间在这浪费了,老头子的车难缠得很,我们必须上岸。” 伤口正在魔力的作用下迅速愈合,我看着他重新启动马达,破旧的捕鲸船于是行驶起来。 我不太能感受到蝙蝠车带着我游了多远,但抬头看去,跨海大桥已经变成了玩具般大小,我们离开了米勒港,船只处在鲍勃凯恩海峡附近。 漆黑的海面泛着鳞光,小小的捕鲸船像是孤身行走于黑夜的旅人,不知何时就会遭到猛兽袭击。 红头罩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难不成他之前就一直在关注蝙蝠车的踪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总不可能是特意过来救我的。 随着船只与岸边的距离逐渐缩小,我的脚腕也基本上恢复了知觉。魔力量消耗不少,我估计是没法把蝙蝠车彻底分解——最多两条手臂吧。 更重要的是,饥饿和疲倦就像制服里吸饱了的水,拖着我的四肢往下拽。 之前几次变身可没有这样沉重的体感,酒精总是令我踩在飘浮的云层上。 本能地,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清酒。 入口的味道很奇怪,苦涩麻痹舌头,它像是点燃了我的口腔,一路烧进咽喉。 我急忙冲到栏杆旁呕吐。亮片和斑斓的不明流体化在海里,是内脏没有修复完全的缘故吗?反绉而上的全是铁锈味。 掌船的红头罩也感觉不对:“……嘿,别把头伸出去!晕船也给我吐在甲板上!” 我和海面上的倒影互相对视,彼此都清楚这绝对不是晕船。 倒影柔顺的黑发开始掺杂银丝,饱满的脸庞爬上凸起的青筋和红血丝,眼周青黑逐渐挤得红晕消退。 酒快醒了。 徘徊在辛德瑞拉耳旁的午夜钟声此刻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血肉中的魔力正在流失,我会变回那个一事无成的灰姑娘。 不行。 不行。 不行。 敌人尚未浮诛,身边还有人需要保护,我必须做点什么。 “你还有酒吗?” 青年为我的猛然靠近肌肉紧绷,他有点不明所以:“……没有了,我的酒壶里还装着你上次的杰作。” 那是没用的,那是用魔力变出来的,无论喝多少总量都不会改变。 我有点抓狂地揪住头发,把脸藏在手心里。 早知道应该喝点更烈的。 不,既然酒精是变身的钥匙,那么早该预料到酒醒会成为魔法少女乌苏的弱点。 啊啊,我总是笨得不行,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当自责充斥思绪,我意识到自己完蛋了。魔法少女是无畏的,魔法少女不会被疼痛拌住脚步,魔法少女会成为所有人的太阳。 只是憧憬着屏幕里的英雄,实际上则在沙发上腐烂的成年人配不上她的力量。 “乌苏……?” 红头罩的声音在激烈动摇的心绪间摇曳,“你的制服在融解——?!” 犹如瞄准了他话语中的焦急,海面蓦然爆发出巨大的水花,断掉的钢索于电光火石中劈向甲板。 蝙蝠车就在脚下! 反射性的回避令我和红头罩分隔在裂开的甲板两端,伴随海水在船只的缝隙中张大嘴巴,我能看见水下亮起了两束刺眼的光束。 我最后看了一眼稳住身形的青年,他单手按了下头盔,像是在和谁进行联系。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试图伸出手: “跳过来,乌苏!” 钢索一击不成,又如触手般扬起。 红头罩不是好人,他杀的人可能比我杀的鱼还多。 但比起我,他更值得活下去。 这样的结论自然而然促使我扬起手臂——抓住的不是对方手背上的蝙蝠,而是甩下的钢索。 冰冷的海洋再度淹没视野。 . 酒醒有什么好处? 大体上没有,除了每分每秒都能感觉自己距离死亡更近。 可惜这回我不能放任自己沉湎于此,头顶上还有条年轻鲜活的生命,我必须给他多争取些逃脱时间。 钢索带着我在海里极速遨游,我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每分魔力,只在它想要冲破海面时才施力阻止。 反复几次,这样的行为明显让蝙蝠车更生气了,钢索张牙舞爪地把我甩来甩去,不断撞击着礁石和沙土。每次触地都能让我听见肉/体在哀嚎。 它胸前的远光灯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与小丑喷绘上去的红唇组成了一张大笑的脸。钢索从他的腰部射出,就像调皮的长尾巴,我似乎能感觉到它的玩心,不再抗拒地任由绳索捆住自己。 而意识到猎物不再反抗,蝙蝠车收回尾巴,伸出利爪揪住我的绶带。 肺中氧气在方才就消耗得差不多,魔力量只够分解大约几平方米的物体。我必须等待机会接触到蝙蝠车的动力源,然而它只是盯着我,仿佛是要欣赏人类在水中窒息的模样。 “……” 接着,描绘的红唇从中间咧开,其中的机械零件咬合挪移,如同声带的振动。 它是不是要对我说点什么? 心知这是个好机会,我没等汽车人继续自白,扯断绶带反蹬它的手爪。 反作用力带着我冲进它长大的嘴部,同时蝙蝠车也闭紧口腔,海水迅速排出,给了我一口喘息的机会。 鼻子里沾满了滚烫的机油味。 在蝙蝠车内部呼吸根本不是件易事,耳畔的引擎声激烈无比,指挥着内部零件组成坚硬的利齿,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再不找到动力源我就会被它嚼碎。 维持不住的制服自动垮下身体,高级西装在尖锐的咀嚼中伤痕累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还在往里爬。 伴随着更加灼人的热烫,引擎近在咫尺。我用尽全力伸长手,企图触碰到它的外壳。 那些利齿已经戳穿身体,而我只差一点点。 最后几毫米……! 按上引擎盖的指腹发出烧焦的滋滋声。 最后的魔力传导而出,将小小的铁疙瘩分解成美丽的亮片雨。 “……妈的。” 我又吃了满嘴闪粉,但这回尝起来却是酒心巧克力的味道。 有什么液体被咬破外壳,顺着我的喉管滑了下去。 . 夜晚的亚当斯码头一片寂静。 公众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跨海大桥那,远远地依稀能望见巡逻打捞的快艇和盘旋的直升飞机。 不过眺望海面的四人并不在此列。 “改造后的EMP真的能对蝙蝠车起作用吗?” 警官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像是想起什么,他把喷涌的怒意指向一旁湿淋淋的青年,“……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杰森!要不是你挂断通讯我们早就能过来帮忙!” “然后继续放任她在外面乱逛,”红脑袋罪犯没有看他,“你们上次已经让她逃掉了。” 这下可扫射到了正在操作机器的红鸟义警,他不再对着便携式电脑敲敲打打:“……但是给了她酒的是你。” “没错,所以我才会出来把她逮回去。” “……你准备在那个烂地方待一辈子?”突然呛声的是最后那位白衣刺客,他已然跳上了临时调来的蝙蝠翼,“父亲已经回来了,你还要为可笑的情绪忏悔多久?别告诉我你后悔开枪了。” “达米安,你再多说一个字,”红头罩一字一句盯着他胸口的标志,“我就把它撕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半年你会去哪,老头子的尸体是你偷走的!” “你他/妈的和你那个疯子母亲一模一样!”他大步向前,揪住少年人的衣领,“你把他丢进了拉萨路池!” 罗宾的胸口随之开始剧烈起伏,有血色浸透他的胸口,茵湿了标志。 阻隔开他们对视的还是格雷森,他一向温和的声线结了冰:“你们两个!不要忘记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姑娘是有些超能力,但不代表她是万能的!” “我锁定了一些可能是蝙蝠车的东西,”还在忙活的红罗宾给自己套上氧气瓶和潜水装备,“新的蝙蝠潜艇还在试运行阶段,我得下去以防万一。” 他随即话锋一转:“我也觉得你很过分,达米安。” 整理着衣领的罗宾沉默片刻:“我没有……” “什么?!” 他的话好像点燃了红头罩最后的理智,“你敢说你没去联盟?我在黑门都能知道塔利亚找回了她的继承人!” “杰森!”警察立刻拦住他,“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回来了,让我们晚点讨论这个!” “好吧!我看你能把他护在鸟妈妈的翅膀下到几时!” 气氛僵硬得能石化任何路过的小动物。 这四个人各做准备,似乎是要入海。 我觉得是时候出声提醒一下他们——虽然几秒前我才从海里爬上来。 “呃……那什么?” 四双眼睛瞪了过来,然后变成了不同程度的难以置信。 “你们如果是想找我的话,”我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魔法少女装扮,“我已经在这里了。但很可惜的是因为不小心被蝙蝠车吃进肚子,我为了出来不得已把它拆了。” 酒心巧克力的劲儿够大,我没忍住打了一个嗝,双手从背后捧出,“这是它的残骸。” 巨大的轮胎需要双手抱拢,其上的蝙蝠标志闪闪发亮。 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有些微妙,我警觉地把蝙蝠轮胎背回身上:“别打它的主意哦,我要拿去卖钱的。” 话音刚落,他们中的其他三人都看向了红头罩。 真是莫名其妙。 最终率先移开视线的还是格雷森警官,他走过来上下打量我,久久才松了口气:“你看上去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反正被戳成刺猬的身体也修补好了,我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 “我饿了。” 肚子配合得发出一声咕噜。 走下蝙蝠翼的罗宾拧起了眉。 在几乎凝滞的氛围里,他的目光滑过身旁人神色各异的脸,最后落到我身上。 “要吃披萨吗?” “要要要!”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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