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多？” 电子音沉默。 没一会，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 时雨出了电梯，沿着林荫路往外走，来到了训练中心大门的影背墙处。 墙面上正滚动着学员积分榜。 榜单最高处，前五名全部被第54战区的学员占据，再往后看，前十名内116区只上榜了苏月一人。 时雨手指在影背墙上滑动，查找自己的名字，好半天都没找到，到了一千名后，榜单上已经不再显示数据，只有文字提醒“请自行去学员内网查找”。 “这么卷……”时雨放弃查找，迈步走出了训练中心。 天色已经黑了。 积分这种东西，对时雨来说，其实并没多少吸引力。 明天是最后一次净化，净化结束后，她也在116区也待不了多久了。 沿着廊桥走到升降梯旁边，时雨乘上升降梯，下到了116区市内。 116区的市区，时雨一共没有来过几次，她找眼熟的路走，一路走到了王铁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折叠梯展开，偶尔有客人上上下下。 时雨沿着折叠梯爬了上去，进了便利店，在店里乱转。 战区的物资运送并不方便，东西算不得丰富。 时雨拿了盒泡面，又去门口的茶台接了热水，坐在靠窗的小桌子边上，等着泡面泡熟。 一盒泡面吃了一半，王铁来了。 “这个给你。”王铁递过来一袋榨菜，他冲着时雨眨了眨眼睛，“紧俏货。” “谢啦。”时雨将榨菜袋子撕开，倒进了泡面来，闷头继续吃。 “心情不好？” “心情就没好过。”时雨吃了两口面，抬头看玻璃窗外，一只红眼的乌鸦停在平台上，正悄悄观察时雨。 “这鸟怪得很。”王铁开口，一说话胡子一翘一翘的，“在我这盘旋好几天了，喂它吃的也不吃，没事就满城乱飞，傍晚又准点回来。” 时雨打量乌鸦。 乌鸦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有点渗人。 下一秒，它展翅，扑棱一下飞走了。 “是有点怪。”时雨吃完面，起身去收银台付钱。 王铁摆了摆手：“算了，那把黑石匕首很值钱，我可不敢再要你的面钱了。” 时雨推了几次，王铁死活不要，时雨也就不再跟他客气：“那谢谢了，再给我拿盒泡面，我带走。” 王铁：“……” 王铁拿了盒番茄味的泡面，递给时雨：“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来转转，这里不算繁华，但玩的总比廊桥上的多，多散散心，事过去了，就都会好的。” 时雨点了下头：“好。” 离了便利店，时雨往升降梯走。 路边有卖绿植的，时雨站那里瞧了半天，最后选了盆仙人球。 拿着仙人球上了悬浮梯，远远又看到那只红眼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一闪而过。 时雨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当回事。 出了悬浮梯，上了廊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今夜没雨，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月亮边上的云层被月光照亮，又高又稀薄。 时雨给孔轩打了电话。 “在哪儿？” 孔轩：“研究所。” “吃饭了吗？” “还没，食堂这个时间……”孔轩停顿了几秒，又说，“已经关了。” “等我。” 时雨上了悬浮摆渡车，一路直奔研究所。 研究所内，孔轩正坐在一堆屏幕前，手指不停敲击键盘。 时雨找到了热水，泡好了面，放到桌子上。 “哪里来的泡面？你去廊桥下面了？”看到泡面，孔轩有些讶异。 时雨点头：“便利店老板送的。” 孔轩：“送的？下面的人也认识你了？” 时雨眼下正是廊桥上的大红人。 时雨：“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之前和店老板有点交集。” 顿了顿，时雨又问：“你在忙什么？” “一堆波函数……”孔轩颇为头疼，“又多又杂，光整理就要好久，更别提甄别有用的信息了，大海捞针。” “你……”时雨迟疑了一下，开口问，“为什么不去拟真室打积分了？” 孔轩双手靠在热乎乎的泡面盒子上，回答的漫不经心：“没兴趣了。” “你之前不是很急吗？你不是说，你想要爬到积分榜最上面？”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时雨闻言沉默。 好一会后，孔轩开口：“那是什么？” “仙人球。”时雨将仙人球放到桌面上，“听说这个防辐射。” “防……辐射？”孔轩楞了一下。 仙人球生活在沙漠里，防辐射，也只是说它自身可以抵挡紫外线的侵害，它也没能力保护别人啊。 “嗯，防辐射。”时雨伸手转动仙人球。 绿油油的，小刺耳尖尖的，还挺可爱。 时雨：“我瞧你最近总待在这些光屏前面。” “挺好的。”孔轩疲惫的眼中有了笑意，“送我的？” “嗯。” 孔轩：“我还以为你不想再看到我了。” “不想见你？为什么？” 孔轩没说话。 时雨反应过来：“你说那件事啊，是我拉你下水的，你不必自责。” 顿了顿，时雨又说：“不过是一身的罪孽，背在谁身上，没有区别。” 孔轩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时雨，仔细打量时雨的表情。 时雨没什么表情：“吃面吧，应该泡好了。” 番茄味的泡面，里面有冻干蔬菜，闻着香喷喷的。 孔轩一口一口吃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眼眶忽然就红了。 吧嗒吧嗒开始流眼泪。 见孔轩哭，时雨反而乐了：“你哭什么？” “心里舒服一些了。”孔轩抬头看时雨，脸上挂着泪花，嘴角却带着笑，“心里舒服多了。” 孔轩：“我这些天，一直以为你生我的气，你不怪我……我很高兴。” 孔轩的喜悦是从内而外的。 如释重负一般。 时雨忽然间明白了。 孔轩在乎的，不是大巴车里那些已经消逝的生命，他难过，是因为时雨。 时雨一时有些迷茫。 是不是在这个时代，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轻松些。 活得轻松，才能活下去。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哥哥时澈的埋怨，埋怨哥哥永远把重要家人排在后面。 孔轩不一样，他为了自己的奶奶，可以抢下悬浮车，连夜从116区逃走。 那些在116区外大巴车里牺牲的人，对孔轩的影响，并不算大。 是了。 时雨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也曾这么想。 最重要的是亲人，然后是那些有牵绊的人，最后才会轮到那些不相干的人。 其实，她原本根本半点都不在意不相干的人。 人各有命而已。 可是…… 身涉其中，因果像一条锁链一样锁着她。 为什么，那些人命要背在她身上。 就好像是她亲手将人断送一般。 心里烦躁的很。 “时雨？时雨？”孔轩叫她。 时雨回过神来，孔轩的面已经吃完了，正捧着仙人球看。 “时雨，它会长大吗？” “会吧。”时雨的视线落在仙人球上，“好像长得很慢。” “会开花吧？” 时雨挠了挠脸：“这我不知道。” “会。”孔轩回答很肯定，“当然会开花，我见过仙人球开花。” 时雨沉默。 心想，你知道你还问我。 ----- 时雨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当空。 她原本准备去脑机舱里睡觉，可月色明亮，又忍不住多在廊桥上走走，便一路走回了宿舍。 索性回宿舍睡。 这一觉睡得极沉。 凌晨时分，又开始下雨。 那如附骨之疽的声音，再次出现。 时雨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吵得心烦，扑棱一下坐起身来。 刺骨的寒意袭来。 时雨打了个哆嗦。 眼前一片漆黑，只远远的有一簇光亮。 这里不是宿舍。 时雨摸了摸身下，坚硬潮湿。 哪里是床？分明是一块满是水苔的大石头。 时雨站起身，好一会后，她迈步朝远处的光亮走。 行走间，脚下传来吧嗒吧嗒踩水的声音。 此地潮湿阴冷，像是一处洞穴。 走了好久，看到一处洞口，洞口极小，光亮是从洞口传来的，又有海浪声。 时雨俯下身子，从洞口爬了过去。 一过洞口，海浪声倏然变大。 咸湿的风瞬间便将时雨的衣衫打透。 时雨站起身，搓着肩膀打量眼前的场景。 这里依旧是一处洞穴，圆形的洞穴。 洞穴内有海浪翻涌，洞穴的中间是一处开阔的圆形石台，石台不高，几乎与水面持平，平台边缘被海浪不停地拍打浸泡。 光线是从圆台上传来的。 在圆台上，离地大概一米的位置，漂浮着一哥扁平的圆环。 金色的光在圆环上流转，圆环上奇奇怪怪的符号不停被点亮又熄灭。 “时雨……时雨……” 时雨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圆台中间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眼熟。 “梦魇师？”时雨讶异，“你不是死了吗？” 她想靠近圆台，细细看清楚，海浪却把她和圆台隔绝起来。 “时雨。”声音从梦魇师嘴里发出。 时雨皱眉。 梦魇师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时雨……”梦魇师站起身，缓缓走到圆台边沿，“应时之雨。” 时雨看到梦魇师在流血。 血顺着他的手腕脚腕，一路滴落在脚下圆台上。 金色的血。 时雨：“你是谁？” “你不认得这张脸吗？” 时雨心里打鼓，忍不住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洞口。 见时雨的动作，梦魇师眼神中透出焦急：“时雨，你想离开吗？” 时雨：“这里是哪儿？” “你能过来吗？”梦魇师低头看了眼前方漆黑的海浪，“游过来好吗？” 时雨摇头，又转身看了眼洞口。 很不对劲。 莫名其妙。 是做梦吗？ 她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果然不疼。 “游过来吧，你不是最喜欢这张脸吗？” 时雨：“呵。” 梦魇师的确是她从小到大遇到过的最帅的异性。 可架不住梦魇师他有病啊。 谁会喜欢变、态啊。 “时雨，游过来。” 时雨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从这奇怪的梦中醒过来。 “游过来。” 时雨：“呵呵。” 这海水漆黑阴冷，脑子有包才会下去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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