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者（1 / 1）

研究所观察室内，时雨和女生已经就位。

观察室外，站着苏月、翟博士以及孔轩。

苏月仍旧不放心，他问翟博士：“能确定桑素一定是恶者吗？”

桑素是女生的名字。

翟博士耸肩：“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除非带她去城外转一圈。”

听到这话，苏月沉默了。

每个数字区外围都有特殊的磁波放大器，它的作用并不是防止恶者靠近，而是催化恶者爆发。

若说数字区内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数字区外围便是最危险的地方。

翟博士又说：“这次是兽级的妖鬼，恶者有千人，出没地点就是廊桥上，你说廊桥上一共才多少人？恶者的比例该有多高？”

孔轩偷偷白了翟博士一眼。

拿概率说事，完全是学术忽悠。

但苏月很吃这套，他视线透过观察玻璃望进去，满满的担忧。

时雨的异能已经开始发动了。

翟博士的手在暗色的投影键盘上敲击，不停细化调整观测重点。

孔轩在一旁出言：“数据不能全留下吗？为什么有观测侧重？”

翟博士：“数字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都是约数，能拿到想要的数字都很难了，还想全留？”

观察室内响起滴滴两声。

时雨赶忙收回了手。

桑素眉心的黑气依旧浓郁。

“二十秒钟。”翟博士眉头皱了起来，“唤醒桑素。”

苏月推门进去。

翟博士从控制台扯过话筒，冲着里面的时雨喊：“小朋友！你手上能不能有点准！能量忽大忽小的，你这么搞，记时有个屁用！”

时雨一脸懵地看向观测室的玻璃。

单面玻璃，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翟博士焦躁地啧了一声，关了话筒：“不太聪明的样子，这得搞到什么时候。”

孔轩讶异地看向翟博士。

这家伙怎么一点没有研究员该有的沉稳和斯文。

孔轩刚来到116区的时候，就见过翟博士。那时的翟博士一脸的端庄和蔼加教养良好，说着无比冠冕堂皇的话，苦口婆心地让他加入科研所，就像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翟博士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复数样本准备好了吗？”

挂了电话，翟博士又连接话筒：“时雨，控制异能能量，从最小慢慢调到最大。”

苏月已经出来了，里面的桑素满脸迷茫。

“桑素的记忆停留在宿舍被绑架的时候。”苏月脸上的震撼还没完全消失，“看起来的确可行。”

翟博士手动输入时间约数，实验继续。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桑素眉心的黑气消失了。

“人类自身也会发生选择性失忆，通过忘记一些痛苦的回忆，借此保护自己。”翟博士对着桑素叮嘱，“你要观察自己有没有后遗症。”

桑素机械地点头，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她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一脸的无助。

“后遗症？”苏月脸色难看起来，“实验之前你怎么不说。”

翟博士眨了眨眼睛：“本来就是赌博，咱们都看不见黑气。”

苏月：“什么后遗症？”

“精神恍惚、心悸之类的，说不定会无意识伤害自己……”翟博士幽幽开口，“总归比直接傻了强。”

顿了顿，翟博士又说：“我也是猜的，也可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

苏月定定瞧了翟博士好一会，扭头牵着桑素要走。

后遗症这东西，什么时候爆发，谁都说不准。

“别走远了，她得在隔离室观察。”翟博士在两人身后喊。

翟博士要的复数样本到了，三十来个人。

都是研究员。

“只有三个眉心有黑气。”时雨悄悄跟翟博士说，“是不是用训练中心的学员更好一些。”

“用学员会被发现的。”翟博士眉头蹙着，“部长还在呢，让她知道，可要了命了。”

三十个研究员乌泱泱的来，又乌泱泱的走，留下三个面沉似水一脸不爽的新样本。

“看情绪他们是不对。”翟博士很满意，“小李，你先进去。”

实验继续。

翟博士手指在键盘上操作，却忽然被孔轩拉住了。

“你干什么？”翟博士回头瞪孔轩。

孔轩：“你只是在收集数据。”

翟博士拨开孔轩的手，又要继续。

孔轩：“你根本不关心116区学员的死活。”

翟博士一脸不耐烦：“你在说什么？”

孔轩：“你只是在观测，而我和时雨要的，是赶在妖鬼来之前，救训练中心的学员。”

孔轩：“要说服部长进行大规模的记忆清除，按说只要有你的那份录像就够了，时雨迟疑是因为她看到了同样眉心有黑气的乔木，她不明白黑气和恶者到底有没有实际的联系，她怕你那次恶者爆发被阻止只是因为巧合。”

翟博士手上动作停了，视线望向孔轩。

孔轩：“而黑气和恶者之间有没有关系，最好的办法，是去问乔木。”

翟博士：“乔木会跟你说？”

孔轩：“部长会有决断。”

翟博士忽然想起，孔轩是部长特招进来的，怕是跟部长的关系还不错。

孔轩：“你要的数据在妖鬼出现之前都是不完整的。你只是想收集时雨的数据，收集被异能抹去记忆的人的数据，然后等妖鬼出现后，观测他们的下场，再做对比。你现在收集到的数据，没有对比，就什么都不是。”

翟博士忽然冷笑起来：“不愧是部长特招，跟部长还真像，都不拿人命当回事。”

孔轩：“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是你，妖鬼随时都可能来，妖鬼的凝结核一碎……”

翟博士：“要打碎妖鬼凝结核的是部长！”

孔轩楞了一下：“只要告诉部长，我们现在有办法阻止妖鬼。”

翟博士：“你怕是根本不了解部长……”

孔轩皱眉看着翟博士。

翟博士却低下头开始继续敲击键盘。

孔轩转身就走。

一路出了研究所，直奔指挥部。

研究所内，翟博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痛苦地伸手揉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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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时雨被晴空之盾的人带走了。

直接送到了训练中心。

训练中心的巨大影背墙后面，是空旷的院子，里面规规矩矩站满了学员。

乔木站在时雨身边，面无表情地开口：“选出一百个你说的有黑气的，选一百个没有的。”

时雨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没有的？”

乔木：“照做就好。”

学员中眉心带黑气的不在少数。

时雨很快选出一百个眉心有黑气的，以及一百个眉心干净的。

“去那边的房间使用异能。”乔木又说。

“一百人，我不知道能不能行。”

乔木：“只净化五十人足以。”

顿了顿，乔木又说：“不用担心异能使用过量，但一定要净化到眉心彻底干净。”

约莫两个小时后，时雨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脚步虚浮。

她的胳膊和腿都在发抖，异能使用太多了，整个人像是在醋坛子里泡过，浑身酸胀。

“好好休息。”乔木说完这话，给了广玉兰一个眼神。

广玉兰伸手扶住时雨，带她往外走。

时雨心里直打鼓，想开口问问，偏偏乔木满脸冷漠，半个字不愿意说。

院子内的学员被分批送到了廊桥下。

时雨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们去哪？”时雨问广玉兰。

广玉兰一问三不知。

时雨想跟过去看看，又被广玉兰拉住：“那不是你能管的事。”

时雨一直被送到宿舍门口，广玉兰才离开。

时雨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孔轩正坐在地上，靠着墙抱着双腿满脸的迷茫。

“你又捣鼓我的门锁了？”时雨身子往床上一仰，满身的疲惫袭来。

孔轩没答话。

屋内陷入了沉静。

好一会后，时雨开口：“你去找的部长？”

孔轩：“嗯。”

时雨：“所以乔木的黑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可以救那些学员了吗？”

部长没有跟孔轩说乔木的事。

但是部长告诉了孔轩她的应对。

孔轩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时雨说。

这事如果时雨不插手，等到妖鬼的凝结核被打碎，那些已经成为恶者的学员，无论是什么下场，与时雨的关系并不大。

但时雨插手了。

如今那些学员的下场，时雨会不会难以接受。

“孔轩？”时雨坐起身，“他们把我消除过记忆的学员送到廊桥下面去了，怪得很……连眉心干净的，我没碰过的学员也送下去了。”

“是……”孔轩话说一半就停了。

“你有事瞒着我。”时雨一见孔轩那张满是心虚的脸，心里怪异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她想仔细问问，可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个声音让她停下来。

别问，问了对你没好处。

时雨压住心里的异样，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被人骗，你知道什么赶紧说。”

孔轩依旧沉默。

“孔轩！”

“是样本对比。”孔轩吸了一下鼻子，“他们被送到放大器旁边去了。”

“什么意思？”

“放大器是为了阻止恶者进城立下的，那地方设定了特定频率的磁波，能催化恶者爆发。”

顿了顿，孔轩又说：“便是好人，离放大器太近或是在放大器边上待得太久，也会发生损伤，虽不至于变成恶者，但器官衰竭……时有发生。”

时雨脸色发白。

孔轩继续说：“一共四百人，分二十组，城外共有二十处地下埋放了放大器，实验时间将一直持续到妖鬼出现……”

时雨扑棱一下起身，往门外跑。

刚跑了两步，脚步虚浮，跌倒在地上。

孔轩连忙过去扶她：“跟你没关系的，即便没有你，妖鬼来了，也是一样……”

“他们并不全是恶者啊……”时雨扭头看着孔轩，“两百人，有一百人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的……”

时雨推开孔轩，拉开门跑了出去。

出了宿舍门，伸展翅膀，向城外飞。

廊桥最南面的平台上空空荡荡，部长和乔木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出城的车队。

“研究所怎么说？”部长问乔木。

乔木：“翟博士要求随队出发，已经批准。”

部长沉吟片刻：“样本还是太少。”

乔木：“五十人的净化，已经是时雨的极限。”

部长没再说话，她抬头看向天边。

时雨努力扑扇着金色的翅膀，用仅剩下的力气晃晃悠悠往城外飞。

“看起来，她的确是累坏了。”部长伸出手。

一股吸力凭空出现。

时雨猛地被拽了回来，炮弹一样砸在廊桥平台上。

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

她挣扎着爬起来，入目是乔木放大的脸：“你还好吧？”

时雨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

夕阳西下，部长站在廊桥边缘，高挽的发髻，颀长的脖颈，笔直的脊背，周身镀着晚霞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