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白色雾气在翻滚。 时雨扛着博士，离开大路，往小路里钻。 小路中有几道凝实的亡者之息，正贴着地面无头苍蝇般乱转，像是能感受到人的气息，遇到时雨后竟就跟上了她。 未成人形的亡者之息不能伤人，时雨并未在意，她只想找个地方，等博士醒过来，看看他的状态如何。 时雨沿着这条路左右观察，房屋错落，高矮不一，但俱都熄着灯，窗帘也拉着，看上去像是空宅。 可仔细瞧，就能看到窗帘偶尔抖动，有人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惊慌的脸往外看。 时雨不想打扰这些惊恐之鸟。 又走了一会，远远看到一处亮着灯，时雨跑过去，发现这里是间24小时便利店。 便利店建在离地面三四米高的位置，被几根混凝土柱子抬着，原本用来走人的台阶是铁架伸缩的，此刻已经被收回去，挂在便利店门口的台子下。 “有人吗？”时雨喊了一嗓子。 上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手里还握着把武器，他冲着时雨摆手：“你往前走！” 时雨只得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时雨猛地抬头，就见便利店高处平台上站的那个男人，正举着枪，对着时雨身后的浓雾射击。 又是一声枪响。 然后那人把枪收起来了。 冲着时雨喊：“就两个吗？” 时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缓缓回身，雾气中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倒下。 折叠梯落下，那人探头喊时雨：“上来。” 时雨看着消失的身影愣神。 那人催促：“快点！” 时雨回过神来，赶忙往折叠梯上走。折叠梯狭窄，她扛着博士，走的有些费劲，可又不好在这人面前露出翅膀。 “笨卡卡的样儿。”那人见时雨爬上来了，赶忙收拢折叠梯，嘴里还在抱怨，“指挥部都发警报了，还在外面乱晃！” 时雨将博士放在台子上，打量眼前的人。 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蓄着两撇八字胡，抱着枪。 他收好折叠梯，就坐在台子边缘，抬头望天。 天空中红光闪烁，妖鬼在廊桥上面。 时雨：“谢谢。” “子弹很贵，记得付账。” 时雨没带钱，好在对方不是立刻就要，她问：“怎么称呼？” “姓王，王铁，他们都叫我铁哥。” “我叫时雨。” “时雨……你们是什么人？我看你刚刚在雾气里走得还挺快，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亡者呢。”王铁的眼神落在博士身上，“穿着这套衣服。” 王铁伸手扥了下博士白大褂的胸口，露出了116区科研所的字样。 时雨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脸色变了。 时雨：“我是训练中心的学员，他是科研人员。” 王铁伸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倒是没怎么用力，一脸的懊恼：“叫你欠。” 时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不被待见，但也不想深究：“等他醒来我们就走。” 王铁皱着眉头不说话，看着时雨和博士，就像看两个烫手山芋。 “你放心，我和博士都没问题，招不来妖鬼。” 王铁声音迟疑：“现在都在传，恶者是廊桥上头的人，小姑娘……” 王铁面有不忍：“不是我不收留你，实在是我这店里，还住着……”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这店里就他一个人，他是远近闻名的老光棍。 前几日116区遇袭，廊桥震动，从上面掉下来不少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王铁打心眼里是感激这些人的。 就有点撒不下去谎。 时雨往平台下看，白雾浓厚，亡者之息贴着地皮移动，没有化成人形的。 这里的住宅都高高举起，看上去还挺太平的样子。 时雨叹了口气：“行，你把折叠梯子放下去，我马上走。” 时雨回答的痛快，王铁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他自诩是个讲究人，好面子，一向吃软不吃硬。 “你们就在台子上待着，不许进屋。”王铁说完这话，扭头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面街的一面通体是玻璃，这点和北方的门面很像，不同的是，便利店的门窗虽也是玻璃但接合处十分紧密，门窗一关，半点风都吹不进去。 王铁就坐在玻璃后头，抱着武器，瞪着眼睛盯着两人，生怕出什么异变。 时雨坐在外面台子上，伸手拍博士的脸。 博士毫无反应。 时雨心里着急，但也不敢下重手，毕竟才对博士用过异能，便只能等着。 她抬头，警报的红光映红了天。 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 大概四五十分钟后，博士悠悠转醒。 “咳……”博士迷迷糊糊坐起身子，四下打量，视线落在时雨身上，“你是谁啊？” 时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是时雨啊，你不记得了？” “时雨是谁？”博士皱眉打量时雨，“怎么还穿着病号服呢？” 时雨在研究所住了好些天，衣服都是研究所给的。 博士的注意力被响彻天空的警报声吸引，瞬间精神了：“我怎么在地面？上面出什么事了？” “先不说这个。”时雨一把掰过博士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你都记得什么？” 听到这话，博士瞬间一脸警惕，他拍开时雨的手：“你绑架了我？” “……”时雨耐着性子解释，“你变成恶者了，我是在救你。” “我变成恶者？开什么玩笑，116区可进不来恶者。”说完这话，博士眼球转了一下，“也是奇怪，前天那个老太太恶者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还记得孔轩的奶奶？那你记得指挥部遇袭吗？” “指挥部遇袭？”博士抬头看天，“指挥部遇袭？！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得回去，我得去现场搜集资料。” 博士低头往下看，飞快地找到了折叠梯，就要放梯子。 时雨一把抓住他：“下面危险！” 就在这时，空中的警报停下了。 博士眉头拧了起来，原地蹦了两下：“晴空之盾这帮小兔崽子动作还挺快。” 时雨不知道博士竟然是这种性格。 她遇到博士的时候，博士已经满脸沉郁了。 时雨往台子下面看，白雾已经消失了：“我们可以走了。” “谁跟你我们。”博士瞪了时雨一眼，“你是神殿的人吧？你们这帮子文盲，我跟你说，科研成果不是绑架一两个人就能弄到的，那是千千万万科研人员研究的成果，我们每人只知道一点点，而且……而且……数据量那么大，我们都用机器计算，人脑袋里装不了多少，我连我自己负责那一点点，我也背不下来！” “我不是神殿的人，我是训练中心的学员。”时雨的解释苍白无力，“而且你们哪有千千万万人。” “你闭嘴！”博士压根不信时雨，他手脚麻利地放下折叠梯，就往下爬。 时雨瞧着他下了折叠梯，也跟着下去了。 博士一脸的提防，小跑着往升降梯的方向奔。 时雨不想吓到博士，就不近不远地跟着。 走了没几步，时雨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回头望去，看到王铁抱着枪同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你……”时雨想了想，开口，“子弹的钱我会给你送来。” “我得看着你们回去。”王铁一说话，两撇八字胡抖来抖去，“上面的事我知道点，尤其是训练中心的学员，得重点观察。” 时雨便只得由着他。 三人没多久就跑到最近的升降梯边上。 博士一脸惊恐地看着断掉的升降梯：“怎么回事？” 王铁出声：“这不都断了好几天了吗，你不知道？” 时雨：“博士最近脑子……不是很清醒。” “你脑子才不好，你这狗皮膏药。”博士瞪了时雨一眼，又回头看升降梯，又回头瞪时雨。 然后就瞧见博士撒腿就开跑。 时雨两步冲过去，一把薅住博士的后脖颈：“你能不能冷静点。” 博士伸手就要挠时雨，时雨一个手刀又劈在博士的后颈上。 王铁：“下手挺黑啊。” 时雨：“……” 王铁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时雨的距离：“前面不远，还有一部升降梯。” 时雨沉默地扛起博士，往另一处升降梯的方向走。 王铁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远远看到那处升降梯边围着不少人，都穿车晴空之盾的制服，时雨走过去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她望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眼熟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视线在时雨和博士身上转了一圈。 时雨回忆起对方的名字：“广玉兰。” 多日不见，广玉兰似乎更瘦了。 广玉兰：“你扛着的是翟博士？他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时雨的视线越过广玉兰，往她身后瞧。 全是第一小队的人，乔木也在。 乔木身边站着一个身穿便服的女人。 女人个子很高，身材挺拔，梳着高高的发髻，周身气场阴郁。 感觉到时雨的打量，她抬眸望了过来。 离得远远的，刀子一样的视线却宛若实质。 时雨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广玉兰小声说：“那就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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