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颤抖。 悬浮车升高了一些。 广玉兰站在车子边上，一脸担心地看着时雨，问：“你还好吗？” 时雨虚弱的很，眼睛还在看向小楼的方向。 广玉兰：“对不起，我……” 姜起岚止住了广玉兰的话：“时雨她最近遇到些变故，精神状态还没稳定下来，这事儿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你不必自责。” 顿了顿，姜起岚又说：“去吧。” 广玉兰：“我……在这儿保护她。” “去做你想做的事，这里有乔副官。” 广玉兰攥了下腰间的刀柄，迟疑了一瞬后，她朝着姜起岚点头行了礼，又对着姜起岚身边的女人点头行礼，转身回到了战场。 姜起岚点了根烟，眯着眼睛看着小楼的方向。 人群还没完全转移，楼梯口太过狭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手持武器的晴空之盾和难民一起对抗着亡者之息。 那些人形从白雾里出生，脚下有雾气的地方，就会升起人形，处处是战场，敌人在乍现之前，永远无迹可寻。 是一场混战。 姜起岚：“乔副官，还有多久到达阿尔法波峰？” 乔木穿着笔挺的制服，她神态高傲，下巴微仰，视线看着远处的鏖战，眼神冷漠。 “三十二分钟后，容错时间在前后三十分钟。”乔木语调冰冷，语速极快，“时间紧迫，无法界定谁是恶者。” 姜起岚：“你要不要联系下部长，她就在116区，听说她对恶者的辨别很有一套。” 乔木看了眼姜起岚，语速放缓了一些：“你消息灵通过分了。” 姜起岚挑了下眉毛，没答话。 时雨听着这两人对话，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乔木忽然转头看向时雨，眼神带着审视，像做评估似得。 这目光让时雨不舒服，她伸手按在悬浮车控制板上，车窗缓缓升起，单面透视的玻璃挡住了乔木的视线。 乔木愣了一下，随后嘴边浮现出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这性格。” 姜起岚冲着时雨吐了口烟气，那烟气顺着还未完全闭合的窗口飘了进去，他一脸的不着调：“这性格，哪行啊。” 窗户终于关上了。 时雨眉头皱着，伸手抚开脸前那团儿灰色的烟雾。 雾这东西，看着就可怕。 没过一会儿，车子猛地晃了一下。 随后车子再次被打开，两个陌生面孔从后车门进了悬浮车。 姜起岚的脸出现在后车门外，他嘱咐了一句人工智能：“保持关注，幸西娅。” 幸西娅：“好的姜哥哥。” 车门被关上了。 时雨透过后视镜，看向身后的二人。 一个一脸紧张的老太太，还有个同样一脸紧张的小男孩，这两人都贴着窗户往外看。 时雨便也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那男孩开始说话：“奶奶，你别怕。” 奶奶伸出一只手搂住小男孩：“你也别怕。” 小男孩：“奶奶，你以前没见过妖鬼吗？” 奶奶：“没亲眼见过。” 小男孩：“你不是从南边迁到锦西的吗？” 奶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 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时雨的视线望向后视镜，她也在等待着老奶奶的下半句，可老奶奶忽然不说话了。 小男孩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奶奶已经转回头去看窗外了。 很明显，她已经不想再说了。 小男孩等了半天，没等到下半句，他也不追问，忍着一脸的好奇，扭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时雨明白小男孩为什么不追问。 时雨也是灾后出生的，她也已经习惯老人们话说一半就忽然停下，随时陷入不可触碰的回忆了。 那小男孩颇为熟练地将话题扯了回来：“虽然还没有查清楚地动跟鬼神有什么关系，不过概率学上说，鬼神事件多发的地方，往往伴随着频繁的磁场变化。” 顿了顿，那小男孩非常专业地继续说：“先是磁场异常，随后是亡者之息，那些白雾化成的人形，都是从此时此地活着的人脑海中诞生的。所以在亡者之息出现前，没有人被允许提前躲上二楼。” 奶奶沉默不语。 时雨的注意力则完全被后座小孩吸引了。 小男孩继续说：“等到那些人形越来越少，鬼神就会出现了。” 奶奶依旧沉默。 时雨开口，声音还有虚弱暗哑：“鬼神也是从白雾中诞生吗？” 小男孩很自然地跟时雨攀谈起来：“大多数是的。” 时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小男孩想了想：“非说的话，就是不要恐惧吧，恐惧是它们的力量。” 小男孩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为了避免人们恐惧，那些还没被鬼神波及到的地区，甚少报导关于鬼神的消息，即便报导了，也不详细。我家那边，锦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时雨疑惑：“锦西？你也是刚来南边的？” 小男孩笑了：“你也是？那咱们一样啊，我刚来几天，我转来这边上学。” 时雨：“我和你都住在北方，但你知道的很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小男孩眼神心虚地飘了起来。 时雨回忆了一下，虽然所有的人都一直很清楚这个世界的处境，可的确甚少从新闻上看到这类消息。 时雨很感兴趣：“你还知道什么？” “你得知道，鬼神是很……未知的东西，我们还没研究透它们。”小男孩语气带着迟疑，“有的村子一直没见过鬼神，但是一旦鬼神出现了，人们踏上流亡的路途，它就会一直尾随着。说来奇怪，直到现在，还有些极南方的村子依旧健在，而北上的路上的村子却沦陷了。有人说，它是被人的恐惧诱发出来的。” 时雨：“那些健在的村子，是没被恐惧淹没的村子吗？” “应该是。”小难孩一脸老成地点头，然后安慰了一句时雨，“姐姐，你也不要怕。” 时雨勾动唇角，笑容牵强：“我不怕。” 小孩伸头打量时雨。 时雨的脸色冷漠，眼中的藏着冰冻的霜雪。 “你这表情，真酷……”小孩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不服气，“没见过的时候都说不怕。” 话音刚落，大片阴影倏然投下。 时雨降下车窗，往外望去。 一团黑色物体出现在西面的天空，它体型巨大，脸上罩着个纯白色的面具，面具没有嘴巴没有眼睛，将整个脸严严实实罩着。 “这就是妖鬼啊？它好大！”小男孩发出惊呼。 妖鬼的身躯的确过于庞大，只露出半个身子来，俨然已经和不远处的二层小楼的体积不相上下了，而它的下半截身子，还藏在那紧贴地面的白雾之中，没有化出来。 它化形的位置，离车子太近了。 小孩忽然猛拍时雨的座椅，声音带着惊诧：“它的样子不是图腾！” 时雨也看见了那东西：“什么图腾？” “妖鬼一般都是图腾啊神魔啊的那种固有形态。”小孩手掌激动地不停拍时雨的座椅背，“我可是背下了所有图腾的样子，没这样的。” 时雨坐直了身子：“它，也太大了吧……” 小孩：“可不是吗，比照片上大太多了。” 悬浮车外头，乔木盒姜起岚正在说话。 “它不是现有的资料里存在的任何鬼神。”乔木视线望向不远处巨大的半人身躯，“好在体型不大，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 姜起岚：“容易？你忘了拟态武器不能用的事了？” 乔木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起岚一眼：“龙斗野的拟态武器可没出问题。” 姜起岚语气冷冷的：“我给他打了一针，睡着呢。” 乔木眉心微皱，压着怒气：“什么意思？是要我去申请正式的调令？” 姜起岚缓慢坚定地说：“龙斗野交感神经兴奋，刚刚才好一点，这种时候开启拟态武器，要送命的。” 乔木视线望向巨大的半人身躯，不说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姜起岚沉默了几秒后，说：“这玩意不大，看着也不强，它的恶者极有可能只是一个人，一个怨气很深的人。” “那个面具。”姜起岚用下巴示意，“打碎它，应该就能找到恶者，然后咱们直接将恶者杀了。” 乔木：“打碎它的面具，得用几条命换？” 姜起岚闻言扭头看向乔木：“龙斗野的命不是命？” “一条命和几条命……”乔木声音讽刺，“生物拟态，珍贵的很啊。” 姜起岚冷笑：“你很有上位者的架势啊，开始做数学题了，用龙斗野一条命，换你小队里那些人活命。” “不过就是交感神经兴奋！”乔木吼了起来，“他只是有生命危险，并不是一定会死！” 姜起岚身子往悬浮车上一靠，声音波澜不惊：“你比我懂？” 乔木伸手指向西方：“它能杀了我们全部。” 姜起岚声音越发冰冷：“全部？不包括你吧？” 乔木忽然向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要抵住姜起岚的鼻尖：“你别越界。” 姜起岚：“你可以自己上，乔副官的刀是锈了吗？” 乔木冷着脸看着姜起岚：“比谁跑得都快得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姜起岚：“龙斗野是我的人，他出不出战，由我决定。” 乔木刚要回嘴，姜起岚视线越过乔木看向她身后。 “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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