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使团此次提早半月抵达天极之境,明面上声称为提前熟悉神界的天气环境,为天极大比做充足的准备。 浩浩荡荡的玄衣魔将占据长清殿门前的空地,神兵也不甘示弱与魔将挤在一窝,嘉荣与游玄到的时候双方正吹鼻子瞪眼,推搡着眼看就要打起来。 “言炎,不得无礼。”走在嘉荣身后的游玄叫住神族队伍中为首的士兵。 那人立刻放下长戟老老实实站着,眼睛却不安分,委屈地乱瞟。 嘉荣与他的视线正好对上,言炎,游玄的左膀右臂,非常能打,但人如其名,话多得要死,与他那一柱香蹦不出足三句话的战神主子有天壤之别。嘉荣平日见他都自觉绕道走,免得耳朵听多了起茧子。 言炎也就安静了一瞬,便实在忍不住滔滔不绝对着嘉荣与游玄控诉起来:“长公主殿下、神君,方才那魔族领队嚣张跋扈,自己进殿问安便直接吩咐手下之人在长清殿正门就地等候,我好声好气想带这群人去别地休息他们都不肯,可正殿外哪有允外族人携兵刃法器等候的道理。更可气的是,方才他们队中那个绿毛,出言不逊还狂妄地编排你们二人的坏话。” 言炎讲得绘声绘色,说话都不带停顿,几句话的功夫前因后果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胆敢这样诋毁我魔族第一勇士。”魔族使团有人坐不住,乌泱泱的人堆中有些骚动。 嘉荣看见言炎口中的绿毛大剌剌坐在地上,正埋头擦拭着手中的流星锤,周围动静骚乱他却连眼皮都未抬半分,一头凌乱的绿色头发突兀又惹眼。 “他说我什么?”嘉荣冷眼扫过人群。 言炎:“说长公主您就指着旁人没有的天赋,实际是个花架子。他还说我们家神君窝囊,在这三界混足百年,名声都不及他们魔族那个废物左使谢轻舟。” 游玄的脸霎时通红,呆头呆脑十分刻意往四周移了移视线掩饰尴尬。 嘉荣嘴角挂着笑,缓缓走近席地而坐的绿毛,“阁下怎么称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桑。”绿毛这会倒是答了她的话。 “听说你乃魔族第一勇士?”嘉荣轻轻笑出声,“你惯用大锤,我惯用剑,待到比赛之日我们好好切磋一场。看看我这长公主,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是个花架子。” 嘉荣双手抱着胸,笑得越发灿烂,“倘若你能顺利通过文试的话。” 行桑身形微滞,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竟然还有文试?这神族的大比欺负老实人呢? “远到是客,嘉荣在此便不再追究诸位扰我神界秩序之责。”嘉荣冷漠睨过众人,表情冷冰冰的,“所有不服气的,大可在竞技场上见真章。” 她径直走到言炎面前,转过话题,单刀直入问道:“进殿的有哪些人?” 言炎接话:“统共两人,其中一位面容和善的公子自称是二位公主殿下的朋友,另一位则态度十分傲慢。我看他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肯定满肚子坏水,听说是这次魔尊刻意派来带队的,他的亲信。” 话多消息也多,嘉荣忽然觉得言炎这传声筒做得挺不赖。 “祝壬没来?”嘉荣问。 “没见着。”言炎瘪嘴,“我猜他就是怕了。” 嘉荣与游玄对视一眼,吩咐言炎将魔将们妥善安置后便双双进入长清殿。 天帝已为魔族二人赐座,席间的季鹰一眼就瞥见嘉荣,他对着她挤挤眼睛,笑得十分开怀,看来心情甚好。 嘉荣对他笑笑,抛开其他,见到老朋友确实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嘉荣向殿上的天帝问过安,而后与游玄站在同侧,又向着对面简单行礼,“嘉荣代神族子民欢迎使团做客天极之境。” “今日得见,长公主殿下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气度不凡,难怪年纪轻轻便威名远扬。”季鹰旁边的小胡子开口回礼,他的视线与嘉荣短暂接触,又转回去,虽然这话夸起来听着可不怎么真诚。 嘉荣正欲摆摆面子再客套,季鹰抢着先介绍:“长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尊上最为信任的夫凡掌事。” 看来此人藏得深,又或者平日与季鹰真的不对付,嘉荣看见季鹰介绍他的时候白眼直翻,一脸晦气,连丁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嘉荣浅浅一笑,笑问打趣季鹰:“祝壬怎么不亲自来?是打算就派你与殿外那个大块头与我比么?” “可别算上我。”季鹰连连摆手,后退几步,“充个数而已,小爷才懒得掺和这些破事儿。” “谁说我族堪当大任的勇士就只两人?”小胡子夫凡微眯着眼,手捋着他的山羊胡向天帝请示,“夫凡奏请魔族勇士清风进殿。” “允。” 片刻,嘉荣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他穿着和殿外那些人一样的暗红长袍,全身不着一点配饰,只脸上那副银色面具,看上去格外显眼。 季鹰似乎也很意外,只见他扑腾从椅子上站起身,“小胡子你竟敢背着我塞人!” 季鹰先急得跳起来,他手指着夫凡的鼻子心里火冒三丈,行桑那傻大个有多少斤两他是清楚的,再怎么样嘉荣对上他都是绰绰有余,可眼下这个面具老鬼神神秘秘,连他也未交过手,谁知道会不会让嘉荣栽个大跟头? 夫凡面不改色,任季鹰指着鼻子也不生气,他淡淡说道:“你我皆听命尊上,他的指令难道还要单独与你过会不成?” “你,你,你!”季鹰收回手,气不顺哐当坐回椅子里,小胡子竟与他玩阴的。 嘉荣盯着银面人沉默半晌,她的视线在那人身上逗留片刻,终是忍不住挑起刺,“魔族何时这般胆小怕事,竟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 “长公主殿下。”银面人抬头与她对上,他的瞳孔湖蓝似海,让人望一眼就能陷进去,嘉荣听见他说,“在下年幼时不幸染病致容貌尽毁,还请公主见谅,容我戴着这面具。” 声音比起谢轻舟倒是差了点,听着让人不舒服,嘉荣心想。 “看公子气度不凡,若不因此事应也是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可惜了。”嘉荣嘴角笑开,她看到对方愣愣,既而迅速低下头,这调戏的滋味,还不赖。 游玄有些错愕地看着嘉荣,她是在炼神窟里又被重新种下情根吗?以往从没见过她这样胆大直接,真是古怪又蹊跷。 从说完话,嘉荣便觉得身上有道火辣辣的视线在灼烧,季鹰的那双眼睛已经快把她的衣裳燃出个洞。 嘉荣暗道糟糕,忘了季鹰与谢轻舟情同手足,她扶着额侧身回避他的视线,有些心虚的往游玄身后躲了躲。 季鹰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气炸了,一会儿银面人一会儿神族战神,看嘉禾的书信,谢轻舟应该就被安置在她的别院里,这长公主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季鹰只恨谢轻舟此时不在殿中,无端让这银面鬼人抢下风头,他气鼓鼓地将目光转向殿外,心里五花八门七上八下,话说回来,祝霄刻意瞒着他整这出,看来确实是有备而来,此趟出行注定无法安逸。 * 魔族使团被安置在天极之境一处空闲许久的宅院,与云水阁、兰曦宫几乎横隔着整块天极大地,但这丝毫不妨碍季鹰日日起早来串门。 “南竹姐姐,季公子真是我于神界与人间见过的,聒噪第一人。”颜北近日功课有些荒废,心里正堵着气,“有他在,师父都没时间教我功法。” 南竹被他的话逗笑,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笑着调侃:“这会稀罕你那便宜师父了?” “没有。”颜北依旧嘴硬。 如若照公主所言,谢公子真就是失踪的魔族左使,那颜北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南竹感慨。 她端着点心,脚步利索地走进偏殿中,对着正与谢轻舟下棋的季鹰道:“季公子,公主请您回去。” 话音未落,南竹便果断收了棋盘,没给季鹰拒绝的机会。 “诶!”季鹰嗷嗷叫着阻止她的动作。 “公主吩咐,季公子最近每日在云水阁一逗留便是好几个时辰,即便曾与她在人间同窗,但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南竹毫不拖泥带水,冷冰冰地传达命令,“更何况轻舟公子如今记不得魔族的种种,季公子您一天往云水阁跑三回,是生怕魔尊不快些察觉他被藏在这儿吗?” 季鹰被拿住穴,哑巴了没法反驳,他蔫蔫地重新坐下,“让我回去整日面对那个小胡子,不如一刀了结给我个痛快。” 南竹看着他吃瘪的模样有些放肆地笑了,这位魔族公子确实如嘉禾公主形容的那样天真直率,难怪这样跳脱的性子还能与自家公主做朋友。 “你不妨去嘉禾那边瞧瞧。”谢轻舟懒散地捡着七零八落的棋子,给季鹰出主意,“她每日闲得发慌,正好与你做个伴。” “南竹姐姐!那个绿毛又来了!”殿外忽然传来几声颜北的呼喊。 “又来了又来了!一天天不让人好过。”南竹乍然像个被点燃的爆竹,气鼓鼓提着裙子脚底生风似的扭头便向外走,嘴巴里碎碎叨叨不停。 这死脑筋的绿毛大块头,自那天听说天极大比第一道关乃文试的消息,第二日清晨便火急火燎只身赶到云水阁,背着几捆粗藤条还提着个不知道从哪个土坑里刨出来的大书袋,哭着喊着求公主指点,南竹与颜北围观全程,吃瓜吃到撑。 那日最后南竹毫不客气将他轰出云水阁,但不妨碍他翌日晨时便又杵在殿门口,往后接连许多天都这样,顶着头绿毛憨憨对人笑,让南竹后来觉得厉声厉色赶他走竟有点过意不去。 今天他倒是来得比往常晚了一点。 “那位唤作行桑的勇士,为什么对比试这么执着?”谢轻舟手指摩挲着黑白棋,目光移向窗外,淡淡地问。 “你是当真什么都忘了。”季鹰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靠在窗檐旁,“行桑生来便是个武痴,他家中贫苦打小便在街头当混混,与妹妹相依为命。两兄妹日子一直过得辛苦,前些年被你相中带回魔宫,混了个侍卫头当当才好点。这次出行尊上有令,天极大比中获高位者重重有赏,不仅如此还有机会入玄羽卫!” 玄羽卫乃魔尊亲兵,允修一门魔族禁术。 “难怪如此。”谢轻舟轻轻嗯声,“竟然拿魔族禁术作饵,祝霄此次的决心下得有些大。” 季鹰:“直呼尊上姓名。谢轻舟啊谢轻舟,失忆后你真是愈发肆无忌惮。” 谢轻舟没搭话,云淡风轻又问道:“那个银面呢?他如何?”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季鹰卸下力气,瘫在椅背上,怅然道,“小胡子背着我将他塞进队里,小爷我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谁?功法怎样?自大殿问安后他便又消失了,夫凡不问也不管。那小胡子嘴严得很,我硬是没套出半点消息。总之,那个清风看上去来者不善,我得去提醒提醒嘉荣小心被他使绊子。” “看来又是一出好戏。”谢轻舟眼皮微掀,淡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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