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若回到兰若居,一时心中苦闷,连一向沉静若水的琴音也全凌乱了。 “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呢?”锦云诺有些不懂,这入宫做贵妃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姐姐似乎不高兴呢? “诺儿,你觉得进宫是件好事吗?” “是啊,何等风光,而且能够见到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多好啊!”锦云诺一脸的艳羡。 锦云若却是摇头,有时候真羡慕云诺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太过清楚那深宫是何地,她以为她能寻到良人,与他共携白首,现在看来这都成了奢望。 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就真的是笼中的金丝雀了,这并非她想要的,她多渴望自由的天空。 “若是姐姐不愿,我代你入宫,反正我们两个相貌相同,外人也分辨不出。”锦云诺实在不想看到锦云若苦闷的样子,忽然提议道。 “不行!”锦云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那种地方岂是单纯的云诺应付得来的。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比战场的厮杀更为恐怖,她又怎么能让云诺接触到那样的污秽肮脏。 “若儿……”丞相夫人连槿走了进来,拉着女儿的手,甚是心疼。 “本想着今日你姐妹二人及笄,为你二人寻一良人,怎的突来这一道圣旨,真真是造化弄人。” “娘亲,女儿无事,再说了,陛下也未必不是女儿的良人啊!”锦云若温言宽慰娘亲,可这话连她自己都怀疑。 她之所求,不过是像爹爹娘亲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皇帝的宫妃众多,又怎会是她的良人? “你这孩子的性子,为娘最是清楚,自小就乖巧懂事,凡事不愿我们担心,却是苦了自己。”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连槿又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思呢。 “娘亲,我们是臣,陛下是君,圣令如天,又怎么不遵呢?”锦云若的话语里,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万般无奈。 “若儿,你进宫以后,不比家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和你爹爹也是无能为力。”连槿想到女儿此后的处境,不由暗自垂泪。 “娘亲,若儿不孝,以后难以侍奉双亲,还请爹娘见谅。而女儿进宫之后,许多事恐不能自主,还望娘亲告诉爹爹,千万勿因若儿,失了为人臣的本分。”锦云若清楚爹娘太过疼爱她,若她进宫后遇到难事,爹爹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样倒是会无端惹来祸患。 “若儿,你……”连槿怎会不懂女儿的意思呢,可是女儿越是懂事,越让她心疼。 “若儿……”丞相锦晔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儿子锦云落。 “父亲……”锦云若显然有些惊讶,向父亲行礼。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若儿有事要谈。”锦晔温文儒雅,久居相位,自有一番威严。 “父亲……”看着父亲负手而立,锦云若忽然有些心涩,从小都是仰望着父亲的背影。如今,那个身影依然伟岸,只是父亲似乎老了。 锦晔转过身,看着出落的越发美丽的女儿,微微轻叹一声,一直都不想这一双女儿与皇宫沾上关系,可是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 “若儿,进了宫,你要保护好自己。而且,你是我锦晔的女儿,身份不比任何人低,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要记得,不论何时,父亲都在你的身后!”锦晔的话虽轻,却有着比平日里难言的清傲。他从一介白衣,一步一步登上今日之位,自然有自己的傲气。 “父亲……”锦云若眼睛微湿,自小到大,父亲都十分疼爱他们,从来不肯让他们受半分委屈。父亲今日之言,是在告诉她,她锦云若的身后是整个锦氏家族,而这些都将成为立足后宫的依仗。 “若儿,父亲知你自小聪慧,自会保护自己。可那座宫墙葬送了太多人,父亲不求你能凤仪天下,只愿你平安就好。”锦晔的心里还是难掩伤痛,因为曾经他最疼爱的女子,已经葬送在那里了,他不愿她的女儿亦是如此。 “父亲,女儿知道了……”这是一个父亲多么平凡的愿望,他永远是那个最疼爱她的父亲,从不曾改变。 “若儿,进宫之后,莫要想着锦氏一族的兴衰,这些你都不必担忧,一切都有父亲,你只要平安无虞,为父就满足了!” 父亲的话无异是在告诉她,她不用想着为家族的荣耀做些什么,只要知道有家族在默默守护她便好,父亲的疼爱,让锦云若心中大动。 锦晔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了。步出门不久,就看到静静候在那里的夫人,缓缓走了过去,轻轻牵起她的手。 连槿温柔一笑,两人静静走着,无声的温暖在两人身边蔓延。这一生,能有身边人陪伴,儿女双全,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夫君,我看你神思郁结,可是忆起了旧事?” 两人携手而立,锦晔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叹息一声,“夫人,我有些害怕。” 这个身居高位的相爷,这么多年宦海沉浮,也不曾露怯,却在夫人面前示了弱。 “夫君,可是害怕无法护住若儿,让当年旧事重演?”连槿如何不了解锦晔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担心呢! “当年我太弱,无法护住她,让她在那座宫墙里香消玉殒,每思及此事,我都不免自责,只觉得愧对恩师临终所托!而如今,想到若儿,我更是担忧!”锦晔的眼里全是自责,还有深深地忧虑。 “夫君,岚姐姐她不会怪你的,而若儿,她玲珑剔透,蕙质兰心,定不会吃了亏去。更何况当今圣上并非先皇,而若儿的身后是夫君呢。”连槿知晓锦晔的心痛,只能温言宽慰。 “而正是圣上的用意,才更让我担心,他要的又怎会仅仅是若儿呢,还有这个相府啊!”锦晔将一切看得通透,这样的殊荣背后,恐怕就是刀山火海。 低调奢华的府邸内,白衣的男子专注的挥动朱笔,一遍一遍描摹那个名字。 “啪!”男子手中的朱笔忽然应声而断,墨滴轻溅,在白衣上晕染开来,甚是妖娆。 “贵妃……锦贵妃,皇兄,臣弟倒是有几分嫉妒你了……”姜羽澜望着那朱红宫檐,暗自低语。 “不过,皇兄,她只是暂居宫闱内,她一定是属于我的!”男子眼神里坚定的光芒,让人害怕。 第二日,宫里就来了许多的宫女,由一个年长的宫女领着。锦云若知道,这便是宫里来的教引姑姑,来教习她宫里的规矩。 这姑姑名唤冼月,以前是太后身边的人,看上去倒是一团和气。 她带着宫女向锦云若行了大礼,按道理来说,教引姑姑因为身份不同,本不必行此大礼。 可是锦云若不同,她这还未进宫,已封贵妃,在宫里已经传开了,宫人们自然知晓这位的与众不同。 锦云若将她扶起,和善地笑道,“云若愚笨,怕是要辛苦姑姑了!” 冼月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微微抬头看这位美名远播的女子。她这才知晓,那种种传闻,都不是虚夸,这女子果然担得起那些溢美之词,甚至更是艳上几分。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姐姐……听说来了好多宫里人,我也来凑凑热闹!”人未到,声先至,只见一个模样与锦云若相同的女子走了进来,笑得天真烂漫。 这位恐怕就是那位二小姐锦云诺了,若不是衣服饰物不同,真的是分辨不出。 冼月暗自惊叹,锦相夫人真的是生了一双好女儿啊,这样的容貌,怎能用俗语去亵渎呢? “你啊,就是喜欢胡闹……”锦云若宠溺地拉过妹妹,给她引见了冼月姑姑。 “姐姐,不如我陪你一同学习,省得你一个人无趣!”锦云诺歪着头,一脸乞求。 “这……”锦云若有些为难的看着冼月姑姑,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冼月姑姑躬身一礼,“二小姐好学,能教二小姐,是奴婢的荣幸。”虽说不合规矩,但是她倒是愿意开个后门。 锦云若当然知道,冼月姑姑是想让她承她的情,她又怎会拒绝这样的示好呢? 宫里的规矩繁琐,锦云若都悉心记下,不想到时因为这些,无端让人捉了把柄。她本就聪慧,许多东西一点即透。 倒是云诺只听了几日,就觉得无趣,再也不愿学丝毫。锦云若只是笑笑,也就由着她。 而这几日下来,虽然冼月从不提宫闱之事,她还是从只言片语,了解了个大概。 皇帝姜羽寒今岁二十有四,七岁登基,但当时年幼,是由太后摄政,等到皇帝成年,太后才退居宫闱,不再过问朝中大事。而当今皇帝确实圣明,自掌权以来,励精图治,国泰民安,天下大定。 当今皇后沈青萝,是太后的侄女,幼时便与皇上定下婚约,太后对她万般宠爱。在皇上成年以后,两人便举行了大婚。帝后二人相敬如宾,倒也和睦。但两人成婚多年,皇后却无所出。太后为了皇室兴旺,又让皇上选妃,充盈后宫。 如今这宫里,还有四妃位份较高,淑妃木清涵,是大将军木如烈的女儿,静妃贺静怡,是尚书贺远志的千金,还有御史大夫伊修文之女盈妃伊盈香,和翰林学士姬非墨之女雪妃姬雪叶。 其他还有一些贵人修仪等人,总体看来,皇帝的宫妃并不算多。说来也奇怪,这些妃子进宫以来,均无所出。 按照体制,她及笄以后,就应该入宫选秀。可是她这未曾选秀,就直接封了正一品的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不知有多少人都甚为不满呢。 锦云若揉了揉额头,还真是头疼的问题,还未进宫,就惹得如此关注,看来这以后在宫中难有太平日子了。 宫里的礼仪教习完毕,冼月姑姑这日正要回宫,穿过层层长廊,却与丞相不期而遇。 冼月姑姑心里一沉,忙躬身行礼。 “没想到竟是姑姑亲自来,不知这几日,若儿学得如何?”锦晔忽然开口问道。 冼月姑姑转身对宫人道,“你们在府外等我吧!” “是,姑姑!”宫人们皆躬身退去。 锦晔盯着她,冷笑一声,“冼月姑姑如今倒是越发威风了!” “相爷说笑了,我一宫婢,怎及得上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本相有今日之位,自问无愧于任何人,但是姑姑呢,深宫清冷,不知旧人可曾入梦?”锦晔一时变得森冷,咬牙切齿地道。 “相爷!”冼月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背主求荣,当年岚儿怎会错信了你这种人,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冼月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锦晔收起恨意,幽幽地道,“你这种人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宫墙深深,姑姑要小心才是!” 说完,锦晔拂袖而去,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盈盈而立的女子,牵起她的手,目光缱绻。 冼月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自嘲一笑,是呀,她选择背弃,只为那人的一个回眸,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只能在那宫墙里孤苦一生。 微风轻轻吹过,冷的不过是她这个伤心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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