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柔研了一下午的墨,腿都要酸了,一听皇帝说要走,嘴立马咧到了耳朵根。 今日明德宫的宫女来过,林太后嘱咐李珩过去用晚膳,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看见秦玉柔期盼他赶紧走的目光,觉得这女人连遮掩也也不遮掩,着实可气了些,便说:“安嫔似乎盼着朕离开。” 他走到秦玉柔面前,秦玉柔只好尽职尽责替他整理衣摆,不仅整理还得回话:“哪有,臣妾并未这样想。” 她十分想,想得不得了,她那话本子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已经挠心挠肺几个时辰了,不续上她会死懂不懂。 “那你如何想的,想朕留下?”李珩看着只到自己下巴的秦玉柔,语气里带着穷追不舍。 李珩是这样想的,她若真敢说出让他留下的话,他便留下,到时候让林太后猜忌她娇纵蛮横,倒也不错。 而此时的秦玉柔心里打着鼓,心想这皇帝怎么回事,自恋了?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这问题只能有一个回答,李珩是非要听不可吗? 秦玉柔努力酝酿笑意,说就说,恶心的话又不是没说过,她做好心理建设道:“臣妾,当然是想的。” 李珩并没有从秦玉柔脸上一丝真情实意,心里反倒不是很舒坦:“是嘛,朕倒瞧着不像。” 还来劲了是吧,秦玉柔觉得自己最近也是受够了委屈,光是被这皇帝训斥就已经三四五六回了,虚情假意地回答了也不满意,给个台阶下了彼此都好,看来着皇帝是给脸不要脸了。 非得折腾是吧,那她奉陪好了,要看真情,那就演给你看! 李珩正等着听她会如何反驳,忽觉得自己胳膊上的衣服被攥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秦玉柔就凑到了他脸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下去。 秦玉柔亲完之后就退后两步,一双流转的眸子里透着狡黠,李珩当即愣了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喊完了:“大胆!” 所以她就说嘛,李珩非激她做什么,自己又承担不起后果。 李珩的手抖着,他要罚这无法无天的人禁闭,她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她竟然直接亲上来,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他愤然跨出玉楼阁,偏那边秦玉柔并不想如此算了,追出门去喊道:“臣妾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生气?” 那一声“大胆”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心不由揪起来,李珩当着众人只能忍下怒气,咬牙说道:“朕没有生气。” 身后便紧跟着一句:“您不生气就好,所以臣妾是真的想让您留下的。” 李珩再不想多说话:“安嫔无需送了。” 高鸿看着李珩面色不善,抬眼朝秦玉柔看过去,那安嫔竟然在笑。他追随李珩而去,摸不着头脑。 连真儿都看出李珩是真的生气了,忙跑进屋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玉柔没来由的觉得好笑,她这可不是争宠,完全是在皇帝的雷点蹦迪,这样一来李珩起码得有段时间不会来。 “陛下不都说了没事了嘛,他不会如此小肚鸡肠的。”秦玉柔已经重新拿起了话本子看起来。 不过李珩今日为什么来啊,还不留宿,难不成是得了消息来抓她看闲书的? “娘娘,那书?”玉竹在后院听了消息,忙过来向秦玉柔询问。 秦玉柔在桌边翘起二郎腿来,看见严萍不满的眼神才放下,道:“接着写就行。” 严萍担惊受怕一回,忙询问秦玉柔是如何跟皇帝周旋的。 “没什么,咱们关起门来看书,看完书收好,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不过……”虽然她在李珩面前信誓旦旦说不会被发现,但也不能全然保证院子里全是忠心耿耿的人。 玉竹写书的事情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倒是没人知道,但是读书的事情倒是不少人知晓。 “玉竹啊,以后书名要写,写成那种,古诗词句那种……” 玉竹补上:“有文化韵味的?” 秦玉柔小鸡啄米,玉竹太有眼力见了,她甚是满意,不过还有一点:“书的前几页伪装成那种儒家的书,任谁初翻开不起疑就好。” 玉竹说包在她身上,没有失去进宫价值,她开心地准备回去继续写。 接下来的几天李珩确实没有来,秦玉柔安安心心地边作画边听话本子,生活也算是惬意。 等画做完的时候,她从织绣坊调来三个绣娘,让她们以画为底做着绣品,并将珍珠和夜明珠绣到鸟喙上。 该说不说,秦玉柔觉得这真是她穿到古代后第一次感觉作画这么累,等她找到绣娘之后,她一定要长在床上,把这几天补回来。 织绣坊人才济济,但内务府吸取了上次同心结的教训,怎么还敢派技艺高的师傅去,生怕得罪皇帝。 连严萍也看出来了,这三位年纪不大,瞧着不过这几年才入宫的。 秦玉柔则不是很在意:“能进织绣坊的,都是些人才,就算是新人,也是这几年里拔尖的。” 三位绣娘一听是给安嫔帮忙,立马也紧张起来。 秦玉柔笑笑说:“线用最好的,玉楼阁不缺钱,这是送给太后的寿礼,万一得了太后青眼,本宫会替你们美言晋升的。” 材料上等了,档次就有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三个绣娘兢兢业业的精神感染到了秦玉柔,在她躺的这几日,一副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被完成了。 —— “陛下。”一身着玄服的侍卫踏入御花园的凉亭,瞧着李珩身边还有其他人,便不再作声。 “周寻,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李珩和尚昀青在下棋,尚昀青今日从外面带了李珩要他寻的“梦仙枕”,那是整块玉雕刻有传说仙境的玉枕,李珩准备送给林太后。 周寻点头:“是的陛下。” 周寻前几日接到李珩的密旨,奉命调查这几年秦玉柔的一切行踪。本以为是件复杂棘手的事情,结果两三天的时间他就全打听好了。 “说吧。”李珩专心下着棋。 周寻瞧他的样子,意思应该是调查的内容无需避讳尚昀青,于是他开始一件件禀报:“安嫔的确是去了肃州,因为秦二姑娘病重才赶回来,此后三年不出门,这些均非谣传。” 尚昀青一听周寻讲的内容,顿时来了兴趣,但面上不动声色地仍然下着棋。 “臣找到了秦家之前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的人,据这名奴仆说,秦家连护院都是女人,外面也是不敢让她去的,听说……听说是是因为怕秦三姑娘被别人迷住。” 李珩觉得这种事很荒谬,但是想起秦玉柔说起她二姐的事情,秦家一连两个女儿都因为此事无法入宫,多些防范好像也不算过分。 “你继续说。”两人下棋的这处亭子位于御花园的高处,能俯瞰到大半个皇宫,自然也就一眼能够看到那修得金碧辉煌的玉楼阁。 “此后安嫔基本属于半软禁的状态,秦家给安嫔找了不少六艺师傅,所以这三年来,安嫔便日日学习,并无其他活动。” 周寻总觉得每说一句,这位皇帝的眉眼就越沉一下。但作为皇帝的暗卫,他怎会不知皇帝厌恶秦家,现下定是觉得秦家丧心病狂。 李珩总算知道周寻为何这么快就会来复命了,原来这生活是这么单调。 “那奴仆还说了什么?” 周寻想了片刻:“那厨子还说,安嫔甚为喜欢吃鸭。” 尚昀青心里已经预料到了李珩会说什么话,总逃不过“无聊”、“没有价值”、“浪费朕的时间”云云。 结果他等了半天,李珩只是笑了笑。 想起某人腹泻一整晚后第二日就想吃烤鸭的作为,这消息应该是真的。 “看着朕做什么,该你下子了。”李珩和尚昀青说道,然后吩咐周寻可以了,准他休息一日。 周寻告退后,李珩和尚昀青的棋局还没有结果。 “可不是白听的。”李珩下了一子,立马杀了尚昀青一大片。 尚昀青轻笑:“臣就知道没有这种好事,只是过了一个月,您亲自去查安嫔娘娘,可是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李珩点头:“安嫔和朕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在这宫里不争、不抢,甚至有些时候瞧上去还没什么骨气,不免让朕怀疑她的动机。” 尚昀青考虑清楚后落下白棋,偏头回答:“她不招摇,便闯不了祸。” 李珩执者黑棋落到之前尚昀青的疏漏之处:“你的意思是她害怕闯祸所以缩头缩尾的?” 尚昀青见自己落入李珩棋局的陷阱里有些着急,眉头微微皱起:“秦相那样的人,肯定想得周全,何况周寻不是说了,在家教养三年,就是块榆木疙瘩也能成精了。” “朕瞧着她原本就笨手笨脚的,除了画作得还成。”李珩看着棋局,黑白二色分明,继续说道:“那你说,那她若得了秦相授意进宫为妃嫔,却没有半点身为妃嫔的自觉,这又作何解释?” 尚昀青要落子的手戛然而止:“您的意思是说,她看不上您?” 李珩抬起危险的眸子,尚昀青按下手去,棋子下歪了。 “陛下,臣刚才一激动……” 李珩落下黑棋,报复道:“晚了。” 尚昀青叹了口气,这盘棋必输无疑,只能想办法输得不那么难看,他落下白子:“这位娘娘安分守己了,您应当开心才是,若真看得上您了,便会成为下一个庄妃,您受的住嘛。” 李珩没说话,秦玉柔可是做了比庄妃更放肆的事。本来以为她可能是有心悦之人,如今看来也没有,所以真如尚昀青所说,是看不上自己? 那又……为何那般大胆地亲自己。 他摸着右脸,手中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明明棋盘上黑棋处于上风,他却一时不知道下到哪里更合适。 “怎么了陛下,捂着脸作甚?”尚昀青催促李珩下子。 李珩放下手来:“刚刚察觉有蚊子。” 这局李珩赢了,天色渐晚,尚昀青匆匆出宫,但李珩看着棋局,仍然在思考尚昀青的话。 是啊,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不喜欢自己,不缠着自己,不让后宫一团乱,可谓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李蕙月在御花园池边喂鱼,瞧着已是日暮西山,亭中的人也已经离开,正要起身,却见那旁桥上丽嫔走过来。 “长公主殿下,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回宫?” 李蕙月拿着宫女递来的手帕擦了下手指,回道:“这就回去。” 丽嫔与她回宫的路算是一道的,既然碰上了,自然不免说起些话来。 谈及送给太后诞辰礼物的时候,丽嫔夸起秦玉柔来:“安嫔妹妹可是亲手绘制了百鸟朝凤图,在我们几人之中,这情谊是一等一的。” “臣妾出生贫贱,没有那么好的画画功底,想来安嫔妹妹绘制的,当差不了。” 李蕙月闻言有些走不动道,心想安嫔的寿礼若是真得了太后喜欢,她表姐的准备的礼物不就落了下风,不行,她得去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回来告诉她表姐才行。 她立马吩咐道:“去玉楼阁。” 跟从她的嬷嬷忙问道:“公主,这时分您去作甚?” 瑶华宫门口已近在咫尺,宫门口的灯已经被点起,李蕙月头也不回地说道:“去玉楼阁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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