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是进退有度的人。 那天过后,他主动联络荀一宵的频率肉眼可见的下降。 荀一宵对此无动于衷,只当他被自己的冷漠劝退。 挺好的,不该开始、不该继续的情感,最好一早就被扼杀。 日子转眼就到除夕。 “一宵,我先走了。” 店长岑旭升打卡下班,还不忘叮嘱荀一宵,“你也早点下班回宿舍看春晚。” “好。”荀一宵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那我差不多6点打卡下班吧?” “行。”岑旭升说,“新年快乐,荀一宵。” 荀一宵笑眯眯的回道:“新年快乐,升哥。” 前脚刚出门,后脚岑旭升又转身。 他冲员工更衣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准备了新年礼物给你,晚上记得带走。” 话音落下,人一溜烟的跑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荀一宵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下。 岑旭升是前阵子空降来的新店长。 老岑总的儿子,国外留学回来的接班人,过来纯粹是为了体验基层。 听说之前在店里引进咖啡服务就是他的主意,美曰其名与国际接轨。 望江小区附近是居民区,人流量大,夜班也时常配备两个人。 荀一宵这些天一直和他搭班,这人干活积极又认真,人也和善好说话,她还挺喜欢和他一起工作。 5点半。 荀一宵开始着手准备结束前的工作,清理冷藏柜时,特意把一小盒蛋糕放在一边。 “欢迎光临。” “除夕不休息?” 感应器和男人愉悦的声音一并响起,荀一宵视线凝固一瞬,惊诧地转过头。 许久不见的人此刻就站在门口。 黑色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浅灰色卫衣搭配基础款的运动裤。 路遥手上提着个保温饭盒,朝她晃了晃,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猜你在店里,特意从家里带了饺子过来,一起吃点?” 他的态度一如往常,好像全然不在意她单方面的躲避。 荀一宵的视线落在饭盒上,原本想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忽而软了下来。 她半撑着身子站起来:“我还没下班。” “这么不人性?除夕要上通宵?”路遥故作惊讶的调侃,笑着走到她旁边的座椅上坐下,“那我等你下班,我姥姥包的饺子特别好吃,不吃真的会遗憾。” 人家邀请都说到这份儿上,荀一宵再装冷反而显得没意思。 何况眼前人笑的灿烂,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她比谁都懂。 荀一宵轻声道:“你不陪爸妈守夜吗?” 路遥胳膊肘随意地撑在桌子上,慢悠悠的反问:“你不也没回家吗?” 荀一宵哑然,含糊的嗯了声。 从某种程度来说,两人暂时扯平了。 与此同时,路遥时刻观察着荀一宵的表情,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故作轻松的解释了下。 “我爸妈一早去过二人世界了,我姥姥家里人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碍事。” 路遥话音一转,揶揄道,“倒是你,小财迷,大年三十还上班。” “寒假很长,闲着也是闲着。”荀一宵转身走到收银台,想要继续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你几点下班?” 路遥朝窗外看了一眼,轻飘飘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紧张,“路上没什么人了,一会儿吃完饺子我送你回去?” 荀一宵在做盘点,眼皮撩了下,目光看向路遥。 鬼使神差,她没有拒绝。 “6点下班。”她说。 “好。”路遥低头,缓慢的松了口气,嘴角笑意更浓,“那没多久了,我去买点烟花。” 说完,人已经跑出去。 江城禁烟花,哪里有卖烟花的? 荀一宵忽而笑了下,转眼又收起,她不想显出内心真实想法。 伪装好像已经成为她惯用的保护色。 荀一宵踩着点下班,下班前打了一杯黑咖啡,一杯拿铁,额外多结账一份小蛋糕,提着东西上了路遥的车。 这次的车和上次不同,是她不认识的牌子,但无所谓,她只是被他送一程而已。 “蛋糕是买给我的?是新出的?好吃吗?”路遥侧脸看去,很愉快。 “还不错。”荀一宵想了想,言简意赅的说,“我生日。” “你生日是今天?”路遥吃惊。 这天不是他拿到资料上的信息。 “1996.2.18是那年除夕的阳历日子,我通常过阴历。”她难得坦诚的解释,“今天我生日,请你吃蛋糕。”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路遥受宠若惊,飞快追问。 他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期待着他是她第一个愿意坦白的人。 荀一宵勾勾唇,望向前路,肯定的回他:“是,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生日快乐。”路遥音调明显的雀跃,调转了方向盘。 “这不是回学校的路。”荀一宵诧异。 “去买蛋糕。”路遥愉悦又振奋,“生日是很重要的事,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咱们去买蛋糕,买礼物。” 荀一宵:“……” 她没想过,路遥会反应这么大。 她忙说:“不用,我买了蛋糕。” “不一样,我也得准备。”路遥摇头,固执继续,“第一次和你一起过生日,我什么都没准备,这非常不礼貌。”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生日要郑重,不能敷衍。 荀一宵的思维短暂出轨,她开始好奇路遥的一切了,‘喜欢他’三个字重新卷土重来。 “唔,CBD有家蛋糕店,叫时光,我每年生日都去那里买蛋糕。”路遥絮絮叨叨。 荀一宵没回话,欣喜的心情陡然跌落。 她安静的靠坐在位置上,迷惘的视线出神的随着街灯一并后退。 绕是路遥开车又快又稳,两人赶到CBD时,店铺也已经打烊的七七八八了。 眼见礼物和蛋糕都要落空,刚停好车,路遥也不顾其他,拉起荀一宵的手就往时光跑,而后者也真的跟着他发疯。 两人奔跑着,迎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寒风肆意吹拂过他们年轻的脸颊。 理性被填埋在某一刻,感性在此刻像野草一样在她贫瘠的荒原上野蛮生长。 时光打烊前几分钟,两人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 路遥还好,荀一宵是真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平时不多锻炼锻炼。 店员等两人平复了会儿,才走上前,问:“需要点什么?” “生日蛋糕。”路遥说。 店员引着两人走到透明柜台前,有些为难的说:“目前只有这些了。” 荀一宵跟在路遥身后,视线扫过那几个精致好看的蛋糕,蛋糕旁边的小牌子上写的价格令人咋舌。 “喜欢哪个?”路遥问,“今天太匆忙,只能选这些了。等明年,我一定给你定做个最好。” 店员闻言,会心一笑,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气氛陡然尴尬。 荀一宵静默的望着蛋糕,没说话,就好像真的是认真挑选。 路遥上前解围:“我们是朋友。” “那也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店员自知说错话,忙跟着打哈哈。 荀一宵听着两人一问一答,既没有出言否认,也没有承认。 她在想路遥,想他像极了想要献宝的孩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就那个吧。”她伸手指向其中一个。 “水果奶油海绵蛋糕吗?我觉得你也喜欢这个。”路遥笑着转身对柜员道,“就要那个,再帮我办张充值卡,冲1万。” 荀一宵微笑的站在路遥身旁,又走神了。 她在盘算一万块在这家店能买多少东西,又能当多久的生活费。 回过神的间隙,她觉得自己可能想的不对。 路遥条件好,她也不差呀。 家庭条件没法比,可她本身也是五好青年,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努力向上,有什么不能匹配的吗? 思来想去,荀一宵扯扯嘴角,笑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多巴胺带来的冲动是短暂的,而现实是残酷的。 残酷就是,他们始终是不平等,身处两个世界。 “走吧,我们去吃蛋糕。”路遥提着蛋糕,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胳膊肘蹭了蹭愣神的人,“大寿星,我们去过生日。” “好。”荀一宵如常笑笑。 他们来的时候太晚,礼物终究是没来得及买。 “今年只有蛋糕给你。”路遥心里愧疚,“等明年,我一定提前给你准备最好的蛋糕,最好的礼物。” “没关系,今年有你陪我一起过生日,我觉得很开心。”荀一宵安慰他。 “这张卡你先收着,就当生日礼物,可以吗?”路遥小心翼翼的说。 一万块的充值卡,约等于给了她一万块钱。 荀一宵心情复杂,为他的小心翼翼。 他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路遥,你太客气了。”荀一宵婉拒道,“谢谢你,你能陪我过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再说,这个蛋糕很好呀,我很喜欢。” “那不一样!”路遥反驳道,“礼物代表美好的祝福。” 路遥总是能轻易打破她既定的认知。 荀一宵半眯起眼睛,回忆起每年都要买的蛋糕。 最开始,她帮福利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辅导低年级功课,帮厨房阿姨洗碗。 作为回报,她一个月能有50块的零花钱。 她就把这个钱攒起来,在生日的时候买一个蛋糕,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吃掉。 后来和荀院长一起生活,每年生日,荀院长都会给她买个蛋糕,还会做一桌子她喜欢的饭菜。 但她仍会在回家之前,先自己奖励自己一个小的蛋糕。 荀一宵弯起嘴角,在想:仪式感这种东西,她好像天生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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