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巴掌大小脸上尽是血污灰渍,衣衫破损,她倒在裴行祐身上,手脚冰得令人发怵。 裴行祐接过女子,手颤了颤,将她发间白雪拂去。 此处荒郊野岭,又天寒地冻,若晚来一步…… 他不敢想。 还好及时赶到了。 男人敛眼,抱紧怀中人后,正要缓缓起身。 一道箭矢疾如电掣,忽直奔裴行祐而来。 “大人小心!” 许川反应迅速,横刀挡下。 可还未来得及喘息,密林深处若流星般的箭雨,成千上万朝人群射来。 几十个黑衣死士腾跃而起,与官兵缠斗,行刀狠绝,血肉横飞。 见情况不对,许川朝后大喊:“小蛮,你护送大人先走,我拖住他们!” 李小蛮即刻会意,护着大人上马后,一脚踹飞凑近的死士,将马绳斩断,脱缰之马受惊,高嘶着朝远处跑去。 死士头目见裴行祐离去,连忙大喝:“还不快追!”却不料下一瞬被官兵渔网般密拥而上,死死挡住去路。 许川一刀劈下那人右臂,血花飞溅,他面无表情抹了抹嘴角血迹。 “追什么追?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 天欲雪,穹顶黑若墨,男人半揽怀中人,策马扬鞭。 风声劲疾,山野不断从视野掠后,裴行祐扭头回望,见仍有小批没拦住的死士朝自己追来,于是他咬牙冲进灌丛,弃马滚落隐在一处草垛中。 死士未觉有异,向着相反的马蹄声追去。 待响动彻底远去,裴行祐这才敢扛着萧锁月,缓缓走出草垛,走了莫约半炷香,察觉背上人身体愈变愈冷,他不得不停下来生火拱暖,待萧锁月略有体温后,再上路。 现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在附近找到人家,为殿下包扎休整。可此处荒林旷野,千里都窥不见一丝烟火气息,找到一处人家,谈何容易? 就在裴行祐双腿走得将近麻木时,前方出现处熟悉的山头。 裴行祐心头一喜。 这不是婺川野郊外? 他凭着记忆,翻越山头野径,找到刚来锦阳钦差时途经的那家农舍,农舍闪着微弱烛光,在人迹近绝的荒郊显得格外醒目。 裴行祐叩响门环。 * 长安 夜已三更,月华如练。 萧则策熟络翻过安王府高墙,见四周无人,便放下心来,甩着香囊慢悠悠往卧房方向走。 小娘子披着狐裘立在寒风里,提着灯笼,鼻尖吹得通红,看到萧则策,她微恼压声:“二兄,都三更了,你怎么才回来?” 说着她嫌弃掩了掩鼻:“一股子胭脂水粉味,熏死了。” 萧则策见状从衣襟摸出样东西,长嘘短叹地摇头:“本来买了本当下最时兴的话本子想送给妹妹,可惜染了味,那便扔了吧……”他详装要扔话本。 萧愠娴脸霎时间涨的通红,伸手要去捞话本子,却不料萧则策一闪,她扑空,径直摔倒在雪堆里。 “你!” 萧愠娴好不容易爬起身来,那厢萧则策又贱嗖嗖飞来几坨雪球,她气得直跺脚,话都说不利索了:“下次,我,我再也不帮你向大兄打掩护了……你,你……” 萧则策吓得赶忙哄人,话还未出口,阆苑漆暗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原来是这样。” 兄妹俩人震得一哆嗦,齐齐扭头。 身着深色圆领襕衣,腰束革带的青年背手走出来,他上下扫几眼僵直的萧则策:“瞒着我,又去花楼?” 来人正是安王世子萧则灵。 萧则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这个少言沉稳的长兄,老安王不管事,年轻时丧妻后就未再娶王妃,而是纳了好几房美妾,相继生下了萧则灵,萧则策和老幺萧愠娴。 父亲时常在外风流,年长的萧则灵便自然担起了王府重任,甚至府里头的下人,也多是听世子而非老安王的。 长兄如父,萧则灵平日没少为这个纨绔闯祸的二弟闹心。 “也该给你娶个娘子好好管着你了,不然容你这么混下去,怎么得了?整日没个正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一听到娶娘子,萧则策眼睛都亮了:“听闻卢太傅家的三娘子容冠京城,兄长何日上卢家提亲?我定洗心革面重新做……哎哎哎,痛,兄长痛……” 萧则灵揪住萧则策往正堂走,恨铁不成刚:“你还挑上了,人家卢家乃书香门第,看得上你这个浪荡的?”言罢顿了顿,松了手道:“你俩同我去见父亲。” 萧则策萧愠娴面面相觑。 云游在外大半月不归家的父亲,今夜竟忽然回了王府? 正房暖阁内,老安王坐在铺有赤紫色茵褥的柏木坐床上,神情少见的严肃。 见到请安的三人,老安王摆摆手:“你们坐。” 待三人落座,老安王开口,话头朝着萧愠娴:“我同则灵有要事回趟封地,你同二兄留在长安,替我多看着他,莫要多闯祸。” 萧则策“唆”一声站起:“什么,父亲要回封地?我也要去。” 萧则灵瞥了眼弟弟,后者立马坐下,老实起来。 萧愠娴问:“父亲要走?何日才能回到长安?” 老安王摸着长须,略思量番道:“也不是大事,半月左右,处理完自会回来。” * 一道斜阳悠悠照射在萧锁月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 “殿下醒了?” 男人声音响起。 萧锁月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人,光晕刺目,男人束髻半披,前额随意垂下几缕发丝更衬得面若瑾玉,眉如点漆。 “你……”她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涩得厉害,接过裴行祐递来的水缓和后,她道:“这是哪?” “婺川郊外一处农舍。” 婺川?梁家寨不是在锦阳么,她为何又会出现在婺川。 萧锁月蹙眉沉思。 裴行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宝娘子说殿下在梁家寨遇险,青澹不敢耽误带人去营救,却中途遭到了刺客追杀,无奈之下只好逃到婺川来。” “那宝萍呢?” “宝娘子随小蛮他们一处。” 萧锁月张了张口还要再说话,门板被敲响,裴行祐起身去开门,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老人见到萧锁月醒来,朝裴行祐笑了笑:“官爷,你娘子醒了?今晨平旦我上山割猪草,正好看到好些地榆根,你拿去磨了好给娘子上药。” 裴行祐笑着道谢接过,回过身来,却看见床榻上的小娘子一脸不满。 “谁是你娘子?” 男人没回她话,只是敛眼捧着磨好的草药:“劳请殿下扭身,我……” “放肆!” 这个登徒子,替她上药?还想占她便宜? 萧锁月猛地坐起,一把捧过瓷碗:“你出去,我自己来。” 裴行祐顿了半顷,缓缓弯唇:“看到殿下如此生龙活虎,定是伤口愈合得不差,这样青澹便放心了。” 萧锁月听到此话火气又蹭蹭上冒,想骂人又止住口。 算了,这人好歹救了她一命,她向来是大度的,既往不咎,与他也算是两清了。 待伤情半好,她便离他远远的,要多远躲多远。 萧锁月恨恨地想着,垂头将后背圈圈缠绕的绷带解开,正捣了药粉要擦,却发现伤口在后背中央,她怎么都蹭不上去,药粉扑扬扬落散开,呛得她急咳好几声,后背牵动隐隐作疼。 试了几次都不行后她丧气甩了瓷碗在桌上,烦意抹了抹额角渗出的冷汗。 虽说自幼被幽禁在冷宫,可她怎么说是个公主,自小左围右绕一堆宫人伺候,上药包扎等事更是从未做过,娇气得很。 就在她万愁莫展之时,门外传来裴行祐的声音:“殿下需要帮忙吗?” 萧锁月表情凝住。 他竟没走远?一直待在门口? 那她…… 萧锁月想起刚刚上药时,自己发出各种瓦罐碰撞与烦躁叹息的响动,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房内忽然安静下来,裴行祐霎时有些不习惯,顿了许久后试探问道:“公主?” “你……你进来。”勉为其难的声音终于响起。 裴行祐走进来。 小娘子除却后背,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趴在床榻上。 察觉有道视线投到自己后背,萧锁月蜷了蜷脖子,侧头狠话:“再乱看……再乱看本宫将你眼睛剜下来喂鱼!” 裴行祐眸子黝沉,里头尽是笑意,他捧起瓷碗走到床榻旁:“殿下,这药粉是要和水的。” “你……” 萧锁月闷头咬牙。 这玩意要和水,敢情裴行祐就是假意离开,反正不管如何,她总是要唤他回来的。 看着女子气鼓鼓的样子,裴行祐心情顿时大好:“殿下若是疼了,莫要忍者,喊一声。” 萧锁月莫名其妙地剜一眼男人。 她才不要喊,那老伯还在外头的,她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喊了像什么? 后背的凉意丝丝蔓延开,未等萧锁月反应过来,药渗进未愈合的伤口里,很快又化为火辣辣的痛意。 她倒吸了一口气,但还是咬住下唇死死不肯出声。 “殿下疼了便喊一声。” “我……我不疼,你别废话,快些上药……” 某人仍旧死鸭子嘴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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