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脑海里有根弦一抽一抽地痛，程澄一开始以为这是正常的“战后疲劳”，然而当她睁开眼，看到周围都是黑夜与星子之后，她方知晓，她还没“醒”。 手心里握着的那个环形石头，此时已经活了，石头化身成一条小蛇，咬着程澄的手腕不放。 它似乎在喝她的血，也似乎是它把她的意识带到了这里。 小蛇不是别的小蛇，而是梨茶身边的那条，此时它牙关紧咬，半个字音都吐不出。 程澄看着它通红样爆珠般的双眼，心里忽然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梨茶呢？”她问。 小蛇用力地咬着她的手腕，甩了一下尾巴。 程澄此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她只能看到眼前的场景变换，也看到了夜幕上，突然出现的梨茶的脸。 她的脸几乎占据了半个夜空，表情随着她说话而不停变换着，如果不是程澄在这，换做其它别的人恐怕都要惊恐尖叫。 梨茶说：“抱歉程澄，我要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 她的声音直接从天幕垂落，像响在天上的雷鸣，直接包绕在程澄的耳边。 程澄忍着巨大的响声带给她的不适感，仰头看向梨茶，眉目间满满都是担忧。 只听梨茶又说：“毕泉他使诈，我虽然将他困在了陷阱里，但他也将我在三维世界的真身毁了……” 梨茶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对程澄造成的不适，所以她刻意放低了音量，但程澄听来，声音依旧很大就是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程澄能看到，天幕上梨茶的脸突然开裂，有无数的碎裂的光，从她的脸庞后透过来，此刻的她，薄得仿若一张一撕就坏的锡纸。 程澄感到手腕上也传来了被咬的痛，她低头瞅了一眼小蛇，却发现它已经将身子和尾巴都缠绕到了她的手腕上。 “……橙子，我暂时无法回去了，我会在高维空间里流浪一阵子，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回去，帮我跟梨花她们说一声，梨茶回不去了，我再回去，只能是别的身份。”梨茶身后露出的光越来越多，她笑着看向程澄，“很高兴认识你，橙子，小蛇我暂时无法带在身上，就交由你帮忙照顾了……” 程澄总觉得她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完，可她说到这里，天幕上便真的打了一声雷，梨茶的脸一瞬间就隐没了，只给程澄留下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手腕上缠绕的小蛇突然收紧了一下，然后松开了牙齿，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程澄感到脚下一空，她的意识坠落，脑海里的痛又回来了。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懵懂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凑过来的霍婵和梨花所长的脸。 “你们怎么来了？”程澄一抬手，发现她之前攥在手心里的石头，已经套到了她的手腕上，手腕上也没有小蛇咬她的伤口，反而苍白平整。 石环看上去非常普通，如果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隐隐约约的蛇身线条。 霍婵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你可真厉害，大橙子，刚入学一个月，就搞了这么大的事情，跟智能机器人对战，还以一敌百，这几天赫星的新闻头条可都是你。要是我们不来，帝大那帮追名逐利的老家伙，还不一定要怎么拿你做文章呢。” “我……”程澄接过苹果，坐起来，她看到梨花关切的目光，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梨茶的事，手里的苹果似乎也沉甸甸了许多。 “对于当时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霍婵问她，“医生说你沉睡期间的脑电波很不稳定，给你做监测的时候，险些烧坏机器。” 程澄鼓了一下腮，她能说她什么都记得吗？ “对了，梨茶她，她不见了。” 梨花听到梨茶不见了的反应倒是没有想象中激烈，她只是有些失望：“茶茶失踪了，学校那边一直在找，不过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我和婵婵推测，她可能是被卷入了时空乱流。毕竟，谁也想不到，血盟的人会建立点对点虫洞运输智能人，你和梨茶当时面对的情况那么复杂，监控又因为磁场的影响而失灵了，出现时空乱流也是正常的现象。” 程澄握了一下手心：“我会努力找她的。” 霍婵看了看两人，欲言又止，其实谁都清楚，当时的点对点虫洞通道已经关闭，就算有时空乱流，她们也不知道梨茶被卷到了哪里。 而且时空乱流里非常危险，以人类的身躯，很难在里面生存太长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七天，基本可以说，梨茶是回不来了。 梨花欣慰地点头：“不管怎么说，你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中心街区那边，没有你们这样的能人，听说死伤惨重。你的欧阳英老师就住在你隔壁病房，我们刚去看完她回来，英子一直夸你呢，说我们捡到个宝。” 程澄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嗯，霍婵阿长削的的苹果仍旧非常好吃。 霍婵在她藤条样的终端上敲了敲，给程澄发来了一份“休学申请”。 “鉴于目前帝都星的混乱状况和危险，我和你梨花阿长想着先让你休学一年，我们已经失去了梨茶，不想再失去你了。跟我们回瑞星吧，大橙子。” “啊？”程澄又咬了一口苹果，“可是我，不想休学。” 这样大规模的智能机器人狂暴，就算是血盟，短期内也很难再组织一场了，她们俩认为帝都星现在不安全，恰恰相反，程澄觉得至少接下来的一年内，帝都星都是安全的。 “不着急决定，程澄。”梨花说，“我和婵婵还会在帝都星待两天，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带你出去看看，你再做决定。毕竟，我们不是你的监护人，最多只能给你提些建议，最后的签名还是要你自己去签。” “怎么了？外面很乱吗？”程澄立刻就想下床出去，可她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厉害，她好饿。 霍婵急忙将她按回床上：“乱倒不至于，你先好好歇着，我跟梨花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医院里的基础能量块实在是太难吃了。” 程澄靠在床上，轻轻点头，她现在还有些晕。 等两人都离开之后，程澄缓了一会儿，才打开终端页面，上面是火火标注好的，全边城七区地图。 之前转为红色的亮点，此时已经全部变蓝了。 程澄轻笑：“我昏迷的这几天，你也没闲着。” 火火的屏幕上立刻冒出个鬼脸，它没有用语音功能，反而给她打字：“经过检测，你此刻身处的房间里，至少有三处监听设备，安全起见，我只能这样与你沟通。” 程澄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眉头一皱，两只手一起给她敲字回复：“你能找到那些设备的位置吗？” “你要做什么？打草惊蛇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火火虽然如此说，但它还是给她呈现出了房间内的立体结构图，并注明了可疑监听设备的位置。 程澄观察了一下屏幕上标注用的颜色，继续与火火敲字：“红黄绿，三种颜色，这是代表来自三方的势力？” “没错，最后安装的，在桌子下面的那个，是刚刚离开那两个人放上的，比较隐匿，但是也躲不过我火火的双眼。还有窗台花盆里的那个，是帝大新申请的专利设备，还没有批量生产，所以应该是那天来探望你发现你还没醒的陈艾恩教授放的。至于另外一个，我还没找到头绪，似乎你进来之前就有了。” 程澄无奈微笑，继续敲字：“对，你火眼金睛。” 她闭上眼睛假寐，不再管火火在屏幕上又自夸了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叹气。 梨花所长虽然嘴上说着对梨茶的失踪不甚在意，但从她安监听设备的举动来看，还是想知道更多的。 不过，程澄要让她失望了，高维生物的事情，她暂时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本来只想着能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活着的，没想到她竟然出名了，程澄有些气恼地想着，她不想出名。 出去买饭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程澄怎么也没想到，霍婵给她带的，是即热式火锅，还配了一碗米饭。 “这是瑞星的美食牌子，没想到这附近的超市有，顺手买了。你吃过吗？味道还不错。” 程澄一打开盖子，她感到手腕上的石头忽然动了一下，但再去看它的时候，它又不动了。 “说起来，帝大那边怎么说我们这次的行动？我和梨茶路过校门，看到战斗型机器人不会处理以太晶体，担心时间长了，它们也被同化，那样就糟了，所以才出的手，学校那边没说什么吧？”程澄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和梨茶突然出现在校门附近还是很可疑的。 霍婵摇头：“有中心区的惨重在前，你们的行为救了整个学校师生，她们打算给你颁发优秀新生称号。” 程澄卡巴了一下眼睛：“只有称号，没有奖金吗？” 霍婵斜了她一眼：“你真是财迷，奖金当然有，帝大那边奖励了你两万星币，同时免除了一年的学费。” “才这么点？”程澄吹了吹火锅里的藕片，有点烫嘴。 “那你想要多少？” “怎么也要免除在读期间的全部学费，才可以吧。”程澄只是随口说说，倒是没想到她的话全被监听设备接收了过去，还入了校长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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