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羿鸣到卖字画的店买了些细软的纸包着碗,又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木盒子,在盒子里放了些棉花,才把茶碗放进去。做好这些他又把盒子放到一个结实些的袋子里,然后提着袋子出去。 整个过程茶碗都没有说过话。 裴羿鸣并不在意,他准备去下一个有意思的摊位看看。 他到那个摊位的时候,摊主正在跟一位老爷爷争吵。老爷爷精神矍铄,衣着朴素,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跟他单位里那些专做学问的老师一样样。 裴羿鸣躲在一旁,暗自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 “我身份证压在你这里,我回去拿钱,你先让我带回去” “那可不行,我开门做生意,你没有现金可以手机扫码付啊,哪有直接拿了就走的道理,我拿你身份证又没用,我要来干什么” “身份证怎么没用呢,我把身份证压在这里,我总得赎回我身份证的啊” “身份证补办就好了,万一你跑了,我不就血本无归吗” …… 裴羿鸣听懂了,大概是老爷爷想买东西但带不够现金,手机也没有钱,只能把身份证抵押在摊主这里,老爷爷想回去拿钱再赎回身份证,可摊主怕他一去不回头,到时候收不回钱。 而导致他们争吵的货品,正是裴羿鸣想买的那件。 裴羿鸣细致的把装着茶碗的袋子放到双肩包里,走去摊位前扶着老爷爷的手说道“爷爷您又花钱买这些东西,被奶奶知道了,怕是又不让您进家门口了” 老爷子一把甩开裴羿鸣“你这小孩,谁是你爷爷啊,别乱攀亲戚” “爷爷您就算想买这东西,也用不着连小孙子都装作不认识吧”裴羿鸣又上手来扶。 老人家却还是推开他,不让他扶:“都说我不是你爷爷,你认错人了” 裴羿鸣也不反驳,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摊位老板。完全是一副招架不住自家长辈的架势。 这番情态,反而让摊主相信裴羿鸣的确是老人家的孙子。 裴羿鸣对着老板歉意的笑笑:“老板,我爷爷不买了,太贵了,我奶奶不准他买的,打扰你做生意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带他走” 说完,用巧劲转过老人身子,靠近他低声说:“老爷爷,咱们假装走,我帮你压价,他肯定卖给你的” 老人家执着得很,并不大愿意走,也低声跟他说:“压不到价,你得现在买来赔给我” “好,买来赔你”裴羿鸣哄道。 老爷爷任由裴羿鸣扶着走,不过走了几步,后面就传来摊主的声音:“年轻人怎么做人家孙子的,老人家买个东西都不让,回来回来,我算你爷孙俩便宜点。” “看,不是肯降价了吗?”裴羿鸣笑着对爷爷说。 这位摊主东西卖得杂,想来也不太懂瓷器,只不过是懂人心,会看人脸色,拿捏着老爷爷执着的要买这个碗心态,吃定他而已。 一旦老爷爷摆出可买可不买的姿态,摊主就会崩不住了。 所以最后,价格杀了一半,刚好用完老爷爷身上带的现金和手机里不多的钱。 从摊主那里出来,裴羿鸣跟老爷爷找了个路边花坛边的长椅休息。 老爷爷:“小伙子刚刚谢谢你啊” 裴羿鸣把自己身份证和钱包递过去给老爷爷:“老爷爷,我能看看这个碗吗,我把身份证压您这里” “你这小孩,怎么还学起我来”老爷爷嘀嘀咕咕的,“这碗很珍贵,年轻人没轻没重的,别等会摔了,我还得拿回去所里做对比研究呢” 裴羿鸣:“老爷爷你相信我,保证不摔你的碗,我大学本科学考古的,你让我看一眼好吗” 老爷爷:“哟,小伙子看起来那么小,还以为是个高中生呢,都读大学了,给你看,看完说说,什么时候的东西”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可说不出” 瓷碗上有淡淡的,几不可见的光华。是有年岁的东西,只是时间不长。 裴羿鸣其实是想上手摸摸这个瓷器并且看看它的釉色和花纹,多接触多感受,多积累经验,有利于他的工作,他翻到碗底,上面用楷书写着“朗唫阁制”四个字。 好家伙,今天他是跟雍正杠上了,是吧。 老爷爷看到他注意到这四个字,于是问道:“小伙子,不是说读过书吗?说说看,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这倒难不倒他,裴羿鸣说:“那我随便说说,错了您给我指正,朗唫阁是雍正登基前作为雍亲王时候的私邸。我记得还有一副名为《胤禛朗吟阁读书像》的宫廷画。一般认为,朗唫阁制是雍正作为雍亲王时期做烧制的瓷器。” 老爷爷笑了:“小伙子有些意思,那这东西就是雍亲王时候的了?” 裴羿鸣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您问我这四个字的意思,我就给您解释这四个字而已”这东西肯定不是雍正时候的,那光华,太浅了。 老爷爷把瓷器拿回到手里,反复的摸,感受。过了一会说:“年轻人大胆说,猜猜这是什么时候的” 裴羿鸣觉得老爷爷刚刚估计是在用经验和比较传统的方法判断这瓷器的年代,就是所谓的手感、触感、纹样。他看不出这瓷器的年代,但是可以凭着瓷器的光华猜:“那我瞎蒙一下,晚清,民国时候的?” 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他:“很有可能,还要再研究确定,小伙子不错呀,哪里毕业,哪里上班啊” 老爷爷这话说得笃定自然,显然他对这方面有不少的见地。那么,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一只民国时候的仿制品。而这只作伪文物,说不定在文物鉴定方面有研究参考价值,所以老爷爷才说需要进一步确定。 看来,对这只瓷器来说,老爷爷那,是个不错的去处。 裴羿鸣收回思绪,对老爷爷说“老爷爷过奖了,我运气好而已,老爷爷我想拍个照” 老爷爷点点头,拿着瓷器随他拍。 拍完照,裴羿鸣看时间也不早了,吃过午饭,他就要跟王老师一起赶飞机回去了。“老爷爷谢谢你,我下午还要赶飞机,先走了” 说着从书包里把装着秘色瓷的袋子拿出来,急匆匆的就走了。 “唉,小伙子,你哪里工作呢,还有你名字,留个电话啊,加个微信不”老爷爷在后面喊道 裴羿鸣也回他“不用了,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老爷爷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爱交朋友的吗?”过两天他就要回北方了呀,怎么再见,不过这小伙子也是北方口音,刚刚还说了要赶飞机,说不定他们真的有机会再见呢。 老爷爷一阵惋惜,裴羿鸣则无知无觉,他回酒店之后就收拾东西,吃完午饭就跟王老师一起去机场了,王老师是带教老师,也是他的师父。从他实习到现在,手把手教了两年多。他想着迟些时候,要跟王老师说秘色瓷的事情。 上了飞机,坐在位置上,他把装着秘色瓷的袋子放在怀里,这小祖宗,他可真不敢托运。 除了早上那会,秘色瓷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裴羿鸣看向窗外,飞机在滑行,慢慢的起飞了,他把秘色瓷略微抱紧了些,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不知道她会不会舍不得这里呢,等到她下一次醒过来,有意识的时候,希望她不要被吓到。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会给她找个好地方,好归属的。 没错,裴羿鸣想把她赠予博物馆。 再也没有比博物馆,更适合她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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