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众人面临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生火做饭。 大家看似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但是洗菜备菜的人不知如何正确的择菜，生火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生火。 元满是进过厨房的，大概知道生火是要先用引子使火燃烧旺盛，再添加柴火。她告诉了赵子玉，两人也按照步骤执行，用点火石烧着了炉子里的树叶和秸秆，奈何火总是没法办把木柴点燃。 有人要她们对着炉子扇风，使火势变大，或者用竹筒对着炉子吹气。 风确实使炉子里的火变大了，黑烟也被呛出来了，厨房里一时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咳嗽声此起彼伏。接触面最大的要数赵子玉和元满。元满自小患有喘疾，对这类的刺激性气味尤其敏感，烟味一入口鼻，元满便感受到了喉部的不适，嗓子痒痒的。她拿巾帕捂住口鼻，用力地扇风，同时对赵子玉问道：“你没事吧？” 赵子玉也捂住了口病，扇风的间隙了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卖力地生火，奈何柴火就是星星点大的地方烧着了，且一旦她们停手，就有灭掉的迹象。 最后菜也磕磕绊绊地都洗好备好，唯独欠了东风。 众人受不了厨房的味道，纷纷退出去了。元满手酸得不行，呛得眼睛发涩，最难受的其实是嗓子和呼吸。她最终停下动作，道：“看来我们真的不会生火，还是应该去问问别人。” 赵子玉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退出厨房，迎上了众人充满希望的眼神。 元满只得歉意地笑笑：“我们去请教一下厨房的人。” 最终在府上之人的指导下，她们终于把火升起来了，原来是因为柴火太大了，应该劈开再来生火。 这顿饭吃得及其艰辛，两人上了一早上的课，又生了大半天的火，早已饿得不行。 等到饭菜端上桌，元满愣了楞，不放辣的菜只有两盘，其他七盘辣菜，一个汤。而且那两盘不辣的菜还在自己的对面。 元满动了动手指，决定先喝汤，汤放在正中间。 众人开动后，脸色皆是一顿，做饭的两人也形容不好。 她们歉意地表示：“抱歉，没有掌握好，盐似乎放多了。” 大家体贴地安慰她们，但是筷子确实没动多少，以前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现在吃到这些齁咸齁咸的食物，都觉得难以下咽。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令众人在桌子上多呆了一会。 元满和赵子玉喝着碗里的汤，汤一点也不咸，清淡得仿佛没放盐。但是面对眼前红辣红辣的菜，她们觉得这是美味。 她们吃完后都下桌了，桌上只剩做饭的两人和赵子玉元满。其实另外两人基本不动筷子，见无人进食，元满便问是否可以把那两道不辣的菜换到身前来。 两人欣然应予，元满和赵子玉尝了尝，果然很咸，但作为桌上仅有的“顾客”，她们不想让对面的人难堪，不约而同地伴着汤，吃了许多。 晌午的日光毒辣，花草都蔫儿了，空气里的热意蒸得人昏昏欲睡，众人午休了一会。 醒后大家便开始着手学艺一事。 意识回笼后，元满便发觉自己的喉咙刺刺地痛着，她灌了满满三杯水，才稍微觉得好了些，然后拉着赵子玉出门了。街上的摊贩吆喝着，她仔细地观察发现，不论是摊贩还是店铺，男男女女都不少，暂时没有看到什么是大部分男人做的事情。 两人脚力不足，再加上天气炎热，逛不了一个时辰，便出了一身汗，脑子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好在两人也不是一无所获。 两人发现桑枝城很多人听书，这里有不少茶楼，而且说书的大部分都是男人，此外，楼里端茶倒水的店小二也是男人。 元满甫一看到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心里便有了主意，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如今可以自己写个小故事啊！ 但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茶楼也是要赚钱的，如何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说书。掌柜很直接地拒绝了元满。元满并不气馁，道：“我知晓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我可以为掌柜您免费打杂，这样我可以观摩观摩说书先生，而且您无需付我工钱。至于说书，我可以先写出一个故事，倘若你觉得可以的话，便让我上台讲一讲吧，可以把我安排在客人不多的时段。” 掌柜扫一眼元满，眼带几分挑剔，明明白白地看出元满是个从小到大没干过活的人，还是不想让她来。 元满再度开口：“假如，我是说假如，若我足够走运，说书赚的钱我一分不要，全给您。而且您要觉得我实在不能上台，那我也免费给您打这些日子的工，您也不亏呀！” 她说得在理，商人重利，白费的劳工不要就是傻，掌柜想了片刻道：“你若损毁了茶楼的东西，要照原价赔偿。” 听出掌柜松口，元满喜笑颜开地点点头。 “还有，方才说过的要算数。”也是就说元满一分钱都得不到。 她还是笑着点点头，任劳任怨的模样。 所以，从明日起，她除了早晨上课，其余的时辰便要呆在茶楼打杂。 元满觉得茶楼的活儿很划算，即使她不能登台，做个“店小二”也算是体验了男人干的活。 倒是赵子玉一路上都没说要尝试什么，表面上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但是每当元满提议她做什么时，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便转过视线。 元满敏锐地察觉到赵子玉很不适应与陌生人打交道。其实她也很不适应，害怕人多的场合，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说书。 所以两人走了一圈下来，只有元满算是有所收获。 “你找到自己要学的东西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天气很热。”赵子玉轻声道。 难得她说如此长的话，但另一方面也印证了她真的在抗拒这件事。 元满没说什么，只笑道：“好啊，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百里府往西厢房去的路上，元满忽然道：“你愿不愿意学武术之类的啊？” “武术？”赵子玉连惊讶都是小小的表情，轻声细语。 “武术能锻炼人的体魄，”还有心志，这句话元满没说出口，她道，“倘若你真的学到了些武术，每日早起晨练，对身体大有裨益。” 赵子玉太柔弱了，平日里同其他小姐说话时，永远低人一等似的低眉顺眼，吃点苦头练武说不定能令其心志坚韧些。 元满又道：“你可以跟着哥哥，啊，就是徐清，学些东西啊，他一路上领着我们来桑枝城，比起别人，他于你来说应该会熟悉一些吧。” 跟着徐清学武对赵子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来说，还是有些不大能接受，她别扭地摇头。 “那你要和别的陌生人学其他东西？”元满问。 赵子玉不由自主地揉捏着手指，好一会没说话。 元满分开被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不想学武就不学了，那我们再想想有什么可以做的。” 赵子玉低头沉默，她知晓自己见到陌生人会是什么状态，从百里谐布置课业时，她便想着自己究竟可以做什么，但每一项想到的事务都被她否认了，包括和元满一起打杂，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觉得自己怕是做不到。 如今元满提出的随徐清学武，她倒是完全没想过。但好歹不是人多的场合。 几经权衡，赵子玉既紧张又无奈地选择学武。 “可是，徐公子会愿意教我吗？” “我先去问问他。。”元满拍了拍手掌，便让赵子玉先回去了，她调转方向去了徐清的住处。 离徐清住处越近，元满渐渐生出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徐清很大可能不会答应自己。 内心虽然紧张，但是脚步不停的元满还是来到了徐清跟前。 徐清正躺在塌上，书盖在脸上，同元满回京第一次见他时如出一辙。 石舒不知去了哪，元满有些泄气地看着徐清，欲伸手拿起那本书。 熟料徐清歪了歪头，从书底下传出低沉的声音：“做什么？” “哥，你没睡着啊？”元满惊讶地问。 “要睡着了，”徐清动也不动，道，“你来做什么？” 元满蹲下身，和躺着的徐清齐平：“请你帮忙。先生让我们学一项大部分男人会的技艺，所以你教教赵子玉姑娘习武吧。先生说不用学得多熟练，只要体验到这个过程便可。” “像是他会想出来的东西。” 徐清的脸被遮住，看不清表情，但元满觉得方才他笑了，语气有一丝颤动。 “那你……”元满还未说完，便被徐清无情地打断。 “不教。” “为何？”元满问道。 “她能学得下来？”徐清反问，“你别忘了你小时候是怎样的。” 元满语塞，她那时候看见徐清练武稀奇，便央求他教自己。元满是不可能学武的，徐清便也只是让她扎马步，想着锻炼锻炼也好。奈何元满体力太差，坚持不下来，可徐清仿佛被触到了某根经似的，硬逼着元满坚持，最后元满难得的撒泼打滚推掉了这事。 “我小时候不懂事，小孩子脾气作祟。如今赵子玉不是小孩，你不如教一教？”元满不自觉放软语气。 “不教，”徐清干脆道，“麻烦。” 元满再次被拒绝，徐清态度不冷不热，脸上盖着的书仿佛一道屏障，分开彼此。她情绪低落下去，心口涨涨的，同时有些自责，赵子玉好不容易答应跟着徐清学艺，这时要是突然告诉她，徐清不愿意教，那她该怎办呢？而且或许连元满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害怕被徐清拒绝，无论是什么。 气氛沉默下来，元满内心兀自挣扎了一会，然后拿掉了他脸上的书，道：“你就大发慈悲教一教她，要是她到时候不想学，那就不教了。” 眼前骤然映入白光，徐清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睁眼，自上而下地看着元满。 对光线的不适应令他拧起的眉眼有些凌厉。俯视时，那眼神便带了睥睨的味道。 元满停了一瞬，而后颤了颤眼睑。 徐清开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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