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月,秦国的虎狼之师竟大批聚集在韩魏两国边境与秦的交汇处。加之秦王未言明究竟要进攻哪国,将两国君臣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韩王深感局势之危,心中感慨千万。明明是秦国想要与韩国建立邦交关系,现在他们倒成了毁约的一方。但是人家拳头硬,就是想为所欲为又怎么样?道德的谴责从来都软弱无力,尤其是在周天子彻底倒下之后。 韩国弱小,这谁都知道。寄希望于自己完全不现实,韩国只能依附于其他诸侯国。如今看这情形,貌似也只有魏国愿意帮忙了。同被秦国大军威慑,同病相怜。 “大王,魏国使者求见。” 这可太巧,韩王大喜过望,连忙把人请进来。 “大王,我今日前来是有要紧的事。”魏使说道。 “可是关于秦军压境?”韩王迫不及待想要与他商讨。 魏使点点头,“我收到大王的密诏,大王说,魏国可与韩国联合共同抗秦。” “如此可好。但是仅凭魏韩两国如何能抵御秦国的进攻?” “赵国那边,我国正在极力拉拢。现在魏韩两国的联盟只差大王您一句话。” 这不正遂了他的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韩王爽爽快快地答应了,魏使也算完成任务了。 本以为此事能告一段落,但魏使好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王,我来这儿也半月有余。经我观察,嘶——”他倒还卖了个关子,摇摇头,迟迟未能说下一句。 “是什么呀?使者莫要卖关子了。”倒把韩王急出了一头汗。 “韩国朝臣的重心好似不在大王身上。” 韩王闻言叹了口气,几十年的弊病了,早已根深蒂固,他现在就盼着姬无夜能出什么意外,好重新整顿朝堂。 “朝中有姬将军这样的人才固然是好,但权力过大可就不得不叫人忌讳了。” 韩王好像嗅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使者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魏使饮了一口茶,娓娓道来:“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大王是否愿意?” “悉听尊便。” “权力过大必然要有所牵制才能达到平衡。朝堂上,唯一可与他匹敌的也就张廷尉了吧,但奈何年纪太小。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张廷尉,啧啧啧。”说着,他摇了摇头。 他这副样子倒像江湖上坑蒙拐骗的术士,但偏偏用这一套蒙人就是管用。韩王一听,连张良都被排除在外,还能有谁能压得住姬无夜?他吗?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得过姬无夜。 韩王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 “大王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在外没有可与之一斗的人,那可以从内部下手啊。大王可懂?” 韩王似懂非懂,魏使继续说道:“红莲公主为人机敏活泼,若是能将她安插在将军府,那姬无夜的那些秘密还能藏得住吗?” “哦……”韩王眉头紧蹙,心想说: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但是红莲……我可就剩这一个女儿了,怎么忍心送她去受苦啊。 魏使话已送到,起身作揖离去,只剩韩王在此黯然神伤。 “姬将军,我该说的话已经送到,现在就看你了。” 新郑大街上车水马龙,谁能想到这个小茶栈今日竟有两位大人物莅临,不过两人行头简单,倒是颇为低调。 “那就多谢使者相助。不过,秦国这一举动倒是颇为奇怪,大军压两境,且不说明究竟进攻哪国,难不成他想一挑二?” “秦国并非没有这样的实力,”魏使将自己杯中的茶倒满,“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虚张声势,让魏韩两国不攻自破;第二种,便是如将军所说了。” 爆发战争当然是万不得已才采取的措施。 “无论如何,联合是首要之举,以应对万难。凡事做最坏的打算,总不会吃亏。当然,韩国现在的君王难挑大梁,我们大王更希望与一位更务实的君主一同度过国家危难时期。” 联合的诏令中不只有联合二字,还有贪心:贪求在秦国的铁骑下苟活,贪得姬无夜许诺的那两座城池。 魏使端起茶盏敬姬无夜,一声清脆的碰盏声,两杯茶水下肚,含义不言而喻。 “姬无夜回来了,那件事还不打算告诉红莲吗?”紫女说道。 “不必。姬无夜现在谁也动不得,就算用那假账检举他大概率也是徒劳无功。我准备在姬无夜大婚之夜出手,那个时候是将军府守卫力量最松懈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韩王也没有不同意彻查的道理,事实上这也是他早就盼望已久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不打算让子房知道吗?” “我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要声张得好。” 又是半个月,蒙武率军到达东郡,东郡位于四国之间,紧邻魏都大梁。一如既往,不说明具体目标,大军压境,徒增各诸侯国的恐慌。没过几天,齐国宣布与赵国断交,这正中李斯下怀。 齐国中了圈套,接下来就是赵楚:赵国感到胆战心惊,楚国会变得犹豫不决,采取中立甚至偏向秦国的立场。赵国胆寒,齐楚不敢轻举妄动,魏国又不值得忧虑,正给秦国蚕食其他诸国提供了大好的机会。 秦国采取如此的行动,韩非甚是心寒,多少天闭门不出。渐渐的,他好像被所有人忘记了,无人来访,无人问侯。夜不能寐,家不能回,独自度过这艰难的时间。不知何时,右臂上的六魂恐咒若隐若现,疼痛也随之而来。 秦王对这形势甚是满意,大赏李斯姚贾,拜李斯为廷尉,近来颇为重视二人。今日,若不是李斯提起,他可能已经忘记了这秦宫中还有一位他不惜开战也要夺来的志士——韩非。 “韩非近来倒也安静,寡人的耳根也算是清净了。”秦王说道。 “大王采取了臣与姚大人的计策,九公子怕是也知道存韩一计入不了大王的眼,便不再叨扰,自讨无趣了。” 秦王未言语,继续巡视着后花园。 “只是韩非终是不能为秦所用啊。”李斯开口,接下来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李廷尉有事便说。” “韩非为韩之公子,如今大王下令,使我军直压韩国边境,保不齐韩非不会对大王产生嫌隙。他不为秦国所用,也算是人之常情。” 秦王点点头。 “臣与九公子同出自荀卿门下,臣自知比不上九公子,但臣愿将心血全部奉献给大秦。九公子久居秦国而为大王所不用,日后回到韩国,可谓是‘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李斯顿住,走近秦王,就在他身边。李斯异常沉稳,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兴奋,好像距离他目的的实现仅差一步之遥。 “大王,不如以过法诛之。” 嬴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略带调侃地说道:“李廷尉可真是心狠手辣,连同门情意都肯抛弃。” “同门情意在国家的大是大非面前轻如鸿毛。只要大王想,臣的生命也可为大王所舍弃。” 秦王微笑着,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机。在秦国一统天下之际,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是要让他做这件事,就得看李斯的本事了。 韩宫的寂静被玉器的破碎声所打破,那玉器的主人很是愤怒,它似乎承载了主人大半的怒火。可她的主人依旧怒不可遏,眼泪也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父王,你当真要将我嫁给姬无夜?!” “红莲……父王也没有办法……” “怎么……”红莲泣不成声,抽泣道:“怎么会没有办法?” “你就当是为了父王,为了这韩国的子民吧。就算父王求你了。” “如果你不这么软弱,他又怎敢向你讨要我?” 是的,韩王知道自己软弱,但却最忌讳别人提起,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他是君王,但他在臣子面前的权威却被姬无夜击得粉碎。如今他的威严却只能在后宫中的妃子及子女面前显示,本就少得可怜的支持者,韩王当然要更加珍惜。 但是现在红莲骂他软弱窝囊,连最疼爱的女儿都看不起他。霎时,羞愧的红色涌上他的脸颊,红莲说得对,但他并不想承认,在女儿面前的,他身为父亲的权威不能被推到,他可是她的父亲! 韩王又羞又恼,却又因为是实话,表达不满时吞吞吐吐:“你……你怎么能这样跟父王讲话?” “我说得不对吗,父王?你窝囊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甘愿被姬无夜踩在脚底下吗?!” “红莲!!!”韩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他被红莲带了节奏,忘记说正事,接下来倒开始推卸责任:“你能都怪寡人吗?!要寡人说,你要是早点嫁给子房能被姬无夜钻了空子?你以为寡人愿意?” 红莲一听,心彻底凉了。韩王自始至终就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明珠夫人说得对,她无论嫁给谁都是她的好父王维系朝政的工具。仅在这一瞬间,韩王之前对她的好全部烟消云散,红莲想不清楚韩王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你是韩国的公主,就算不为了寡人,也为韩国的子民想想,这是你作为公主的使命。” 红莲心有不甘,但却难以反抗。她哀哀欲绝,含恨说道:“父王你别说了……我嫁……”她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的光亮,“谁叫我是韩国的公主,又是你的女儿呢。” 算她倒霉吧,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国家的公主,摊上一位如此软弱无能的父王。口口声声说得掌上明珠,最终也沦为了被赏赐的礼物。 卫庄从容自若地玩转着酒杯,此时却骤然停止。他将酒杯摆正,看向它的眼神愈发冷冽。 要来了……他感觉到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现在流沙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允许有误,越靠近胜利意味着越危险。 藏在卫庄心里的猛兽就要被释放,或者说,他就是这头猛兽,代表着毁灭天下的力量。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