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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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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暖风和煦,的确是漫步闲游的好天气。只是韩非本打算出门的,不想却碰上秦王嬴政“闲游”至此。

两人寒暄了几句,韩非想出去逛逛,但嬴政貌似更想去他府上看看。

“先生来我大秦已足一年,可有什么想法,可尽数告知与寡人。”

韩非从容一笑,想来“闲游”也不会这么巧,正巧就在他刚要出门时打照面。他遂答:“近古之世,桀、纣□□,而汤、武征伐。桀、纣皆因□□而遭到汤、武的讨伐,以至灭国,因此先敬尊而律瞀,尊儒卑法。政治的根基在于仁和,若无仁者,必然会产生权利的腐败与社会的混乱。”

嬴政听着,深深地点了点头,虚心受教。

“而周所立分封,‘命于下国,封建厥福’,周天子天下共主,各诸侯共同维护周的统治。而到后来,诸侯们各自为政,一时间礼崩乐坏、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这‘天下共主’的制度却成了天下大乱的根源。很明显,分封已不再适用于这个时代。故韩非提倡‘法、术、势’结合。”

“何为‘法、术、势’?”

“法者,治国之法度也。我曾言,凡治天下者,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我的老师主张人性本恶,想来也是如此。若不是各诸侯的一己私欲,周又怎会灭亡?人生而好利恶害,生而自私,此为人之本能。但此本能既非善也非恶,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此事实乃是一切法律制度得以建立和存在的前提。”

嬴政听着,若有所思。

“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法’与‘术’的区别乃是,‘法’为制度,‘术’为技巧;‘法’应明文公布,‘术’应隐藏于胸。因为君臣之利异,君王若不懂得操术,则易导致臣下轻君而重于宠人。君王无术略,臣下存异心,如此朝堂如何稳固。”

“先生所言极是。”

“势者,君王之权威,胜众之资也。凡明主之治国也,任其势。圣人德若尧舜,行若伯夷,而不载于势,则功不立,名不遂。尧舜以德服人,无权无势,地位与普通百姓无异;而桀纣虽品行不端,却有帝王之权威,足以乱天下。我以为势位之足恃,而贤智之不足慕也。政治统治依靠的更多的是权势,而不是君主的德行。大王若是能同时兼备两种权威,即制订法的权威与实施法的权威,就能达到‘抱法处势则治’的境界。”

经此一言,嬴政豁然开朗,拍手叫绝,“先生所言及好!我欲铸造一把天子之剑,有先生的帮助,寡人何愁铸建不成?”

“大王过奖。既然大王不远万里,多次派人来请我赴秦,想必也是为了大秦的子民与江山基业。韩非有计,何不献给需要它的人呢?”韩非笑道。

起初嬴政对韩非还疑虑重重,认为他是韩国的公子,不可能真心帮助秦国,更何况他之前也明确拒绝过与自己一同开创太平盛世的要求。这次与其说是请教,更不如说是一次考验。

“先生可愿入朝听政,继续为我大秦建言献策?”

韩非笑了笑,倒想起一件颇为讽刺且好笑的事:之前在韩国,自己的父王对于自己的政策并不特别重视,当然也不能全怪他,奸臣掌权,韩王也力不从心;而如今秦王对自己如视珍宝,让他一个外人入朝听政,这是一个君王最大的诚意。

可他终归是公子,韩国的公子,这注定了“国家”一词压在他身上的责任要比任何人都要重。

韩非拱手作揖,“谢大王,韩非荣幸之至。”

流沙这次修整长达两个月之久。私下里,流沙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朝堂上,流沙与夜幕之间的波云诡谲也降了一度,正如他们所想:两边皆无把柄给对方拿捏。

而在朝堂中,似乎张良那边的势力更重一些。好像所有人都当这位年轻气盛的张廷尉已经成为了驸马,纷纷巴结讨好。

张良徒增了许多烦恼,血衣侯更是容不下眼中的沙子越揉越大。

将军府繁冗的巡逻兵力挡不住血衣侯来去无踪如鬼影。

不错,他也怀疑雀阁。这座高塔的神秘深深吸引着他,绝不只有豢养姑娘那么简单。

这双冰冷的手在雀阁墙板上停留片刻,由手心蔓延出一片冰层,寒风咄咄逼人。

刹那间,他感受到了——那是一股特别的热量,一种能将他也一并消融的热——是能燃尽世间万物的火,拥有连他都不能幸免的威力。

但它似乎有些遥远,这点热量不足以对血衣侯构成威胁。

他渴望……燧人氏的火种一定在雀阁之下,可它距离他还太远。不过他倒是更希望,是那火种的威力在日渐衰败。

不自觉的,他脸上流露出阴险的微笑,是那种迫切撕裂所有人的奸邪。

站在一旁的苍鹭躲在暗处,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不明白血衣候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儿,但是那种笑容在他看来意味颇深,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欣喜若狂。

血衣候绕着雀阁走过,离开了苍鹭的视线。苍鹭紧随其后,围着雀阁走了一圈却未能发现血衣候的身影,看来人已经走了。

苍鹭伸手摸着血衣候摸过的墙板,他当然不懂其中的蹊跷,摸来摸去一无所获。不过他深刻地明白一件事。

“来人!!!”他大声吩咐,“以后雀阁周围的巡逻队伍要增加。这段时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时辰一换班!府上都进贼了!下次再见到无关人等,格杀勿论!”

“是!!!”

将军府的戒备森严了许多,好多次白凤连门槛都进不去。而且苍鹭的确是警觉了不少,上次死在房间的小鸟倒是给他提了个醒——白凤可会操控百鸟。这些天,停在将军府的鸟都难逃一死。

流沙的计划被迫叫停。

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又是一年匆匆流过。朝中无大动静,韩王兴叹安安稳稳地度过一年。聚焦在张良身上的目光少了一些,但依旧是众人的焦点。

他们本以为张良能在去年娶到公主,为张家显赫的家世又添上一翼。到时,朝中就会出现一个能与血衣候抗衡的人。人人都盼着这一天,都盼着能有一位浩然正气的权臣崛起,就算不是为了他们的国家,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

只要朝中有血衣候坐镇,众人每天上朝都像身处血雨腥风之中,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弥漫在整个朝堂。

当然,韩王比他们任何人都更要迫切改变现状。

“子房啊,寡人有些话想跟你说。”

“大王请讲,若是朝中的难事,臣定会倾尽所能。”

韩王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倒也不是朝中的事,可你却偏偏是这解铃人呀。”

张良不解,只是跟在韩王身后,默默体会君王的意思,渐渐的心中好像有了些苗头。

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一直走进一座湖心亭。深空高挂星辰,湖水上捧圆荷。夜里晚风吹拂,正是纳凉的好时节。三两只蜻蜓停落在荷花上,觉察到人来后又飞起,寻找着下一处停靠地。

“子房,坐吧。”

张良先是向韩王鞠躬作揖,在韩王落座后,他才端正地坐在韩王左侧。

“近来,可是跟红莲有些矛盾,寡人看你都不常来了。”

“臣与公主一直都是以礼而待对方,怎的会有矛盾一说?而且王宫之地,岂容做臣下的私自进出。再者说,公主已过及笄之年,臣若再像之前那样,岂不玷污了公主的清白名声?说来,前些时候是臣考虑不周,才得以让有心之人利用,流言蜚语遍及朝堂,污了王上的耳,还请大王责罚。”说罢,便跪倒在韩王身旁。

“子房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韩王听出似乎两人并没有朝中所传的那种情投意合。

“既如此,你们二人又为何经常厮混在一起?”

“九公子临行前,特意嘱咐臣,好好照顾红莲公主,此为其一。其二是,公主近来对诗词歌赋颇为感兴趣,于是请臣前来讲学。”

“这……”韩王一时语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似把这几十年的好运气都吐出来。几句话的时间,待煮的鸭子飞走了,这到底花光了自己多少好运。这可是事关国运的重要一步啊。

韩王此时的心情可谓是五谷杂陈,既无奈又有些恼怒。本欲顺水推舟,却不想是逆流而行。不过他真的很中意张良,他见过年轻时的张开地与张平,风华正茂时便才识过人,如今的张良与他的祖父父亲一样,壮志凌云、赤胆忠心。

这种胆识与忠诚韩王只在他们身上看到过,如此他也愿意将红莲嫁到张家。一方面是张良靠得住,另一方面便是巩固他的权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都长大了,确实不能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如今红莲也到了待嫁之龄,寡人看朝中众臣对于你们二人的事也都信以为真,寡人想你们何不将错就错?”若是张良答应着,那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大王既说是‘错’,又怎可草率决定?”张良现在可后悔。他记不清这流言何时而起,但总是想着早点结束,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一直搁置着。流沙的消息要靠红莲来传达,又怎能不相见?

“那你想怎样?”韩王似乎有些恼火,不耐烦地问道。

“大王何不问一问公主的意见?”

韩王的问话亥时才结束,张良在路过一片花园时,听到了女孩子打闹的声音。他不自觉驻足,嘴角也无意识地扬了起来:想来也是她了,这件事就在今天结束吧。

他穿过花丛,走过小径,来到那凉亭之前。红莲正与身边的侍女说着什么,转头之际瞟到了张良。她喜出望外,站起身来问道:“小良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坦然一笑,“良有些话想与公主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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