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房的宫女进进出出,将一些药材药渣尽数清理。 明珠夫人靠在椅子上,双手无意识地相互扣扯。她的眼神不聚焦,面无表情,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宫女太监们不敢范一点错误,清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等到他们都收拾完,通报过后,便匆匆离开。 明珠夫人这才爆发,拍案而起,将面前桌子上的几支香尽数扫下。 “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骤然出现的一声徒增明珠夫人心中的怒火,她能有此下场全都是拜他所赐。 “挽回?!哪还有机会挽回?!你以为做掉那个被抓的刺客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明珠夫人凝视着他,握紧了拳头。血衣侯伏在躺椅上,泰然处之。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涌上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抛弃,成为了眼前人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表哥,你可得救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既然血衣侯不念及旧情,那就别怪她想鱼死网破。 闻言,血衣侯意味深长地冲着她笑了笑,起身向她走去。 明珠夫人心生恐惧,靠在桌子上强装镇定,手心早已生出点点细汗,手指抠住桌子的力度不禁大了起来。 血衣侯抬起手,明珠夫人下意识将脸别开,没成想那只冰冷的手却在抚摸自己的脸庞。她更觉毛骨悚然,却不敢有所动作。 那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一下又一下,但却锋芒一转,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将它烂在肚子里。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血衣侯平静地说道。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眸中有无数的凌冽寒光闪过,好似要将手下的猎物撕裂。 “一旦红莲和张良举报你,罪名坐实是肯定的事,你个戴罪之身拿什么跟我斗?” “你……韩宇的事……大王可还没忘呢……”她挤出一抹笑,冠冕堂皇地挑战血衣侯的权威。 白亦非无奈地笑了笑,一掌击中明珠夫人的腹部,将她重重地击飞出去。明珠夫人靠在墙上,不堪疼痛,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没有了先前的体面,此时只剩狰狞的面目。 “你是在这深宫别苑待久了,还真以为韩王就是你的靠山了?我可以随时解决掉你,你最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血衣侯蹲在明珠夫人身前,温声细语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抛弃你。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救你。前提是,你的任务得完成得出色。” 明珠夫人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疼痛难忍,一股血腥气翻涌上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血衣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随着一阵吱呀的开门声,屋外的光线映在明珠夫人身上,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逃出去,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身。最终这点微弱的光也没能为她而留下。她就该身处黑暗,深重的罪孽再也无法洗清。 她紧紧地攥着衣袖,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也是,她从来就没有自己做过选择,工具,就只配被人攥在手心。 “大王,红莲公主、张廷尉和刘太医求见。”公公禀报。 “哦?快快请进。” 张良与红莲进入殿上,向韩王下跪行礼。待韩王说平身后,两人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启禀大王,经臣所查,四公子之死果然蹊跷可疑。根据红莲公主的线索,明珠夫人的香中含有大量致迷致幻的药物。由此,究竟是四公子欲轻薄于夫人,还是夫人妄图加害于公子,还请大王重新审理。” “父王,不仅如此,那夜明珠夫人侍寝后,我将当晚她给您用的香拿给刘太医,结果刘太医竟说里面有毒药。” “什么?!!!”韩王不可置信,自己身边的美人竟一心想害死自己。 “刘太医就在此,父王不妨一问。” 刘太医将香中含有断肠草一事如实告知,韩王当即便要求召见明珠夫人。 待明珠夫人被带到殿上,三人相对而视,气氛剑拔弩张。红莲黑着脸,有那么一瞬间,明珠夫人竟从红莲身上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狠毒。 “大王。”明珠夫人行礼。 “美人,刘太医说,你这香中含有毒药,可有此事?” “大王……确有此事,都是臣妾做的。”明珠夫人匍匐在地,她悔恨,紧闭双眼,她的高贵从高台跌下,此时沦为一名罪犯。 “那为何又要害我四哥?!”红莲质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明珠夫人未作回应,而是用轻蔑的眼神回瞪过去,“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大王将我抓起来便好,我会将实情一一告知少府,绝不隐瞒。” 她的姿态如此堂而皇之,倒不像是一名罪犯该有的表现。红莲一气之下拂袖离去,张良拽住她的衣袖,却也被甩开。 韩王见红莲未经允许先行离去,场面似是有些不可控,随即发落:“那便将明珠夫人先行关押,等待少府提审。子房可还有事?” “臣无事禀报。” 张良退下后,急匆匆地去追红莲。明珠夫人被拷着锁链,走在侍卫之前,那高高的头颅从不为任何人低下,她依旧自觉高人一等,倒是今天的眼神少了两分毒辣,多了一丝清冷。 今天下午竟下了一场小雨,地牢里阴暗潮湿,单薄的囚衣抵不住刺骨的寒。明珠夫人蜷缩在角落,心中充满绵延不绝的恨意,她恨红莲、恨张良、恨韩非、血衣候,她恨透了所有人。 明明她可以不必落得如此境地的,或者说追根溯源,她可以不入宫的。势利的父亲追求所谓的权势,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自己却被血衣候保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便叫明珠。” “那我以后该做什么,表哥?”她深刻地明白自己以后要依靠血衣候而活。 “乖,以后到了宫中,可就不能随意称呼我为表哥了。”血衣候抚摸着她娇嫩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灰尘,轻言软语地说道:“如彼岸花一般的美貌使人如痴如醉,如蛇蝎般歹毒的内心才能在这乱世中存活。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她现在想想越发觉得搞笑。我想要的?根本就是他想要的。他帮过自己什么?什么都没有! 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一头撞死。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幽暗的廊道里传出一阵清脆的女声,“潮女妖。” 明珠夫人将垂下的眼睑缓缓抬起,即使是落魄了,她的眼神中依旧是满满地不屑。她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随后向栏门走去,傲慢的姿态不输以前。 “明明是血衣候指使你的,为什么不肯说?!” “罪妇听不懂公主所言。” “哼,看来你们是执意要弃车保帅,自己做这待宰的羔羊。” “呵,公主,究竟谁是羔羊,谁是老虎还说不准呢。你跟韩非一样,实在是愚蠢,太早锋芒毕露,只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红莲笑着,走进栏门,眼睛直直地盯着明珠夫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哥哥?现在被囚禁的可是你,你才是羔羊,我是老虎,我想怎么对付你都可以,父王可不会再为你出面。阿柳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哟!红莲公主气性不小。都说狗随主子,你那小宫女倒也没学到你这份傲慢心性。” “你好大的胆子,也敢动我的人。” 明珠夫人不屑一顾,哂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不敢动你,才拿她开刀的?我连韩宇都敢杀,还不敢杀你吗?” 说完,她便开始捧腹大笑,她嘲笑红莲的自以为是,嘲笑她懦弱无能。 “你以为你公主的身份有多高贵?你最大的作用就是就是被你父王指腹为婚,不管嫁给谁,你永远都是你父王维系朝政的工具,生来就是要被牺牲的那个……” 红莲安静地看着她丧心病狂、疯疯癫癫的模样。她叫来两名狱卒,让他们把狱门打开。 两名狱卒上前去,按住明珠夫人,将她按到在地,一人紧紧地按住她的右手,使她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明珠夫人面露凶光,好似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红莲从一名狱卒身上抽出一把刀,面如止水,“我说过,阿柳的事我们还没两清呢。” 明珠夫人挣扎着,咆哮着,桀骜不驯,死死盯着红莲和那把刀。 她害怕吗?可能吧,总之身边的两名狱卒倒是被这刀光剑影的场景所惊吓,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明珠夫人欲起身逃跑,却不想红莲手起刀落,那刀见了血,红莲的裙角也沾上点点血迹。 明珠夫人在看到已经被砍下的右手后,才感觉到疼痛。右臂鲜血淋漓,那手在自己眼前逐渐模糊。红莲将那手踢到一边,明珠夫人看到那双沾着血迹的粉色鞋子向自己前来,这双鞋子越来越模糊,很快她的眼前趋于黑暗,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意识。 从这开始,宫中的人对红莲的认识彻底改头换面,大家都怕这位公主莫不是下一个明珠夫人,对她的态度愈发恭敬得不成样子。 红莲会隔三岔五的去一趟地牢,即使没有通行令牌,门口的侍卫也会放行。每每红莲进去,他们在门口都能听到那惨绝人寰的喊叫声。 如今的明珠夫人,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她不顾自己蓬头垢面的形象蜷缩在一旁。那狱门上的铁链响了两声,明珠夫人警觉地抬起头,全身抽搐着向那边看去。门外的人见到她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的,不禁眉头一皱。 “表哥……”明珠夫人跌跌撞撞冲上前,扒住栏杆,像个讨食的疯子,“表哥!表哥救救我……救救我!” 血衣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紧皱的眉宇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没舒展开过。他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多亏了你,现在我很确定红莲也是他们的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血衣候笑道:“当然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带我出去。” 血衣候从她的语气中真的听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如此心下却生出了厌恶。 明珠夫人毫无察觉,本以为马上就能重见天日,不成想一根银针穿透她的身体,就在心脏的位置。她直到死脸上依旧还洋溢着笑,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血衣候是来带她走的。 “永远的解脱。” 廊道里寂静无声,滴水敲打着地面,回音回响。这地牢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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