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冉把学校下达的假期注意事项发到班级群，各科老师也发了作业和复习建议。 学生的假期开始，迟冉却仍有种还在上班的错觉，家长发来各种信息，问询孩子的学习情况，想多请两天假带孩子回老家，还有刻意套近乎的…… 五一期间，山北市最大的公园举办花展活动，李子琴喜欢花花草草，又嚷着过节热闹，于是五一当天，迟冉带着岚岚和李子琴、罗鹏一起去公园看花展。 百花争艳美翻，人山人海死挤。 除了迟冉以外，三个人都兴致盎然，李子琴和罗鹏举着手机各种拍照，相同的角度，他们给花拍完，还要专门再给岚岚拍一张。 公园里众多小商小贩，兜售泡泡机、漂亮发箍、零食，岚岚什么都喜欢，她只要盯住某样商品，李子琴和罗鹏就会买给她。 迟冉将三人的互动录下视频，发给罗晓茹。 罗晓茹：【我给岚岚买了几件衣服，你晚上记得取，让岚岚试试合身不。】 迟冉：【知道了。】 晚上四个人在饭店吃完，罗鹏开车送她们回同乐苑，夫妇俩显然都舍不得岚岚。 李子琴：“岚岚，今天玩得开心不？” “开心！”岚岚头戴米妮发箍，手上拿着泡泡枪，小书包里装满零食，收获满满的一天。 罗鹏和蔼地与岚岚挥手：“岚岚，等你写完作业，来姥爷家玩。” 岚岚：“好，姥姥姥爷，再见。” 临下车前，李子琴问女儿：“晓茹，最近你学校的工作还顺利吧？” 迟冉：“挺顺利的。” 她现在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李子琴点点头：“那就好。” 迟冉去驿站取了衣服，大概有七八件，她把东西叠在一起，双手捧着往回走。 岚岚：“妈妈，你买的什么啊？” 迟冉：“给你买的衣服。” 岚岚绽开笑容，开心地举起泡泡机，一串串泡泡飞出来，小姑娘咯咯笑。 迟冉有一丢丢心酸，如果没和罗晓茹互换，她今天大概会和崔漫去看电影，唱歌，像岚岚一样享受愉快的假期。 回家后，迟冉让岚岚试衣服，都很合身，她拍照发给罗晓茹。 岚岚今天玩累了，洗漱完便去睡下。 迟冉收到罗晓茹发来的消息：【把岚岚的新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完直接烘干，她就能趁着这两天放假穿上。】 在学校的时候，岚岚只能穿校服。 迟冉拆掉吊牌，把新衣服扔进洗衣机。 她今天也很累，但还要看会儿书，她坐在书桌前，顺手在聊天界面打下：【你今天怎么过的？】 罗晓茹：【说来话长。】 迟冉将放在桌上的手机重新拿起来，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之后接连弹出消息。 罗晓茹：【和崔漫去看了刚上映的电影，中午吃的棒约翰披萨，出来碰上陈萌他们，他们要去电玩城，大家就相跟一起去了。】 罗晓茹：【后来宋森垣他们也过来了，晚上十几个人去吃的自助餐，吃完还有人想去唱歌，我先回来的。】 罗晓茹：【回来碰见孔令洲在楼下遛狗，我逗了会儿狗。】 似乎觉得语言不够生动，她又发来几张照片：电影票根、披萨、电玩城、自助餐、孔令洲家的狗…… 迟冉的双手逐渐颤抖，身体里原始的洪荒之力即将爆发。 罗晓茹：【我还买了几件衣服。】 她把网购截图发过来。 迟冉不能继续淡定：【我看看你家有什么能砸的。】 太特么气人了！ 罗晓茹：【拿到楼下砸，别吵醒岚岚。】 迟冉：…… 这不是故意气人么！ - 假期曾鑫没有回来山北市，曾鑫的父母想岚岚，提前商量了下，二号下午他们带岚岚去玩。 中午两人来同乐苑接岚岚，迟冉领着岚岚到小区门口，岚岚叫了声“爷爷奶奶”，小跑着过去。 迟冉第一次见曾鑫的父母，两位年近六十的长辈，精神矍铄，身上有大世家的沉稳气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如此看来，曾鑫的原生家庭很好，与罗晓茹大概是门当户对的组合。 两人亲昵地拥住岚岚，和迟冉打招呼：“晓茹，你最近怎么样？” 迟冉：“我挺好的。” 曾母从车里拿出手提袋给她：“晓茹，这是阿胶和燕窝，你拿回去吃。” 迟冉推辞不过，最终只好收下。 她目送他们离开，能看出曾鑫的父母是体面人，对罗晓茹的态度很和气。从各方面看，罗晓茹和曾鑫都是绝配，不知道两人怎么会走到离婚这步。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就算分开，两方家庭对岚岚的疼爱没有减少。 下午罗晓茹过来同乐苑，和迟冉一起备课，辅导她学习。即将迎来月考，班主任的工作量又要增加，考完后判卷，分析学生成绩，联系家长，做汇总报告，一大堆事等着迟冉。 罗晓茹提前和她说该注意的地方，给她打预防针：“如果文三班的成绩整体退步的话，校领导可能会找你谈话。” 迟冉做好最坏的准备，上个月发生那么多事，加上纪律问题，文三班成绩退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以前罗晓茹带班，她可以依靠多年的教学经验，对学生严慈相济，把班上的纪律控制在相对稳定的程度。而这对迟冉来讲是难事，她既没有经验加持，也做不到用强硬的态度压制同学们。 所以现在文三班的纪律比原来松散许多，没有好纪律，就不会有好的学习气氛，学生成绩难免受影响。 罗晓茹担心：“照这样下去，一些原本在边.缘线上的同学，可能会考不上大学。” 迟冉沉默，她清楚这是非常严肃的事。 将心比心，她能想象到，如果自己没考上本科，父母一定会很难过。从迟冉上小学开始，就形成意识，知道高考是人生重要的大关，承载一个家庭的希望，是几乎可以影响到后半生的事。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大多数人倾向于选择这条路，尤其十二中本身是还可以的高中。 关于这个问题，两人最终无解。 傍晚，曾鑫的父母把岚岚送回来，岚岚看见“迟冉”，礼貌地打招呼：“冉冉姐姐好。” 罗晓茹是有意等岚岚回来的，半个月没见面，她早就想小棉袄了。 “岚岚，你今天去哪里玩了？”她问。 岚岚娓娓道来：“爷爷奶奶带我去儿童乐园了，是才开业的，里面特别大，还有抽奖活动，我抽中了一个文具盒。” 她把文具盒拿出来：“冉冉姐姐，你看。” 罗晓茹接过文具盒，专门打开将里面也看了一遍，才对岚岚说：“文具盒很漂亮，岚岚今天穿的衣服也很好看。” 岚岚仰起头：“是妈妈刚给我买的。” 罗晓茹故作惊叹：“哇，岚岚的妈妈好有眼光。” 迟冉默默睨了她一眼。 不过作为旁观者，她觉得罗晓茹和女儿的相处方式温馨友爱。 罗晓茹离开后，岚岚回房间写作业，迟冉背诵小三门的知识点，把做完的数学题拍照发给罗晓茹。 有几道做错的题，罗晓茹将正确的解题思路反馈回来，迟冉照着研究。她在数学上颇为吃力，几道题研究了快一个小时。 晚十点。 迟冉抻了个懒腰，起身要去倒水，才发现岚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就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眸子黑亮有神。 “岚岚，你有事吗？”迟冉问。 “妈妈，我作业写完了。”岚岚说道。 迟冉：“等会儿我帮你检查一遍，这个点了，你不困吗？” 岚岚摇摇头，嘟了嘟嘴，问她：“妈妈，明天我们有什么安排？” 迟冉想了下：“明天姥姥姥爷过来，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送你去学校。” 岚岚盯着她，顿了几秒，才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她又问：“妈妈，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迟冉苦闷道：“是啊，马上就要月考，考完一大堆事等着我。” 岚岚站起来，两只手揪住衣摆，声音稚气：“妈妈，那你忙吧，我去睡觉了。” 迟冉：“岚岚晚安。” 岚岚：“晚安。” 也许是迟冉的错觉，岚岚离开时似乎很失落。 迟冉回想，岚岚这两天应该玩得很开心才对，还有新玩具和新衣服，她能有什么烦恼呢？ 迟冉去客厅倒水，不经意间，脑中突然想起上上个周末，她和岚岚从李子琴家回来的路上，岚岚说想去抓娃娃，迟冉当时答应下次放假带她去。 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 紧跟着，迟冉想起另一件事：她大约念五年级的时候，麦当劳推出一款儿童套餐，赠送游戏机（可玩俄罗斯方块、坦克大战、贪食蛇），班上有一半的同学都有那款游戏机，迟冉让陈燕给她买那款儿童套餐，陈燕答应发了工资以后给她买。 迟冉眼巴巴地等了一个星期，再到一个月，期间陈燕发了工资，但她好像忘记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迟冉也没想再提醒陈燕，直到后来那款套餐下架。 她没有怪过陈燕，只是在后来的很多年，迟冉仍然不时回想起那款没能拥有的游戏机。 其实她已经记不清游戏机具体的样子，但她记得自己在等待陈燕兑现承诺的日子里，怀揣怎样的期待。 更记得那种期待是怎么一点点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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