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孔令洲看见“罗晓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罗老师好。”

迟冉心烦着呢，看见孔令洲，更没好气，她冷着表情别过头，生无可恋地望窗外。

孔令洲：……

他悄声问罗晓茹：“你们老班这是咋了？”

罗晓茹面色淡定：“没事，她心情不好。”

孔令洲“哦”了一声，没再往心里去，他把全家桶递过去：“还是热乎的，你赶快吃。”

罗晓茹不爱吃这口，她接过来放在柜子上：“谢谢，我现在不饿。”

孔令洲坐在凳子上，习惯性把一条腿的脚腕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处，举止闲散，他抬手摸了下后脖颈。

罗晓茹一眼看穿：“你有话要说？”

“嗐。”孔令洲没否认，心里的确过意不去，“昨天不好意思啊，不该说什么你摔了之类的话。”

孔令洲当时随口开玩笑说“你摔了不要紧，别摔坏电动车”，结果这话应验，他心里不舒坦。

他不提还好，一提迟冉更来气，脱口而出：“扫把星。”

就怨孔令洲，指不定他不说那晦气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房间里本来就三个人，两张病床相隔不远，迟冉自认为说话声音不高，但旁边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孔令洲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问罗晓茹：“你们老班……是在骂我？”

这一幕实在好笑，罗晓茹努力忍住，一本正经敷衍：“不能，你们都没说过话，她骂你干嘛。”

孔令洲想想也对，他又没招罗晓茹，干嘛自个捡骂。

他悄声对罗晓茹说：“你也够倒霉，全山北市那么多人，你偏偏撞上罗晓茹。”

罗晓茹：“谁说不是。”

邪乎。

孔令洲继续压低声音：“你作业写不完了吧？用不用我帮你写？”

罗晓茹：？？？

这是她没想到的。

孔令洲：“你们老师留的数学卷我看了，估计有一半题你都不会做。”

这话罗晓茹不爱听，开玩笑，她上高中那会儿，要是碰上一道不会的题，她的喜悦不亚于发现新大陆。

罗晓茹：“哦。”

孔令洲：“你再找时间，我继续给你补数学。我这人讲道理，阿姨的饭我不能白吃。”

罗晓茹：“完了再说吧。”

孔令洲在医院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被他爸打电话叫回家，他走以后，罗晓茹的耳根终于清静。

迟冉似乎还在生闷气，罗晓茹怕她憋坏，借花献佛地问：“罗老师，你要不要吃全家桶？”

“要。”迟冉毫不犹豫。

生气归生气，炸鸡还是要吃的，她早就馋了。

孔令洲知道她爱吃这个。

迟冉应得过于爽快，迟国建诧异地看了眼“罗老师”，李子琴同样想嗔女儿“怎么不知道客气一下”。

联想到她脑袋受了伤，并且最近情绪不佳，李子琴没多说什么，拿热毛巾给女儿擦手。

迟冉盘腿坐在床边，津津有味地啃炸鸡，这是今天目前为止唯一让她觉得心情好点的事。

母亲的心思最细腻，李子琴觉察到女儿状态好些，这才搭话：“明天你爸带岚岚过来，我本来不想让孩子来医院，岚岚吵着想你。”

迟冉停住咬炸鸡的动作：我“女儿”要来了？！

想到面对的是个小朋友，她似乎并不排斥。迟冉在罗晓茹的办公桌上见过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应该就是岚岚，女孩长得很亲。

罗晓茹听到岚岚想她，止不住心里泛酸。

她觉得抱歉，又没能带女儿去放风筝。

李子琴试探地说了句：“曾鑫明晚走。”

迟冉一听，罗晓茹的老公要走？那可太好了！迟冉就能避免极尴尬的碰面。

迟冉平静地问：“他去哪里？去多久？”

罗晓茹睨了她一眼：挺机灵，还会套话。

李子琴：“广州，最少也得半个月。”

迟冉点头，很好很好。

见女儿一点儿没有想见曾鑫的意思，李子琴就此作罢，转而聊其它：“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说到想吃的，迟冉现在最馋校门口的老白煮串，可讲出来不现实，她随口应：“都可以。”

李子琴：“那我就看着做了。”

李子琴：“晓茹，好好休息，学校的工作也不能拖太久。”

一提这个，迟冉就头皮发麻，她能怎么办嘛？她又不会讲课，又不知道怎么和老师、家长相处，她回学校不全露馅了？

迟冉灵机一动，问李子琴：“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头部遭受重创，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现象，暂时不能回去上课。”

她问完以后，病房里出现三张目瞪口呆的脸。

迟冉的目光逡巡一圈后，突然干笑几声：“我开个玩笑而已。”

迟国建尴尬地摸出烟和打火机，巧妙回避：“我出去抽根烟。”

他边往门外走边想：当高中班主任的压力太大了，看把罗老师愁的。

罗晓茹已经彻底无语。

原本神色温和的李子琴，表情凝重几分，碍于有学生在，她说得委婉：“晓茹，妈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选择了一份职业，就要去承担相应的责任，律师维护正义，医生救死扶伤，老师教书育人……各有各的使命，没有说哪一条路比另一条路好走。”

李子琴当了一辈子老师，说教意味难免浓厚，可迟冉竟然听进去了。

她真的很想解释“阿姨，不是我不想，是我办不到啊”。

李子琴再把声音压低：“晓茹，就算你有别的心思，也至少再坚持一下，不能说马上撂挑子，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迟冉听出蹊跷：别的心思？什么心思？

她看对面的罗晓茹，罗晓茹背对这边躺着，李子琴讲得那些道理，罗晓茹怎么会不明白。

李子琴多说了几句，迟冉心不在焉地应着，后来她躺下，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如果迟冉没理解错的话，罗晓茹是想辞职，不当老师了？

迟冉内心震颤，就算她讨厌罗晓茹，她都不能否认罗晓茹优秀的文学素养和教学能力，她能成为业内的佼佼者绝非偶然。

怎么会想辞职呢？

迟冉努力回想细丝末节，甚至找不到一点儿端倪。

她再联想到关于罗晓茹离开实中的原因，以及不久前发生的事，迟冉内心五味杂陈。

本来的烦心加上对这件事的困惑，她翻来覆去好几回都没法平静，罗晓茹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挡帘，隔绝外界视线。

迟冉平时都要刷会儿手机才能睡着，枕边是罗晓茹的手机，迟冉一整天没怎么碰，虽然她现在是“罗晓茹”，但她的道德感不允许她心安理得玩这个手机。

另一边罗晓茹的情况也差不多。

迟冉实在忍不住，她给罗晓茹发了条消息：【我不玩手机睡不着，你手机里有没有需要我避讳的隐私？】

手机更像是罗晓茹工作的一部分，里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回：【没有，你自便。】

随后又问：【你呢？】

对于十八岁的女孩而言，手机里私藏的漫画、爱豆照片、聊天记录……似乎处处都是需要避开大人的小秘密。迟冉白天还在紧张，要是让罗晓茹看到小群里的聊天怎么办？不过这会儿迟冉好像觉得无所谓了。

短时间不能换回来的话，那些隐私迟早会暴.露。

迟冉：【随意吧。】

互相打过招呼后，两人使用对方的手机便安心一些，但谁也没刻意去探究对方手机里可能藏有的秘密。

迟冉问：【微信上有没有人找我？】

罗晓茹扫了一眼：【崔漫问你写没写数学作业。】

迟冉的交际圈很简单，联系频繁的几乎都是同班同学：【那你看着回吧。】

迟冉：【你手机里有好多家长发来的消息，怎么办？】

触目惊心的99+消息，还有未接来电。

罗晓茹：【先不用理会。】

罗晓茹扫微信消息，自然就看到了“这个群没老师，随便聊！”“群名还没想好”两个群，倒是完全不意外。

她上高中那会儿，还没有微信，但是有企鹅班级群，同学们也会私下专门再建一个没老师的群。

罗晓茹看到名为“天煞孤星”的人发来消息：【我把你的作业拿回家了，今晚挑灯夜战给你写完！】

罗晓茹对号入座下午过来的男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天对迟冉而言十分漫长，她做梦也想不到会遭遇这么魔幻的事，原本她和罗晓茹处于冷战中，现在那也不再重要。

希望是一场梦，明天醒来就能回到原状。

-

第二天一早，陈燕赶来医院，她和迟国建去找主治医生了解出院事宜。

罗晓茹要出院，迟冉心里慌，她借口想吃烤玉米，支开李子琴。

病房里暂时只剩下她俩。

迟冉关紧病房的门，争分夺秒问罗晓茹：“你出院了，我怎么办？”

罗晓茹淡定：“什么怎么办？”

“你……我……”迟冉越着急越组织不好语言，伸出的手指像钟摆一样在两人间指来指去。

她想表达的是，只剩她一个人，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毕竟罗晓茹在旁边，迟冉真遇到棘手的情况，想着能有人兜底。

以前遇到什么大事，有父母撑着，迟冉从来没单枪匹马面对过困难。

况且是这么大的事，她经过一天一夜，仍没能完全接受。

相比之下，罗晓茹已经接受了这个离谱且不可控的事实，她向来遇到任何事，都没有逃避的习惯。

罗晓茹明白迟冉的意思：“你可以见机行事。”

她不认为自己留在医院，可以对迟冉起到实质性帮助，眼下她更需要赶快想一个万全之策。

迟冉更急：“你不要把事情说那么简单，我一个小孩，怎么去处理你们大人那些事？”

“至少你住院这段期间，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罗晓茹心里有数，“至于你出院以后怎么办，容我再想想。”

迟冉打定主意：“不换回来之前，我不出院！”

罗晓茹叹气：“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迟冉不爱听：“你说得轻巧，你什么都不用面对。”

“我怎么不用面对？我原本的人生被一个孩子占据，你当我不提心吊胆吗？”罗晓茹也焦躁，“至少你不用担心你原本的人生。”

迟冉难以反驳，她的确没担心过这件事。

“那也不能怪我。”她表示不满。

罗晓茹：“现在的重点不是对错，是我们必须配合好，不让彼此的生活受影响。”

迟冉闭嘴，她就不该去和老师讲道理。

病房安静下来，两人都处于郁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