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被风吹散,炙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刺在地面上。 昨天被雨淋透的衣服还没干,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额边,裴修雨烦躁地把发丝撩到耳后,天气诡异得像是被妖怪刻意操控。 能呼风唤雨,这妖怪想必也有些势力。 破渊满脸忧心忡忡地望着来时的山:“不会是天界下来抓我的人吧?” “放宽心。”裴修雨跳下石头,朝樊叔家走去,“前不久听我娘说天界那边乱套了,应该腾不出强者来管你。” 破渊跟了过去:“若真是他们,你这放走我的半个白虎也定然无法脱身。” “嗯,所以我被你连累了。”裴修雨步履轻快,语气平淡,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如若是天界的人,你可是要补偿我些什么的。” “你这算趁火打劫吗?”破渊无奈地说。 “算。”裴修雨毫不避讳地答,她眼角的余光瞥向破渊腰间那枚墨绿色的玉佩,“至于补偿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破渊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腰间的玉佩。 裴修雨只是眼珠略微转动而已,加上破渊处在她身体斜后方,所以对于破渊能察觉她目光的转移这一点,裴修雨感到颇为震惊。 破渊的眼尾狡黠地下压,他清了清嗓子:“这雨佩嘛……” “俺家妙呢?”牛金来怒喝道。 就算裴修雨捂住了耳朵,那中气十足如锣鼓般的吼声却仍从指缝间穿过,刺入脑海中。 她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牛金来健硕的身躯挡在裴修雨前,粗犷的眉毛倒竖起,焦急震怒道:“妙啊呢?” 裴修雨不耐烦地回答:“走了。” 说完抬手指向柳妙离去的方向——也就是与破渊一起来笋午村时的方向,那天界气息散发出的源头,笋茂山。 牛金来立刻边追上去边喊:“妙啊——” 破渊的脚腕抖了一下,好似在上一瞬,他想要闪身拦到牛金来面前,不过他反应到牛金来是个联合村民杀人抢劫的货色,便克制住了冲动。 裴修雨回头,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向笋竹山。 “裴姐姐。”樊婵拉了拉她的衣袖,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她的眼睛,“时辰……” 裴修雨摸了摸樊婵的头,朝她一笑:“知道了,我们走吧。” 樊婵把头压低,沉默不语,木讷地迈开双腿,没走两步,她突然抬起袖子捂住眼睛,肩部一颤一颤的,嘴里也发出呜咽的声音,估摸着是哭了。 破渊也不清楚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与裴修雨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地撇了撇嘴。 破渊随手拔出路边及腰高的杂草,手指灵巧地拨弄,走到樊家门口时,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已经停在他指端。 他拍了拍樊婵的肩,樊婵回头,露出一双像小白兔般哭红的眼睛。 破渊将用草编成的蜻蜓放到樊婵头顶,反手用拇指指向裴修雨,另一只手比出“嘘”的手势,小声说:“你可别担心那家伙,她真打起来能把你们山神头掰断。” 樊婵取下头顶的蜻蜓,惊喜地“呀”了一声,快速转身跑入门中。 “怎么突然跑了?”破渊不解地迈过门槛,往樊婵离去的放心望了一眼。 “应该是被你编的蜻蜓吓跑了。”裴修雨说着跳过门槛,调侃道:“想不到你这种被关了两万年的青龙还会编这种玩意儿啊。” “有个老朋友经常编这类东西,看了那么多次,我当然也会编啊。”破渊自豪道,“怎么?你想学?” “谁不会啊?”裴修雨接过樊夫人递来的鲜红色婚服,甩手披到身上,动作神似即将上战场的将军披上赤红的披风。 樊夫人热情地拿起描眉用的烧焦的柳枝:“姑娘,你想要画哪种眉毛?” “我我我!我来!”破渊突然兴奋地大叫,他一手拉起裴修雨,一手夺过樊夫人手中捧的装有脂粉的木盒,飞快地跑入库房中,裴修雨顺便抬脚关上了门:“你这是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院子中的樊夫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说话的欲望憋回肚中。 破渊用手指抹过唇纸,随后用这沾满朱砂的手指在裴修雨的额头上写下一个潦草的“王”字。 “混沌习俗吗?”裴修雨苦笑道,说实话她也觉得挺好玩的,便学破渊的样子在光洁的脸颊上画上猫胡子。 破渊合上装满胭脂的木盒,伸出拇指夸赞道:“很混沌风。” 他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轻轻点头。 裴修雨盖上绣有粉色绣球花的盖头,迈步朝外面走去,破渊好像很是惊奇的样子围上来,盯着裴修雨绕她走了一圈:“你怎么看见的?” “盖头薄加上我视透能力出色。”裴修雨说。 破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谈话间,樊婵一路小跑过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用草编成的手环。 她抬头渴望地看向破渊,破渊缓缓点头并伸出一只手接过手环,仔细端详道:“手挺巧的嘛。” 樊婵笑得很开心:“这是我阿娘送……” “不过比起我的蜻蜓来说就有些一般了。”说着,破渊将手环扔回樊婵手中,樊婵期待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喂喂。”裴修雨顿感无语,“你这人的情商怎么忽高忽低的?” “你觉得本君会佩戴那种东西?”破渊打了个哈欠,朝停在门外的轿队走去。 腰间墨绿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这玉佩的确不凡,在阳光的直射下不但没有变得晶莹剔透,而且颜色还变得更深了。 “切,摆什么架子啊?还不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裴修雨拿过樊婵手中的手环,戴到左手手腕上:“你不戴我戴。” 破渊靠在轿子边上,一脸不屑地咂舌道:“我看你能戴多久。” 裴修雨听出了不对劲,但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破渊也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也就是个用草编成的手环而已。”裴修雨内心腹诽道,“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她坐进轿子,将盖头扔到一边,反正现在不用担心她这张“吊睛白额虎”的脸吓到别人。 “姑娘,我们轿夫只管把你送到地。”胡子拉碴的轿夫刘三说,“后面的路,就地靠你自己走了。” 裴修雨“嗯”了一声:“那是当然,后面的路你们就算想走我也不会让你们走的。” 四个轿夫轻松地抬起轿子,朝笋茂山上走去,裴修雨能明显感觉到破渊抬的左前方的地方要高出一些。 村子里的人纷纷出门敲锣打鼓地欢送,鼓乐喧天,惊起栖息在断树上的乌鸦。 裴修雨听着鼓乐声越来越小,疑惑地问道:“一般的乐队不是和送行队伍一起走的吗?” “姑娘,你这是嫁山神。”刘三解释说,“现在山上可不太平,声音太大会引来野兽的。” “有点道理。”裴修雨略有些遗憾,因为本身是神兽所以并不害怕野兽。 破渊叼着一根狗尾草漫不经心地走着,停落在树梢的一群乌鸦低头梳理羽毛,随后由首领鸦从窝中叼出一颗纽扣飞到破渊面前。 它们铺天盖地地飞到地上,首领鸦毕恭毕敬地把纽扣放下,随后拍打翅膀跳到路边,叽叽喳喳地说:“什么人有资格叫青龙仙君为她送亲啊!” 因为裴修雨的气息从小被父母隐匿,所以这些低等的飞禽察觉不到她自身的气息。 “乌鸦拦路……”刘三忧心忡忡地说,“这可是不好的兆头啊……” 破渊也不管自己是否正在抬轿子,抬腿驱赶乌鸦道:“滚滚滚,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乌鸦们立刻逃窜回树梢:“青龙仙君脾气不怎么好啊。” 破渊用脚尖挑起一块石子,伸手抓住,砸入乌鸦首领脑袋旁不足一寸处的树干上:“再叫把你们嘴打烂!” 动作幅度虽然大,但轿子依然稳当,裴修雨不禁竖起拇指。 “诶诶,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刘三急忙劝阻,“乌鸦记仇……” 破渊打断了他的话:“乌鸦不敢记我的仇。” “可是……”刘三没有说下去,他可不敢得罪身侧这位仪表堂堂的衣冠禽兽。谁让人家抬手就能捏死自己呢? 乌鸦果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望向破渊,山林陷入寂静,偶有风声掠过,卷起萧萧落叶。 毒辣的阳光逼出刘三额边的汗水,一滴汗珠坠到落叶上,敲出空洞的鸣响。 轿子内放有数把油纸伞和蒲扇,裴修雨瘫坐其中,吐出舌头散热,她拿起蒲扇使劲摇动,扇出的风都充满了燥热。 “这种天气你们真的不会中暑吗?”裴修雨好奇地问刘三。 “不、不会。”刘三紧张地结结巴巴地说。 “刘三,你那体格我还不清楚?”他身后的轿夫憔悴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现在也快午时了,我们不妨在树下稍作歇息,再一鼓作气送到地方?” “阿壮说得也有道理……”刘三中气不足地征求破渊的意见。 “我随便。”破渊毫不在意。 刘三松了口气,四人准备将轿子放在树荫下乘凉。 轿子内闷热无比,裴修雨不等他们放下轿子就跳了出去。 除破渊之外的三个轿夫看到她脸上的“吊睛白额”妆,俱是被吓了一跳。 阿壮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裴修雨的脸说不出话来。 裴修雨走过去掰下他的手指:“用手指人没教养。” 这三个轿夫中年龄最长、约有四十来岁的王叔连连摇头,喃喃道:“怎么能跟山神开玩笑呢?” 刘三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叫山神饶他一命。 破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的样子,勾起嘴角,发出无声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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