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昭就在茅草派养了一阵子伤,她第二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下床走动了,只有真正体虚脉弱的小师妹反倒亦步亦趋地跟紧了她。 茅草派宗如其名,实在破败得可怜。 他们住在山上几件屋子里,一整个宗门只有三位弟子,师兄平日烧水砍柴熬药,从前的宋昭昭负责采买药草、做饭外加缝补衣裳,小师妹跟着做点儿杂活。 一整个自给自足的小小宗门。 宋昭:…… 但她适应了没两天,就发现这种生活也挺适合自己,甚至从中咂摸出了趣味,远离了前世的腥风血雨,宋昭偶尔都怀疑从前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不是那种纠结至死的人,活在当下也幸福得要命。 宋昭将做饭的工作和季回声换了下,一人包揽了原先大师兄的工作。 她劈了半筐柴背回来,心想,这身体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体力还不错,一点没耽误事儿。 果然,还是这种体力活适合她。 她美滋滋往回走,时候尚早,宋昭将柴火放在灶旁,收获了小师妹惊叹的目光。 她宛如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景象,望着宋昭,眼珠蹬得圆圆的:“师姐,这这这…是你砍的吗?” 宋昭:“嗯哼。” 准备开始煮饭的季回声看到了,目光在宋昭和柴火之间来回逡巡,道:“这么多…能烧两周了吧。” 宋昭:“那是,我想着一次砍多点嘛,省事儿。” 她这两天闲下来的时候,也会用那把剑摆弄几下招式。 前世入魔以后她使的只有她父母的本命剑,祸心。 那是一把剑身缭绕红纹的剑,隐隐泛着血气,凛冽非常。却极通灵性,在她手里将将要生出剑灵。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剑灵还未孕化便被迫封剑。 也不知道现在落到哪里去了。 宋昭看着这把细如软带却分外锋利,剑身弥漫寒光的剑,久久没言语。 她当初在仙界那般为非作歹,简直连幼儿提到她名字都要唾上几声。 祸心估计也没什么好去处吧。 宋昭使了几剑,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 她用的是天衍剑法。 温月亭教她的,天衍内门剑法,第八式。 宋昭动作一顿,无意识后退了下,手腕一抖,剑身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宋昭这几日的快乐源泉中,有一项就是吃季回声做的饭。 天呐,谁能懂啊。 米饭粒粒饱满,像是用泉水细细蒸出来的。宋昭在山间游荡时顺手打的山鸡,被他做成一道美味佳肴。再加上寻常野菜,几个碟子,却让宋昭吃得几乎眼含热泪。 她嘴里塞着食物,眼神赤忱地望着他:“师兄,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吧!” 季回声挠挠头,脸颊微红道:“哈哈,儿时自己在家中做多了。师妹你们喜欢就好啊!” 过了一会儿,季回声说:“师妹,明日是一月一度的日子,还是你去一趟七侠派吧?” 宋昭疑惑道:“嗯?” 季回声:“从前你每个月都要去的呀,从前你不是很想去见见解无风嘛。” 宋昭有种不详的预感,原来的宋昭昭可能陷入什么情感风波了。 天呐,她可不想代替她啊。 宋昭难得带了些撒娇意味地道:“能不能不去啊…” 大师兄乐呵呵的:“师妹啊,我们都知道,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宋昭仍然没什么好脸色,大师兄转了话头:“小师妹有几味药不够了,要去药苑换取。” 她只得道:“好吧。” 宋昭寻着季回声给的路线图找过去,仍然登了躺山。她嘴上说没了记忆,但宋昭前世怎么着也是正经在天衍宗修炼了十几年的,虽然中途改了魔道,但诸如御剑术、净身术、御火术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 没多久,她就到了目的地。 七侠宗的地貌和周边风景都比他们派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宋昭将文书递给守门的弟子,便顺利通行了。 她前世也没听说过这个宗门,找到药苑,将季回声开的单子给了门内弟子之后,年纪轻轻的弟子对她说:“蜈蚣草要下午才能送过来,不着急的话你申时再来拿吧。” 宋昭说好。 她回想起临走时的季回声。 因她没了记忆,季回声像个老妈子似的在她耳旁念叨了具体位置,最后仍怕她忘记,于是画了张路线图给她。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因为宋昭是个路痴,转世了仍然是路痴。 她想起季回声最后揶揄地凑在宋昭耳边说道:“师妹,难得去一次,你晚点回来也不要紧的。” 宋昭:“?” 她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这个宋昭昭在七侠派有什么情人仙侣,难道她还要代替她吗。 不要。 于是她果断朝人少的地方走,倒还真给她找到一处风景优美之地。 是一片桃林。 宋昭靠着桃树慢慢眯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坐起身,眼前光影婆娑,偶有渺远的虫鸣声传来,好不惬意。 但这安宁的场景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少年声音逐渐接近。 “我说怎么半天寻不到踪影,原是在这偷懒来了?” 这谁。 她闻言转头去看,来人一袭月白长衫,上面刺着云纹。形制不错,但样式略简陋,材质略粗糙。 ——是天衍宗外门弟子的校服。 她愣了下。 这里不是七侠派吗。 她压抑住那点没来由的烦躁感,视线移到那人面上。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白净,眉眼生得不错,却携着一股趾高气扬的神气。他腰间挂了个缥青色的玉佩,颜色纯净,看不出杂质。金色的穗子垂落,随着他的步伐从容摇荡。 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孩子,看模样像是他的小厮。 闻言有点狗仗人势地说:“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看他这身衣服,你就是把七侠派掀翻了都找不到另一件!” 他仅仅是出言不逊,并未用灵力施压。 宋昭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因而无法判断他的根基,而且此人竟能身着外门弟子的校服。 她几乎瞬间就做出判断:这人是凡间送过来进修的小公子。他多半和天衍宗沾亲带故亦或有什么牵连,方能得到这身外门弟子的衣服。 虽然在本宗一点也不够看,但在宗外唬唬旁人倒是足够了。 仙门宗派间内门弟子相互进学是常有的事。但天衍宗为了广招门徒,扩大声誉名望,对凡间也递了橄榄枝。 虽然只有旁系招收,但名额也有限,因此每年一度的招收都分外热闹。 或许仙、人有别,从凡间招来的便只能留在支系,做些洒扫庭除的工作,只盼能求一点仙缘,得道后光耀门楣。 当然,所有人须得经受灵力测试的考验,方可通过。 然而其中不乏有打点钱财,将自家孩子塞进选拔的名人富商。 众人都已见惯不惯了,天衍宗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规律森严,灵力稀微的凡人多半此生都无缘内门,更别说修炼成仙。 说白了,他们并不在乎这些末流的外门弟子。 毕竟千万人中,能有几人天资聪颖,得遇仙缘呢? 原来七侠派也是天衍宗旁枝错节中的其中一个。 她不禁暗自庆幸,茅草派与其无关。 此时,这个小公子走到她身边,洗得发白的靴子踩在离她很近的草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宋昭一眼,难得顿了下,先说了一句。 “今天没在解无风面前涂脂抹粉了?倒是还能看得过眼。” 宋昭心下慨叹:“这肆意评价人的模样,啧啧啧。小少爷怕是还没吃过苦头。” 此外,解无风是谁?不知道,不认识。 随后他见她两手空空,语调上扬:“我让你采的花呢?” …宋昭怎么知道花在哪里。 他身后的小厮顺着主人的意思加了句:“宋昭,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江公子平日都要新鲜采好的茉莉花吗?” 什么江公子,不知道,不认识。 另一位也装模装样地说:“要那种刚折下来的、犹带露水的花枝。” 外门中也分高低贵贱、三教九流。她意识到原身在这边的待遇估计不会很好,大抵也得打个杂之类的,被到处使唤。 但是她为了得见那谁一面,竟生生忍受了。 宋昭注视着不远处的人,有片刻恍惚。 有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画面。那是及冠了的他,在师门大会上被温月言选中当唯一弟子,二人相对而立,周遭人声鼎沸。 宋昭眨了下眼睛,画面一转,他在家中被簇拥,被周围人称颂。 她甚至听到了声音。 很快的,画面消失。宋昭又见到原先的这个江少爷,他站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脚步,神色不明。 宋昭没去管那个幻觉一样的画面,她将这当成是重生的后遗症,见怪不怪了。 她懒得和他们纠缠,顺手捞过身旁坠落在地的桃花枝,横到他面前。 “刚落的,新鲜得很,可惜不是茉莉。” 宋昭单手撑地,从柔软草地站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眼神赤诚,动作却并无恭敬。 “给你,小少爷,不用谢我了。” 这不知道哪个地儿送过来的江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没被这么敷衍过,一时间眉宇有些怔住了。难得没了从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只是机械地揭过那截花枝,看着宋昭的背影逐渐离远了。 小厮:“少爷,不、不追她吗?” “就这样放过她了?” 江少黎手中桃花零落,他攥着手中的花枝,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可能,看我怎么教她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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