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到尾声,陈夫子清了清嗓子。 “听着,书院为了裨益你们的学业,决定邀请五柳先生陶渊明前来授课。” 学子们纷纷讨论起来,这五柳先生可是一位奇人。 “陶先生,隐居山野,素来不沾世俗尘埃,本席想要派一位学子下山去寻找,倘能请到陶先生到尼山授课,这品状排名本席定为其美言!” 话音刚落,被五柳先生以及品状排名吸引的一众学子纷纷举起了手,当然也包括林淼在内。 拜托!这可是陶渊明唉! 见学生们踊跃的模样,陈夫子还没有点人,继续说:“不过,这几日朝廷派来的贤良方正考评官就要来到书院了,下山的学子可能要错过被朝廷选拔的机会,大家仔细考虑一下哦。” 此话一出,多数学子开始犹豫,最后大多放下了手,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就算是陶渊明,也不能让他们动半分心思。 如此就只剩下林淼了。 “林淼?此次下山怕是要去上好几日,你想好了吗?” 一听说可以下山好几日,祝英台赶紧举起了手,若是下山,她就可以避开梁山伯。 看见眼前的情况,陈夫子复述一遍,“你们两个听清楚了吗?这次的考核可是很重要的。” “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见两人都不在乎品状排行,陈夫子也不好说什么,“这次任务艰巨,不如就让你们二人……” 听见林淼和祝英台要一同前去,马文才缓缓举起了手,开口打断陈夫子的话,“陈夫子,我也要去。” “马文才,你又来凑什么热闹?”陈夫子面露难色,马大人可是叮嘱过自己要好好监督马文才的品状排行,他这不是让自己难做吗? “三人同行更安全一些,夫子你觉得呢?”马文才声音中若有若无的威胁意味让陈夫子不敢多说什么。 前两日才听见他二人密谋,今日他们就要相邀下山,他两人之间可古怪得很,决不能让他们混在一起。 见马文才如此,梁山伯也举手示意,“夫子,我也要去,人多更安全一些。” 陈夫子扶额,“按理来说,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祝英台皱着眉头,她不过是要避开梁山伯,若是下了山,那不就时时刻刻都要在一起?而且品状排行对梁山伯大有好处,他要是因为自己下了山,坏了他的前程可不好。 “夫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让马文才和林淼去吧!”祝英台别过头,不敢看梁山伯。 梁山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近日来英台的心情不大好。“那我也不去了。” “那好吧,那就林淼和马文才一起去。” 第二日一早,林淼就和马文才一起出发下山了,山长特意书信一封让二人交给陶渊明。 “文才兄,你觉得应该怎么找到陶渊明?拜帖上就一个名字。”林淼看着一望无际的群山,她是真心想要找陶渊明的。 对此马文才不以为意,笑着说:“放心吧,有名有姓自然能找到。” “也对,先下山再说吧。” 到了镇上,热闹的集市和一向清幽的书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人走在街头,林淼有了主意。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陶先生豁达,又曾说过心远地自偏,我想他也许就藏身在这市井之中。不如我们先去集市上问一问吧,或许有人知道他。” 马文才思索了一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天性,总有人愿意卖些消息出来。 “嗯,你这说法还挺有道理的。既然如此,那就先去镇上人多的地方打探一下。” “既然要打探,那便是消息最灵通的贩夫走卒,茶楼小二了,人来人往之处消息最为灵通,文才兄觉得如何?”林淼牵着马,将绳子绑在树上。 恰此时,一位茶贩挑着茶停在二人面前,“两位可要来碗茶?” 马文才正准备射箭贴出悬赏令,对这些摊贩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看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大叔,来两碗茶,多少钱?” “两文钱。” 林淼接过茶,却不着急喝,“大叔,我想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闻言马文才也看了过来。 茶贩哈哈一笑,看着林淼,“公子请问。” “不知道您在这街头巷尾卖茶,可知道五柳先生陶渊明住在哪里?”林淼问。 马文才站在林淼身边,接过了瓦碗。 “五柳先生?你们找他做什么?”茶贩问。 林淼眼睛放光,立刻解释:“我们书院想要请他来教书,便派我二人来请他,只是我们只知其名,不知其住所。大叔常在市井,对这镇上的人肯定要比我们了解得多。” “公子,话虽如此,这五柳先生我还真没听说过,你们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马文才一听见这仿若诅咒的话,冷着脸便不愿再和这茶贩多说,“走吧,看他这样子,怎么可能知道陶渊明。” 说完马文才就从怀里掏出钱袋,扔下一块碎银,拉着林淼的手臂就要走,林淼敌不过,说了句打扰了,放下茶碗就跟着马文才离开了。 悬赏令悬挂在高处,‘十金寻五柳先生陶渊明’。 一挂出这悬赏,就有不少人都来瞧热闹了。 人人都说自己是陶渊明,但却没一个人对得上马文才说出来的诗句。 看见这群捣乱的人马文才就来气,一脚便踢倒其中一人,怒目而视:“你还是不是陶渊明!” 倒地的人痛苦喊叫着,围观的人开始对着马文才指指点点。 林淼叹了一口气,提剑上前,蹲在倒地的人身边,剑出鞘一寸架在人的脖子上,扬起声音说:“不是陶渊明的就快滚吧!” 那人没想到,那高个子只是踢自己一脚,这矮个子更狠,居然敢在大街之上动刀子,瑟缩着后退,连滚带爬的跑了。 旗帜还摆在大街上,不过添了一行小字,“若有消息,可在悦来客栈领赏钱” 二人走着,又到了一家茶楼。 “看来找这五柳先生还有些难啊!”林淼叹了一口气。 马文才饮着茶,安慰着林淼,“不急,我们才刚到这里,若实在不行,那就派人将这地方搜个干净,总会找到的。” 林淼被马文才这话逗笑了,“文才兄当真是气度不凡,财大气粗,非常人所能及。” 马文才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林淼,“你敢取笑我?” “哪有呀,这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还没等二人歇息一会儿,变故突生。 隔着一张桌子的两个人盯上了他们放在茶桌上的包袱,趁其不备抢了包袱和茶楼前的马就要逃之夭夭。马文才反应快,挽弓就要一箭射死才刚上马的人。 林淼心道不好,若是在闹市杀人,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淼急忙出声:“文才兄,右肩!” 马文才听见了,知其意,遂调整箭尖,一枝羽箭射出正中马背上人的肩膀,那人中箭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看见马文才箭术精绝,林淼大声叫好,“不愧是文才兄,箭法精绝!” 马文才收了箭,受了夸奖,自然高兴,眉毛上挑,“走,去看看谁这么大胆,连我马文才的东西都敢抢。” 他一脚踢在那劫匪的身上,出气,想到还有一个人逃了面色也不怎么好看,看着林淼笑呵呵的样子,马文才就更生气了。 “我们的包袱都丢了,你还笑得出来?” 林淼笑着,“别着急,文才兄,山人自有妙计。” 说完,林淼拿出一只哨子,吹了起来,声调不同的哨声代表了不同的含义,没一会儿,那马儿便驮着那人回到柳树下,任凭匪徒如何驱使都不肯挪动半步。 马文才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番,马哨,一般都是马场的驯马人会使,再者就是边关行军打仗的。 自己养了多年的马,不过半月不到就被他驯养好了? 地上散落的东西被一应拾起,林淼瞧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两人,拍了拍手上的灰。 “行了,送官吧。” 解决好这件事之后,两人也没在镇上多留,那茶楼小二透露,五柳先生他虽然不知道,但是在庐山附近确实有几户人家,要是想要找陶渊明的话,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马文才扔出一块赏银,先在客栈中歇息了一晚,打算第二日再带着林淼去小二口中的庐山脚下,一探究竟。 走在庐山的地界,林淼不由赞叹,高峰幽谷,云雾环绕,怪不得会有“不识庐山真面目”这一说,高山巍峨,人走在其间倍感渺小,变换莫测的云雾更是让人认不清眼前之山还是不是先前之山。 二人走在林间,不觉天色已晚,刚想打道回府准备明日再来,马文才拉住了林淼的手。 “文才兄也发现不对了。”林淼走得缓慢,小声说着。 “别慌,先离开这里。”马文才沉着说到,一边打量着四周。 此处山林茂密,他们又在一处沟壑之中,若前后之路受人截堵,夹岸再有弓手,就难以脱身。 如今只能先默不作声,离开这处险境。 等到,他二人离开那截杀的好地方,林淼又靠近马文才,说得极为小声:“前后约十人,看样子是山匪,我持剑尚能自保,密林之中弓箭在明处难以发挥最大用处,这把匕首拿着防身。” 马文才刚接过东西,四周便是啸叫声,“杀!” 手持长刀的一众山匪从密林之中涌出,马文才连发三箭皆中,而山匪也到了他跟前。他弃弓不用,开始用这小刀对敌。林淼和他背靠着,挥剑就斩在山匪的身上,侧方弯刀近身,林淼持剑抵挡,长剑划过弯刀,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夺过弯刀,林淼找到马文才的位置,空手对着持铁器的人,即便是功夫再好,也会有顾忌,施展不开。 “文才兄,接着!”不过一时分神,林淼后背上便挨了山匪一拳头。 马文才听见这叫声,跃起,腾空,接住了剑,落地便是一刀劈在山匪的肩上。山匪连连后退,眼见十余人也拿不下这杀意腾腾的两人,便有了撤退的打算。 “走!” 但这群人惹上了马文才,他怎么可能让这几个人全身而退。剩下的三两个人连忙往密林深处遁逃,马文才立马跟了上去。 “文才兄,穷寇莫追!” 身后林淼的呼喊并没有让马文才停下脚步,他拾起弓又是一箭射出,正中一人。紧接着又是两箭齐发,山匪中箭倒地。 如此血腥的场景,马文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是山匪,落草为寇的那天就应该做好了送死的准备。等他回过头找林淼的时候,才发现林淼有些不对劲。 他受伤了? 若非是他刚刚莽撞,凭林淼的身手,自然是不可能受伤的。 林淼靠坐在树旁,脸色难看,马文才蹲下来摇了摇她,皱眉,有些焦急,“你受伤了?” 头晕目眩的林淼看不清眼前的人,低声回答着:“问题不大。” 她有气无力的回答又是让马文才忧心,脸上冷漠,眼里却充斥着自责,他将人扶起来,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明显伤口。 山路难走,明月初升,马文才背着林淼,他们进这林子也有些久了。天色暗沉,他更是辨不清方位,远远看到前方有处灯火,立马加快了脚步。 背着人的马文才单手推开竹门,便大喊:“喂!有人吗?” 走进栽满桃花树的院子,树影堆在地上,发出阵阵的桃花幽香。 屋内的人走了出来,马文才往那人面上一看,居然是那个茶贩!但此刻他也顾不上先前的龃龉了,“喂,这附近有郎中吗?” 茶贩也认出了二人,看眼前的情形似乎是那位小兄弟受了伤。 “此处地方偏远,莫说郎中,方圆五里也就我这一户人家,你还是先把人放下来,让我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 听到这里,马文才转身就要下山寻郎中,但林淼又在他肩头低声呓语,“我没事,是旧伤发作了,夜间山路难走,容易迷失方向,我们还是先借宿在这里吧。” 马文才皱着眉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万一不及时治伤,留下些再也治不好的伤口怎么办?这种事情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都怪他,要是刚刚他没有去追剩下的山匪,说不定林淼现在也不会这样,怪他没能早点发现林淼的状况。 茶贩在他身后又开口了:“小兄弟,在下懂些岐黄之术,让我先给他瞧瞧吧。” “不行,我还是带你下山。”马文才没理身后的人,微微偏头,柔声说。 林淼苦笑着,“文才兄,我当真没事。” 坐在房间里的马文才将手指捏得发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留了下来。林淼坚持说自己没事,他就信了吗? 他看着林淼脸色苍白,额头发烫,心里又自责起来,刚刚就该带他下山才是。 “你不是说你懂医术吗,他怎么样了?” “他后脑有旧伤,以后还是少动手为好,你也去洗洗吧,一身的血。” 马文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那他没事儿了吧?” 茶贩递过软布,“没事儿,睡一觉,该好的自然会好。” 等到茶贩关上房门,马文才这才回过神来,什么叫该好的自然会好? 他拿起软布替林淼擦拭脸上的血渍,一边动手,心里一边悱恻。 马公子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只能尽量将手上的动作放轻,一点点替人擦干净脸上、手上的血液。 末了,带血的帕子落在水盆之中又被他拧干,林淼的手掌心上也有不少血。指腹上有薄茧,和他的一样,是常年练武留下来的,马文才看着林淼的手,他已经确定了,林淼确实是陶家的人。 和陶渊明一样,是陶侃的后人,怪不得,这次下山寻陶渊明,他这么懒得一个人会主动请缨。 马文才又拧干帕子,林淼的脖子上溅了不少血,他轻轻擦拭,怪异之处再一次跃于眼前,犹记得上一次端午林淼醉酒,他这脖子太过光滑平坦,不像个男子。 马文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想起了他和王蓝田之前的猜测,林淼的身份还没有得到过证实。 但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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