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放晴，太阳出来之后，地上雪经开始慢慢融化了。 还是春天到了, 这要放在冬日, 不知几天才能化。 打扫过的石板湿漉漉的，前院的海棠树经过一夜, 嫩芽也没冻伤，反而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好像还更精神了。 今日是初五，得去正院请安, 燕荞起得早，这会经请过安来了。 屋里经准备了早饭，一盅红枣莲子薏米汤，六只锅贴，另有纸皮包子、虾仁饺子……还有一小碗元宝馄饨，都是燕荞爱吃的。 净过手，燕荞坐下用饭了, 她在盛京有庄子, 隔两日会往燕国公府送肉和菜, 各院分一些，拿到荞安轩的也不少，她吃不完的，下面丫鬟分了。 燕荞把薏米汤喝了，又吃了一个纸皮包子，这个是松茸馅的, 吃起来香气扑鼻，元宝馄饨吃了两只, 锅贴尝了一个，这经七分饱了。 对她来说七分饱足矣，吃太也不好，放下筷子起身不再吃了。 如今不用上课，燕荞每日拿出半日间看书，剩下的半日若是在家的话，弹琴作画绣帕子，晨起或傍晚写两篇大字。 若是出门，是参加宴会，和顾绵她们一道，燕荞这两年有一年在萧阳，不过在盛京间也不短，也认识了不少小娘子。但是都是点头之交，投缘的少。 看了半日书，晴风把收的帖子送了过来，这些是她选过一遍的，剔除乱七八糟的。燕荞翻着看了看，没有特别想去的，“都了吧。” 她打算过两天去镇北侯府看看，二姐夫每年都是六月份和腊月来，住半个月，再西北。 姐夫正月刚走，她正好可以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顺道吃新奇吃食。 当然，要为了陪姐姐，绝不是因为她嘴馋。 这般看了两日书，燕荞给镇北侯府写了拜帖，想日一早过去。 燕玉很快了帖子，她经准备好，妹妹可以随过来。 她来这个朝代快七年了，今年她二十岁，在平均寿数不足四十的古代，经过去一半了。 嫁人也有四年了，正是年轻的候，每日看看话本，偶尔出去转转，这两年倒也结识了些朋友。 但大体上还是深居简出，燕玉也怕给镇北侯府和娘家招惹祸端。 楚堪疑一年来两次，在家中的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但夫妻俩感情还不错，写信越来越，而且，她也会经常想楚堪疑。 楚铮不用她怎么操心，这些年他一直在军营，如今长大了，比以前更懂，身上有几分他父亲的影子。府上则有管丫鬟，亦不用她费心，因为心情好，燕玉觉得身体也好了，反正比落水后刚好转会更轻快。 她觉得，这辈子也这么过下去了，等过两年给楚铮娶个媳妇，她什么都不用干了。过年她问过楚铮，只不过楚铮还没这个心思，反正年岁还小，再等两年好了。 她住得离娘家近，妹妹偶尔会过来，不缺钱花，几乎是想做什么做什么，燕玉觉得人生最快活的也不过如此。 知道妹妹要过来，燕玉赶紧吩咐厨房准备了妹妹爱吃的菜，但因为本来伙食好，除了菜换了几道，和往常也没什么变化。 初八一早，燕荞带好给姐姐准备的东西，坐车去了镇北侯府。 东西是沈氏和她准备的，不管燕玉嫁没嫁人，在沈氏心里都是她的孩子，哪怕镇北侯府什么都不缺，可她也会担心燕玉不好好吃饭。 沈氏准备的是料子和吃食，燕荞带了一摞话本子，都是她去书坊挑的，一个月去几次，攒着有很了。上门拜访，也不好空着手，带这些足矣。 到镇北侯府经是巳了，也不用通禀，由门房小厮带进去，到了正院，刚进院门，她看见二姐姐了。 燕玉穿着一身红色的窄袖衣裙，头发盘起来，额头带着点亮晶晶的汗，看着可好看了，整个人好像闪着光一样。 燕荞眼睛一亮，“姐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燕玉笑了笑，“过来了。” 她早睡醒练了会功，这是楚堪疑教她的，楚堪疑知道她早年落过水，说练这个能强身健体。她每日没有别的做，晨起练半个辰，也是为了以后活几年。 她和楚堪疑经说好了，她呢强身健体，楚堪疑也在西北照顾好自己，两人都争取活两年，这样楚堪疑解甲归田后，还能迈得开腿走得动路。 她可不想以后给楚堪疑当拐杖。 燕荞提着裙摆，快走了两步，然后给姐姐递了一条帕子。 燕玉拿过来擦了擦汗，“我这早饭还没吃呢，你饿不饿，跟我一块吃点？” 燕玉起得晚，吃了饭练功胃里不舒服，所以练完再吃饭。 燕荞：“我还能再吃点，不过二姐姐你可不能晚上熬鹰，早上不起，这要是母亲知道了，又要念你了。” 燕玉：“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怪能念人的。” 燕荞笑了一下，每次她来，二姐姐准备一堆吃的。然后她习惯了，以至于和顾绵她们出门，无论是去哪做什么，最后都变成四个人坐在一块吃东西。 人一，哪怕是啃窝窝头也是香的。 桌上是早食，燕玉早上要吃面，小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咸辣的牛肉干，压成薄薄一片，还沾着芝麻粒的猪肉脯，还有大米花球，上面淋了好蜂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脆脆的是薯片，长条的是薯条，一个小几上满满登登。 燕荞还闻见一股香甜味，是种粘稠的，像是糖浆烤焦了一样，她望炉子，上面正卧着两个长相圆滚，身条细长的地瓜。 经烤得冒油了，难怪有香甜味。 一旁是烤花生，没有栗子，燕玉是觉着自己烤的栗子没有外面买的糖炒的好吃，而外面买的妹妹自己也能买到，所以没准备。 燕荞捧场地哇了一声，“好好好吃的呀！” 燕玉坐下拿了碗麻辣小面，她道：“慢慢吃，喜欢什么带去，正好给母亲尝尝。” 祖母不在盛京，她出嫁，不好萧阳探望。 能尽孝心的候，其也闺中的几年。 燕荞去洗了手，她用过早饭了，不吃面了，她先吃了牛肉干，二姐姐这的牛肉干是最好吃的，米花则带着一股香甜味，其是大米炸过，不过是用蜂蜜炒的，所以比外面卖的好吃。 哪怕燕玉出嫁了，姐妹俩相处还和从前一样，是吃喝玩乐，说也说家里的，偶尔带点外头的。 燕玉也知道，再过几年，妹妹出嫁后，能出来一块待着的间少了，所以格外珍惜如今的日子。 燕荞一边吃一边道：“母亲边姐姐不用担心，母亲吃得好睡得好，还没人烦她。” “大嫂二嫂挺和睦的，芸远他们也还好，很是话，”燕荞也没光报喜，她如今还是摸不透燕泽，“三哥边……倒也没生端。” 对燕泽，她一直有防备心，她记得很清楚……故意让沈元景等着，去落竹苑小路上松动的石子，晚三姐姐哭着跑来正院，这些她都记着。 她觉得燕泽变好和三姐姐变好是不一样的，三姐姐当初是心思不一样了，然后试探着对她们好，最初一起只是简单坐着，也不怎么说话，后来才不一样。 燕泽不是这样的，好像一下子浪子头了。 她知道这么想一个人不对，但是…… 唉。 燕玉没想么，“兴许他真的改好了吧。” 燕荞反问道：“既然改好了，他为何不提把孟小娘接来的？” 燕泽一次都没有问过。 其他和孟小娘只能来一个，若是他肯求情，母亲会让孟小娘来的。 燕玉问住了，要说燕泽最对不起谁，除了燕月，不是孟小娘吗？ 其燕月的也是后来慢慢猜到的，锦华苑的他们母子俩走了，孟小娘还能留在盛京，燕泽直接赶萧阳，谁犯了也很好猜。 倘若他真有悔过之心，难道不应该把孟小娘接来，然后自己去庄子吗？ 他一手策划的，让孟小娘去承担后，不仅如此，到盛京之后，也没有给孟小娘求情。 一个连生母都置之不理的人，难道真的指望他有悔过之心吗。 燕荞觉得，燕泽估计都不想认孟小娘这个生母。 但她也不知道燕泽究竟想做什么，如是为了燕国公府的爵位，大哥经是世子了。 想要什么她也猜不到，如今只能提防着些，千万不能相信他的鬼话。 燕玉叹了口气，“都要成亲的人了，希望他点吧，别连累国公府。” 燕荞小声道：“亲还没定下来，好像不愿意，给推拒了。” 燕玉：“……你看着些，他能改好最好，若还有坏心，也能防着点。” “二姐姐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燕玉又说了些盛京的，她平日无，府里的丫鬟也爱打这些，全当是解闷子。 “对了，母亲可为你相看人家了？”她现在经习惯，古代定亲早成亲早了。 男子倒还好，十六七岁定亲的大有人在，女子是十三四岁定亲。燕荞今年经十三岁了，在越朝经该考虑定亲的了。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年纪太小，但等到真等到二十来岁，没有适龄的男子等着了，还不如挑好的先定下来。 在越朝，二十来岁没成亲的男子，要么是二婚鳏夫，要么是身体有疾。 燕玉觉得提前挑挑也好，倘若母亲不想妹妹么早出嫁，大可留两年。 燕荞正吃着大米花攒成呢球，闻言咳了一声，一个米粒差点呛到了嗓子里，“咳咳……” 燕玉赶紧递了一杯茶水，“怎么不小心点，这都能呛到……还是我说的太什么？” 和姐姐荞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她道：“母亲还没和我提过这。” 燕荞神情有些恍惚，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想过嫁人的，她以为离嫁人还有很长很长一段间，至少也得两三年后，可是如今竟然要准备议亲了。 议亲，当初见二姐姐议亲既高兴又舍不得，等到了自己，全剩害怕了。 她不想嫁人。 燕玉道：“没准备也好，估计母亲想留你几年，等年后年再议亲也不迟的。” 燕荞怔怔地点了下头，然后小声说道：“二姐姐，我十八岁出嫁……不，二十岁出嫁也不晚啊……” 她今日高高兴兴的来，谁知道说到这上头了，现在心里沉甸甸的。其也不用姐姐说，燕荞知道不可能真等到十八岁再成亲。 二哥哥成亲晚是因为丁忧守孝，若是什么都没有，还拖到十八岁，兴许还会影响后面的弟弟妹妹们。 燕玉叹了口气，妹妹如今不想嫁人的心思和她当初是一样的，可她不也是嫁人了。 在国公府长大，花国公府的银子，得为国公府考虑，哪怕她们现在能赚钱，可上头还有国公府护着。 但她盼着妹妹能找一个喜欢的夫君，以后夫妻感情和睦。鳏夫算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喜欢孩子。 燕玉道：“好了好了，反正有母亲给你做，嫁人也是好人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燕荞又叹了口气，其嫁人也行，最好嫁到临街，出门能看见家，隔着墙能说话。 只不过临街的是赵国公府，他家的孩子根本没她这么大的，和她年纪最相仿的今天才六岁，还是个小萝卜头呢。 这燕荞连中午饭都没用，吃过饭之后和燕玉说了会话，然后燕国公府了。 去之后，她让丫鬟去打打母亲有没有给她议亲，这种，她总不好亲自去问，反正荞安轩的丫鬟和正院的丫鬟也熟。 知道沈氏这阵子没有参加什么宴会，两位嫂嫂也没怎么出去，燕荞终于放下了心。 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在二姐姐，若是吃点好了，有一道毛血旺很好吃，但是她没有吃几口。 沈氏的确没有准备给女议亲，她觉得十五岁都不晚，好女夫家是愿意等着的。但是有不少人来打，有两次宴会，英国公夫人总是问起荞来，还有她的娘家靖安侯府，她嫂子杨氏看起来还没死心，过年年礼都是外甥沈棹桉来送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什么心思。 当初若是沈棹桉好好带着荞玩，好好对妹妹，沈氏还会考虑。 可沈棹桉个样子，愚蠢至极，沈氏怎么可能还把女嫁给他。 沈氏对这个侄子经没什么好感了，只当寻常亲戚走着。跟杨氏从没松过口，也暗示过沈棹桉该娶妻了，还说定下来让她看看。 至于英国公府的小公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今年十四岁，比荞长一岁，可以先看看品性，若是合适，结亲也不是不可。 这盛京城好郎的是，倒也不必着急，反正女还小。 一连在家待了几天，燕荞才把这彻底放下。正赶上顾绵下帖子，她高高兴兴地和人出去玩了。 顾绵邀她去踏春。 虽然前阵子下过雪，但是雪化得也快，天气暖，厚衣衫都经换下了，穿得很是轻便。如今盛京城春色正好，是出门踏青的好节。 踏青的在普陀山，山中有越朝国寺万象寺。 先去寺里上香，然后可以去后山转转，看溪涧旁的迎春花。盛京城的迎春花经开过了，而在山上的，正是开放的候。看完景色之后，可以在寺里的素斋。 万象寺的素斋是一绝，燕荞经有许久没吃过了，倒是想念得紧。 踏青在十五，也是盛京城许夫人和小娘子上香的日子。 顾绵这也没有邀请别人，，到候一边吃一只在帖子里写带些吃食边玩，端的是自由自在。 燕荞上次去万象寺还是去年，这些年总共去了六次寺里。不过去万象寺玩还是当初和二姐姐她们一块，是为了议亲，林家公子也在。 当是四月份，看了许久的桃花，燕泽还摔断了腿。 但当只看了桃花，也没有去别处看。普陀山很大的，说山脚下有溪涧游鱼，景色很别致。 燕荞吩咐丫鬟准备上山踏青带的吃食，因为山上离万象寺很近，最好还是别准备荤腥。其素食也有很好吃的，像各种点心、素的卷饼、春饼之类的都很好吃。 等到十五这日，燕荞先去太傅府接上顾绵，然后一道去普陀山。 路上要一个辰，两人各带了一个丫鬟，燕荞这边带了四个护卫，足够保护两人的安全。 山下停着很马车，顺着石阶往上看，上香的人很，有普通百姓，亦有达官显贵。有人自己带着香火，也有人空着手，后面跟着一堆丫鬟。 燕荞打算去山上买香火，两人望着石阶，闷头往上爬。 来这自然是先上香，然后再踏青，万象寺在半山腰，走上去用了两刻钟，进了寺庙两人先上了香，燕荞还添了香油钱，许愿无非是希望母亲祖母身体康健，燕国公府越来越好。 她的婚可以迟一些，想留在母亲身边，能留些日。 两人上了香，一块往山顶走去。顺着山顶下山，还有一条路，再往前走，便是山脚的溪涧。路上遇见野草和迎春花，一簇一簇，颜色极黄嫩。 顾绵开春之后还没有出来玩过，看着这番景色，心里雀跃得厉害，挽着燕荞的手道：“你看好人，要不是前阵子下了雪，现在肯定更暖和。” 如今在阳面，有太阳照着，身上暖洋洋的。 燕荞也觉得舒服，她让雪酥把吃食拿出来，“你看我带了好些吃的，你看想吃什么。” 顾绵也带了不少吃食，她让丫鬟拿出来，然后从燕荞这边拿了一块小点心，又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千万别和我客气。” 早春景色正好，两人姿态闲适，路上还遇见了几个熟人。 这翻了半座山又下山，才到溪涧旁，这里比别处冷些。但远处水飞流直下，溪水叮咚作响，远远看去，恍若银练。 溪涧旁有学生席地而坐，吟诗作画，更有小娘子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 燕荞看远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觉得出来转转也好。 两人在山脚下赏景说话，等临近正午的候，打算万象寺吃素斋。只不过来容易，去难，去要爬一座山，然后还要下到半山腰。 一群人都在这个候往赶，燕荞和顾绵走在前头，快到万象寺的候，见一声惊呼，两人闻声过头，见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颜色青绿的蛇，长得细长，从林子里爬了出来。 燕荞本来怕虫子蛇这些长条状的，看着后背发凉，顾绵胆子还大些，使劲往下张望。刚才出声的是走在她们后面的一群小娘子，一行三个人，如今蛇吓住，抱在一块，不知该怎么办。 几人后面，一群书生装扮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小跑过来，手上拿着一根长树枝。把三位小娘子挡在后面，然后用树枝把蛇给挑走了。 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把左右草丛翻了个遍，看还有没有别的蛇。 查过之后对着三人道：“这下大可放心，这山上有蛇也不奇怪，许是冬眠过后出来觅食。看这蛇颜色青绿，应是无毒，大家不用担心。” 这人燕荞还比较熟悉，是应该在书院的燕泽，她该唤声三哥哥，只不过刚才在山脚下，她并没有见燕泽在这。 燕泽颇有几分像孟小娘，相貌俊秀，如今挡在三个小娘子身前，倒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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