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鉴抬眼看去，水神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石桥上。 一眨眼的功夫，她人已至灵鉴面前，而后一脸神秘地说道：“长生水府那只麒麟，你知道他的师傅是谁吗？” 还不等灵鉴说话，她就按捺不住，“是冥王啊，冥王！他方才现身将他那不孝徒带走了……” 灵鉴早有预感仲渊的师父不会是普通人，因而波澜不惊，“是他又如何，这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水神恨不得跺脚，“冥王不是枕溪星君的师弟吗！那要按照辈分来说，那仲渊岂不是要叫你一声——” “你来水府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灵鉴并未直接和冥王打过交道，也是水神说起才知道如今的冥王竟是那位，但不等水神把话说完，她便开口打断。 她明明面色平静，宋辞澜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抗拒这个话题，眉眼间有些不悦。 水神更是心中一紧，她后知后觉，枕溪星君的事情灵鉴也许并不想在旁人面前说起，于是连忙岔开话题。 “我追查那巨浪的由来，发现了海边的一处结界，瞧着像是你的手笔，所以特来问问你。” “巨浪和那祭坛有关？” “祭坛，什么祭坛？” 灵鉴看了眼宋辞澜和老石怪，宋辞澜立刻会意，“我带他在园子中走走，看是否能回忆起阵法的其他细节。” 宋辞澜微微俯身，拱手一拜，而后带着老石怪走远。 等两人走远，灵鉴才和水神详细说了那结界中发生过的事情。 “什么？邪灵！” 水神震惊不已，她还以为邪灵已经彻底消失，没想到竟会再次现世。 “邪灵从未真正消失过，仍有少部分邪灵隐匿在人间各处，只是如今上界封闭，它们没了力量源泉成不了气候，但保不齐有人会利用这些邪灵，扰乱天地秩序。” 水神紧握拳头，“若邪灵胆敢再犯，大不了我们师姐妹齐上阵，再杀它个片甲不留！” 她义愤填膺，师姐妹三个字脱口而出，叫得十分自然。 灵鉴眸光一亮，显然对这声师姐十分受用。 既然已经叫出口了，也不必再惺惺作态，水神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耽搁了，师姐，你给我一道开启结界的印鉴，我去那结界中再查探一番。还有，接管万泉水府的仙官至多有半个时辰就到，届时师姐若是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尽管差遣。” 灵鉴二话不说，两人双掌一对，一道印鉴便落在水神掌心。 水神正要离开，灵鉴想到此间阵法，又抬手将她拦下。 但水神听完也只是摇头：“我知道有些道法高深的神仙，布阵起阵悄无声息，但以夜笙的灵力来看，她肯定做不到，更何况，这神出鬼没的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眼下毫无头绪，我就更无从推测了。” 阵法的用处？ 灵鉴突然想到什么，“你说这阵法会不会和河水改道有关？有关博冲河和万泉河改道，你可还记得些什么，有无异常之处？” 水神闻言望向一边，她抱臂而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手肘。 她回忆片刻，抬头说道：“当年河水改道，是因为琼州接连大雨，虽然博冲河夺了万泉河的河道，但一切情由所原，水府以往的惯例也都是顺势为之，因而不会再刻意改回去，但我记得此事过后没多久，夜笙便接了琼州主神一职。” “琼州主神的接任人选，本来就定的是她吗？” “琼州只她和渡千帆两个有威望的地仙，要么是在他们两人中选，要么从天界派一位，但琼州这地方特殊，所以便没有想着另寻他人。” “那夜笙接任琼州主神和博冲河改道有关吗？” 水神瞬间明白了灵鉴的猜测，但此事倒不是灵鉴所想的那样，“也有关，也无关。” “怎么说？” “有关是因为渡千帆因河流改道灵力大减，自然无法胜任主神，无关是因为早在此前，有前任主神力荐，水府其实已经定了夜笙接任主神之位，只差颁布一道正式文书而已。” 灵鉴又问：“那接连大雨是为何？” “我记得当时的文书里有写，但时隔多年，个中细节我也记不清了。”水神话毕，便施法传信，“我此刻传信回水府，让他们查查看。” 回信没有那么快，两人又交换了一道传音符，而后水神便去了密林结界。 宋辞澜见水神离开，这才上前说道：“元君，有些新发现。” 灵鉴随他走到假山后的池塘，那池塘一眼看去并无什么古怪，渡千帆示意她看岸边的一块石头，“这池塘的水并不是死水，像是有两处水源汇聚而来。” 石头有一半没在水下，上面覆着薄薄一层青苔，石头两侧，各有一道细小的清溪汇入池中，水流极小，几乎听不见水声，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两道清溪的色泽有细微的差别。 宋辞澜说道：“我根据老石怪的说法，算过这园子的方位，这里是万泉河距离博冲河最近的地方，也是昔日万泉河改道的地方。” 他话未说全，像是心存顾虑，灵鉴道：“眼下只有我在，有何猜测不妨直说。” 宋辞澜倒不是怕别人听去又觉得他藐视神仙，只是对自己的猜测并无把握。 “我在想，若是万泉河改道不是天命而是人为，那自然之法在上，万泉河会难免会争抢原本的河道，夜笙如果处于某种目的想要阻拦，便在此处设阵，拦住万泉河水即可。” 灵鉴听了他的话，灵光一闪，“此处的阵法有如船舵，如果万泉河水涌过来，阵法便会启动将万泉河的水流推回去，如同船舵转变方向，再次改变万泉河的流向。而整个园子都在阵法之上，所以才会每隔一段时日就有变化。” 难怪她察觉不到阵法的存在，此阵法以水为障，除非万泉河有异动，否则绝不会显形。 “对，就是这样！”灵鉴的话让宋辞澜豁然开朗，“如果这两条细流中有一条确实来自博冲河，便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查证……” 两河如今各有河道，除非万泉河逆流，否则绝不会存在两河交汇，而池塘的两处清溪，极有可能阵法启动残留的痕迹，若能证明它们来自两条河，便能证实万泉河的确在抢回河道。 灵鉴浅笑：“这并不难，一试便知。” 灵鉴放出神识，顺着两条细流逆流而上，一路从涓涓细流冲入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之中。 不多时，她便确认了其中一条细流来自博冲河的地下暗河。 “你的推测没有错。” 灵鉴收回神识，对宋辞澜说道。 宋辞澜并不知道她是如何查验的，但却毫无保留地相信她所说的话，“那便再好不过。” 如此阵法必定有阵眼，怀济想来就被关在阵眼中。 总算有了好消息，宋辞澜心中一喜，“那是不是只要让万泉河逆流，启动阵法便能趁机找到阵眼，救出怀济仙君……” 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先泄了气。 河水无端逆流，必定会引起人间灾祸，此法并不可取。 “稍安勿躁。” 灵鉴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连带着她坚定的目光，一同抚平了他有些躁动的心。 她话音刚落，手心便微微一热，灵鉴摊开手掌，一道传音符从她手心浮至半空。 水神的声音传了出来，“师姐，查到了。当年的大雨是因为琼州出现异象，博冲河上游邪气冲天，似有邪魔降世，所以雨神才降水警示。” 灵鉴倒没听说过近年有邪魔降世，于是问道：“后来呢？” “大雨之后，邪气消失，有司便认为邪气已被冲散，邪魔无法降世，此事便告一段落，无人再提。” 水神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师姐，你是不是也怀疑这邪气是夜笙搞的鬼？” 夜笙行事风格令人琢磨不定，这些反常之举放在她身上甚至并不令人惊讶，“是有此猜测，可眼下没有证据。” 灵鉴又将她和宋辞澜的推测告知，没想到水神突然拔高了声音，“我懂了！” “什么？” “师姐，我之前之所以未曾想到，是因为这阵法是阴阳双阵，阳阵在地，阴阵在水，两者互相牵绊，为的就是改变河流方向，这是早已经失传的御水阵法。” 如此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夜笙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以邪气骗取连绵大雨，然后借博冲河河水泛滥占据了万泉河的河道，后来又为了与自然之力对抗，便以阴阳阵法相互配合，阻挡万泉河回到原本的河道。 “你此前说渡千帆的古怪之处，他之前应该是被夜笙控制，但记忆恢复后，万泉河有所感应，所以河水逆流，而海边祭坛此前被破坏，导致阳阵出了差错，在自行启动扭转万泉河逆流之势后，博冲河自身也受到反噬，这才引起滔天巨浪。” 原来那海边祭坛一环套一环，藏着不少秘密。 灵鉴问道：“那可有启动阵法，进入阵眼的办法？” 维持阵法需要耗费仙力，只怕在这两处阵眼中都有一位倒霉神仙被关其中。 “除非找到夜笙，打开阵眼需要她的精血为引，否则只能让两条河流向原本的河道逆流，借逆流之力打开阵眼，但无论选择哪种方式，一旦阵眼中无仙力维持，阵法被毁，博冲河会彻底失控，肆意泛滥，而万泉河下游也会因为河水改道失去水源。” 琼州多的是靠水谋生的百姓，她们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决定一条河的生死去向。 但这阵法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掀起惊涛骇浪，届时遭殃的还是凡人，此前的巨浪中已经有无辜渔民丧生。 灵鉴算了算，渡千帆和夜笙已经消失近三个时辰，眼下若能尽快找到两人自当庆幸，但若是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也不能放任这阵法继续存在。 “若是找不到夜笙，能否重新为博冲河开辟新河道，在博冲河失控时，将河水引入新河道？”灵鉴突然问道。 水神沉默片刻，“听上去是个办法，但此举会引起凡人恐慌，只怕不合天庭律法。” 突降异象，对凡人来说本就福祸难料，此举依旧有难以预估的风险。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宋辞澜问道：“是否有什么法器，可以代替阵中人，先稳住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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