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哥哥，我在哪里见过！” 灵鉴这话一出，四周的人内心皆是一惊。 这散仙到底喝了多少，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调戏水府侍从！ 但即便心中震惊，众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个个的反倒笑得暧昧轻浮。 那侍从一脸惶恐，不止如何是好。 夜笙没想到这散仙酒量如此之差，酒品也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她眼眸一沉，心中有了主意：“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仙君带去后面揽芳阁醒醒酒。” 那侍从后知后觉，连忙扶着灵鉴向揽芳阁走去。 灵鉴倚着那侍从，脚步虚浮。 从后面看去她和那侍从拉拉扯扯，颇有些孟浪。 那侍从似乎碍于灵鉴的身份，不敢大力挣脱，不堪其扰之下，只能低声说道：“仙君还请自重！” 灵鉴搭在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她的声音乍然出现在他灵台，“夜笙在后面，你且陪我做完这场戏。” 侍从脚步一顿，一扭头正好和灵鉴四目相对，她眼神清澈透亮，哪有半分醉意。 他这才明白，原来她只是做戏。 等两人进了揽芳阁，灵鉴抬手一挥，关上所有门窗。 夜笙只在关门的瞬间瞧见灵鉴拽着那侍从的衣袖，拉他进了里间卧房。 看样子是真醉，竟如此迫不及待，夜笙嘴角露出轻蔑的笑，转身离开。 揽芳阁内。 灵鉴捏了个净尘决，待整理好仪表后，她走出里间，问道：“你如何混进来的？” 那“侍从”嘴角动了动，面露一丝羞赫，“我此前来水府时，顺手偷了一个侍从的腰牌。” 灵鉴抬眸，“宋辞澜，你胆子也太大了，伤还没好就敢来闯水府！” 她昨日离开祭坛时，不仅给宋辞澜留下了一道印鉴，还有一缕仙气，因而就算他变了面目，灵鉴也在他靠近时察觉到他的存在。 只是她没想到他不仅敢闯长生水府，还敢靠近夜笙。 夜笙到底是一方主神，宋辞澜的伪装，在她面前撑不过一息。 灵鉴方才假借醉意靠近他，实际是在悄悄施法，将他原本的气息隐藏得更彻底一些。 宋辞澜脸上笑意清浅。 今日未时一到，他便出了结界。 琼州城内，夜笙拍出来的耳目不少，宋辞澜发现了两个呆头呆脑的蚌精，于是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那两只蚌精因没能留在水府满心怨怼，宋辞澜听了几句才知夜笙今日又在长生水府设宴。 水府上下忙于夜宴，倒是方便他去找人。 他一向干脆，当即决定再探水府，凭着顺来的腰牌，又一次顺利混入水府。 水府地形极好分辨，和人间宗门大差不差。 宋辞澜要找夜笙的住处，正好路过花厅。要说他对这场夜宴不好奇是假的，于是他路过时，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便看到了上座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救他的仙人。 宋辞澜心底泛起不安。 那仙人和夜笙相谈甚欢的模样让他感到陌生，与她昨夜清冷孤傲相比像是两个人。 他心中有疑虑一闪而过，怕自己看错了人。 可她的神态，她的身形气度，宋辞澜不会认错。 他沉默地隐在黑暗之处，没察觉自己眉头紧皱。 席间突然一阵喧闹，宾客吵嚷着让那仙人自封灵脉，那仙人巧笑倩兮，慢腾腾地伸出了手。 宋辞澜到底没能置身事外。 他假扮侍从靠近，打断她的施法。 “我知仙君灵力高深，但夜笙的酒有问题，你若此时自封灵脉，只怕会修为尽废。” 灵鉴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宋辞澜突然反应过来：“仙君知道？” “她给我的酒里有穷奇骨，我一闻便知。” 穷奇骨本是治伤所用，能逆转灵脉，但若是服下穷奇骨后再封灵脉，就是将一身灵力从灵台中全部放出去，灵力充斥四肢百骸，但却再无回到灵台的可能。 对修行之人来说，无异于自戕。 宋辞澜眉头一皱，有些自责：“我是不是坏了仙君您的计划？” “也不算，我无非是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只是你，你为何又来了水府，还有那定水珠是你偷走的吗？” “定水珠？”宋辞澜摇了摇头，“昨日夜笙抓我时也说起过定水珠，但我并未见过这东西，我来水府，是为了找人。” “你找的是什么人？” “散仙怀济。” 灵鉴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揽芳阁一时无人打扰，宋辞澜终于有时间说他来琼州的前因后果。 几个月前，宋辞澜游历至西南，走到广溪峡附近时，听闻当地百姓说附近河道被妖物霸占，那妖物占着地势屡屡作乱，搞得沿岸百姓夜不能寐，许多人为了生计，只能被迫给那妖物上供。 宋辞澜身为修士，收服此等妖物自然责无旁贷，更何况他这一路本就是下山试炼，于是他独自一人乘舟而去，直闯那妖物的老巢。 那妖物原形是只硕鼠，他初修炼成人形之时，修为不过平平，连尾巴都藏不住，附近百姓不曾为难过他，有时看他可怜，还送过粮食给他。 但大概四五年前，他消失了一阵，回来就修为大涨，性情也变了不少，不仅霸占了河道，还不断为难当地百姓。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但他们的村落远在深山，少有人来，后山艰险难行，前路有妖物作祟，消息传不出去，他们只能在那硕鼠手下小心讨生活。 直到宋辞澜从后山从天而降，他们终于等来了救星。 宋辞澜单枪匹马，虽然耗费不少灵力，但总算收服了那妖物。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妖物先天有缺，他才被困住没多久，突然心脏爆裂而亡。 硕鼠多行不义，如此下场只会让附近百姓觉得解恨。 宋辞澜也没多想，百姓们还等着拿回被抢走的财帛，他帮着搬东西，然后就意外发现了藏在金器中的一只信蝶。 信蝶像是在冬眠一般，直到被宋辞澜的灵力催动，才翕动翅膀醒来。 一封信在它翅膀后凭空出现，宋辞澜伸出手接住。 那是一封写给朋友的信，落款是一个叫怀济的仙人。 他在信中说自己在琼州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但却意外发现了琼州河神的异样，事关重大，他只能再多留些时日调查，只怕会耽搁今年相聚的日子……他字里行间满是歉意，略显凌乱的笔触又带着不安的情绪。 行文到最后他又写到若是到十月初八，他没有再传来消息，让收信人带着此信去找一位叫游从之的月老，让她务必将此事上报天庭…… 这是一只没有飞到目的地的信蝶，这封信在宋辞澜之前，也没人看过。 信中没有提到年份，但那信蝶看着疲惫，似乎撑了许久，它见有人拿到了信便化为尘埃，再无法追踪到它本来要去的地方。 那只信蝶从指间消失不见，宋辞澜一时惆怅。 硕鼠已死，再无人知道这只信蝶为什么会在这里。 茫茫人海，他既不知收信人是到底是谁，也不知游从之到底在哪，甚至不知道此事发出这封信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他知道的，只有琼州。 这封信即已被他看到，也许是上天的指示。 宋辞澜很快决定去一趟琼州，心中所说之事含糊不清，他亲自去一趟，也许能打探到那散仙的下落也说不定。 于是宋辞澜怀着一腔孤勇来到了琼州。 琼州早已不是中原人眼中那个偏远蛮荒之地，它充满着生机和希望，一片平静祥和。 但谁也不知，这平静祥和之下是否暗流涌动。 宋辞澜行事谨慎，他耐着性子，在博冲河蹲守了月余，终于发现了线索。 水府的精怪在夜深人静时从水下出来，拖着一车不知是什么东西前往荒郊野岭焚烧。 宋辞澜想办法引开精怪，上前一看才知，他们焚烧的竟然是尸身。 那些尸身看着诡异，明明死了没多久，但脸色异常灰败，就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一样。 宋辞澜仔细一查，这些尸身无一例外，手腕或者脖颈处都有切口，发现果真如他所想，是被放了血，而且被放得一滴不剩。 而为了焚烧这些尸身，那精怪引来天火，很快这些尸身就被烧得灰都不剩。 精怪离开后，宋辞澜在附近的树上休息了一晚，等到了天亮，他又一次来到了昨夜他们焚烧尸身的地方。 晨起的风送来诡异的气味，夹杂着如纸屑一般的灰烬。 宋辞澜看着眼前，内心的震惊无法用语言形容。 眼前的土地焦黑一片，干裂的土地上寸草不生。 这些黑色痕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这里不知焚烧过多少尸身…… 水府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尸身！ 宋辞澜再也坐不住，他冒险潜入水府。 明明是神仙府邸，他却看到不少精怪在其中通宵达旦饮酒作乐。 他也见到了那位受人敬仰的博冲河河神，可她眼中不见慈悲，只有一片荒芜。 她上一刻还和狐妖把酒言欢，下一刻狐妖倒在她脚下，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舍不得给，手指微动，便有精怪将狐妖带了出去。 宋辞澜跟着那几人离开，他看到他们喂狐妖喝下了什么。 没过多久，狐妖全身血脉凸起，精怪手起刀落，动作熟练地放干了他的血。 滴答，滴答，最后几滴血落入盆中，宋辞澜听见一个精怪说道：“听闻这狐妖还是一方山神，水君也不怕惹上事。” 另一个精怪声音轻飘飘的，“犄角旮旯的小山头，有谁知道。何况有水君在，你怕什么。你看这狐妖，血不少颜色也好，看样子能多酿几坛长生酿，只盼水君到时能多分几口给我们，也叫我们永享仙福……” 宋辞澜一瞬如置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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