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厅是2D厅，位于走廊正中央。 陆陆续续有人路过，却无人在此停留。 夏殊站在厅门口，好奇地问，“是什么电影呀？” 程寒露出了浅浅的恶魔微笑。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殊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直到屏幕上逐渐淡出个恐怖的海报，影厅里回荡着低沉的音乐—— 夏殊才意识到，让程寒选片是件极其错误的事。 可惜没有后悔药。 夏殊只能咬着牙，壮着胆在座位上坐下。 影院里稀稀疏疏坐下几个人，几乎清一色情侣。 偶尔单人的几个，都往角落坐去了。 观众少之又少。 程寒选的座位位于中间过道，正对大屏幕。 视野极佳，身临其境。 影厅大荧幕上匆匆闪过几个预告画面，惊悚可怖，环景音效既震撼又骇人。 夏殊抱紧了怀里的布偶娃娃，两只眼睛瞪得睁圆。 程寒见了，翘着二郎腿，偷偷弯起嘴角。 这是部新上映的国产鬼片。 夏殊心情舒坦许多。 还好是国产鬼片，不会太吓人。 只要不出现鬼影，她都能接受。 夏殊不敢承认自己胆小。 她曾经因为看恐怖片，一礼拜没敢自己上厕所，半夜还得开灯睡。 迷信的老人家信这些，时常提起神啊鬼的，于是她半夜开始胡思乱想，自然而然就失眠了。 她不知道今天看完这电影，会不会再次失眠。 电影开场后，周围安静下来。 屏幕上出现一名年轻漂亮的妈妈，和她可爱的女儿，两人在家里包饺子，有说有笑。 画面明朗，音乐和缓，还不吓人。 可看着看着，忽然，剧情突转。 偌大的电影荧幕上闪现出个血淋漓的人脸，睚眦尽裂，面目狰狞。 观众席里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夏殊也想叫的。 但恐惧到了极点，声音就哑在嗓子眼里了。 她死死抓着怀里的布偶娃娃，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惶恐。 心脏在猛烈跳动，血液却仿佛要凝固，冰冷的感觉从头蔓延至脚底。 比外边的风雪还冻人。 夏殊整个人僵住不动。 程寒一瞥。 见她被吓得小脸煞白，身子坐得笔直，哑然失笑。 程寒往她座位靠了几分。 黑暗中，他的声音异常温柔魅惑，“你要是害怕就抓紧我。” 说着，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夏殊本想摇头的。 但下一秒，突兀的画面又闪现出一张鬼脸。 夏殊跟着周围一起尖叫出声。 手无意识地抓紧身边的东西。 恰好，抓住了程寒的手。 夏殊的身体在颤抖。 来自内心的恐惧让她战栗不已，连声音都吓抖了。 由于太过恐惧，夏殊根本没发觉，此时她正牢牢攥着程寒的手背。 力气还不小，薄薄的短指甲深深陷在皮肉里，烙下小月牙。 程寒略感刺痛。 但他也只是低头看了眼，轻轻蹙眉，并没有挪开。 手背上的细手正在轻轻颤抖。 夏殊已经闭紧了眼睛，根本不敢睁开。 虽然她清楚的知道这只是电影，不是真的，鬼什么的都是演员假扮的。 可她还是很想逃走，离开这里。 感觉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身旁传来细微的响动，窸窸窣窣。 紧接着，夏殊的两只耳朵被戴上了蓝牙耳机。 程寒说，“听这个就不怕了。”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按。 耳机开始震动，里边传来高昂的歌声。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 夏殊一时语塞。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程寒，张了张嘴。 程寒则翘着嘴角，目光平视前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 夏殊只好别过头去，继续看电影。 不过得承认，这首歌确实很有效，瞬间驱散了所有恐惧。 鬼片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夏殊松了口气。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攥着程寒的手。 很紧，很紧。 掌心还有细密的冷汗，潮湿黏腻。 残留的温度落在程寒手背上，柔软的皮肤与指尖接触，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昏暗中，只能看见他手背上有浅浅的痕印。 像是碰到烫手山芋，夏殊慌忙松开手。 “对不起……” 程寒只是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嘴角微勾，“没事。” - 影院离游乐园很远，五站地铁才到。 程寒没带她打车。 因为冬天打车要等太久，楼下刚好有地铁站，就顺路坐了地铁。 冬天的地铁还是很暖的。 人很多，热融融的人群挤在封闭的空间里，地铁里弥漫着各种味道。 夏殊被路过的人挤到角落，身子倾斜着，差点要撞到头。 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量，猛地将她拉过去。 她整个人跌跌撞撞，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夏殊的脸贴在了温热的胸膛上。 黑色的呢子大衣，清新的柠檬香，还有伴随着淡淡的荷尔蒙气息，像一味烈性吸引剂。 那是属于程寒的气味。 她立刻红着脸往后退。 头顶传来程寒的声音，“别乱动。” 话音刚落，地铁刚好一个刹车，缓缓在站点停下。 夏殊刚拉远的距离，瞬间又贴回去了。 身边的人群开始涌动。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非常拥挤。 夏殊只能保持不动，任由周围的人来来往往。 两人静默着。 隔着厚厚的大衣，夏殊听见程寒稳重有力的心跳。 速度还有些快。 她轻轻数着，似乎和自己的心跳速度差不多。 砰，砰，砰—— 过百了。 夏殊抿了抿唇。 程寒轻咳了声，“到了。” 夏殊抬头，才发现已经到站。 程寒带她下地铁后，并没有直奔游乐园。 反而绕了一圈路，带着她去了一条美食街。 雪已经停了，街道上还是很冷清。 不过美食街的饭馆里倒是坐满了人，很热闹。 程寒问她，“想不想吃烤鱼？” 夏殊刚要说“都可以”，程寒提前打断她，挑眉，“要和不要，别跟我说都可以。” 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夏殊点头，“要。” 程寒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夏殊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 电影看完已经到饭点了。 那只被她□□过的布偶娃娃，被程寒丢进了垃圾桶。 用他的话说，“物尽其用，寿终正寝，扔了。” 平时挤不出几个词，现在忽然蹦出来两个成语，让夏殊有些呆愕。 程寒面无表情地将电影票扔了，把雨伞往怀里一收。 他找了家较为偏僻的火锅店，带着夏殊到里边坐下。 店里客人不多，热情的服务生上来递餐具和纸巾，示意他们可以扫码点餐。 程寒轻车熟路，迅速点了几道菜。 然后朝夏殊颔首，“想吃什么自己点。” 夏殊犹豫半天，最后只给自己点了杯饮料。 倒不是不想点。 这次的火锅店价格实惠，只是夏殊没什么胃口。 莫名的，她想起了昨晚奶奶打来的那通电话。 奶奶说这几日天冷，担心她冬天衣服不够穿，准备让堂弟坐车到城里，给她送一箱子衣服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到。 衣服什么的倒无所谓。 只是这样寒冷的天，她开始担忧起爷爷奶奶的身体。 想放假的心愈发急切。 程寒看出她似乎吃不下东西。 就给她递过去一杯酸奶冻。 夏殊拿着勺子吃了两口，还是抿着嘴发呆。 好在服务员上菜上得及时。 鱼肉火锅很快就端了上来，服务员给锅底点上火，夹着盘子里的鱼肉放进去煮沸。 “两位请慢用。”服务生给他们递上汤勺。 程寒轻轻点头。 夏殊拿起筷子。 程寒特意给她点了一盘龙虾。 赤红色大龙虾拌着蒜蓉，姜片和蒜叶点缀其间，每只表皮都油光发亮，鲜嫩肥美，香味四溢。 看着就很好吃。 可夏殊拿着筷子，晃悠着，一口都没动。 “怎么，不想吃？” 程寒有些紧张。 这家店是他在网上查了许多攻略才选定的。 听说这家店的鱼肉火锅是本市招牌，好评率很高，回头客也多。 他吃着倒也还好，味道确实不错，至少网友没骗人。 夏殊摇了摇头。 她看着那盘龙虾，盯着看了很久，目光灼灼。 忽然，夏殊抬起头，澄澈的眼睛望向程寒。 她出声问，“我可以打包回去吗？” - 程寒替她拎着打包好的餐盒，拎着雨伞站在门边，等她过来。 除了打包的龙虾外，程寒后来又点了几份菜，都没吃，统统打包。 为了保温，程寒特意向服务员要了保温袋。 大袋子里装着好几个餐盒，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他朝夏殊勾了勾手。 夏殊将餐巾纸放下，起身要走。 在她起身瞬间，忽然，从口袋里掉出一张纸。 纸张轻飘飘在空中打旋，落在程寒脚底。 程寒弯腰捡起，看见上边印着游乐园门票几个字。 他只看了一眼，就将门票揉成一团，扔进了地上的垃圾桶。 夏殊错愕地看着他，“那是门票……” 程寒冷笑声，“那门票狗都不要。” 夏殊也是现在才知道。 程寒不愿意拿那两张票，是因为那所游乐园，是沈峤家舅舅开的。 他舅投资建设的游乐园，近几年生意不景气，才疯狂想拉拢程寒他爸，试图挽救局面。 似乎一切和沈峤扯上关系的。 程寒都想撇开。 夏殊还是感觉有些遗憾。 相比于恐怖片，游乐园可好玩太多了。 出门前，程寒并没有带那张门票。 夏殊是带了的，可是只有一张，她自己去玩也不尽兴。 只能作罢。 看她略显失望的表情，程寒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勾住她的脖子。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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