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二年十一月,冬至。辰国和越朝的这一仗终于结束。 辰国来信要和亲换取和平。 霍衍很是高兴,夜里来看我时,他喜悦言表,“阿满,你的母国降了,不久会送来一位公主,将来就有人和你做伴了。” 我心中一惊。越国的军事竟然已经这般坚固了吗? 但面上笑意盈盈,故作惊讶:“真的吗?!” “自然。”霍衍爽朗的笑声,有点刺耳。 他的眼神渐渐地迷离,最终情难自己抱起我走入了内殿。 夜到三更后,他便离开了。 霍衍他是一个很自律的皇帝,从未在哪个宫中整夜地呆着,也从来都是雨露均沾。 所以他的后宫竟然格外的和睦。 我虽来自辰国,却从未受过任何人的刁难。 他也很照顾我,但凡从辰国来的乡味他总会送过来,以解我的思乡之情。 越国突如其来的和亲,令我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我整日思虑,吃食量渐小,开始消瘦。 有几次沉香(婢女)去请霍衍,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我躺在床上,自嘲:你脑袋是放浆糊了吗?这个时候居然还妄想他会来看你。 几天的大雪纷飞,屋子里越发冷,后来我直接窝在被子里,坚决不下榻。 往后的几日,我昏昏沉沉,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 忽然,一阵腥味入鼻,我整个人直接秒弹起,弯下身子吐了起来。 接二连三的呕吐,我一味觉得我已经命不久矣。 终于在雪停的夜晚,我看到他坐在我的床边,面露凝色,我醒来后,他眉眼已经舒展开,温柔的问我:“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我摇摇头,真的不好受。 他伸出手摩挲我的脸,眼里略带疼惜,喃喃道:“瘦了。” 这时,外面有人禀告。 “皇上,膳食和太医都来了。” “将膳食先端进来。” 沉香从门外端着碗盅靠近我的那一刻,胃里立马翻江倒海,推开了霍衍的手趴在床边呕了起来。 霍衍拍着我的背,语气略有肃谨,语气不善:“在门外还愣着干什么。” 太医战战栗栗的行了礼,从药箱里拿出锦帕,颤颤巍巍的道,“娘娘请。” 略有片刻,太医朝霍衍看了一眼,霍衍叮嘱:“仔细些瞧。” “是。”太医低下眉头,不过尔尔,又抬头看了一眼霍衍。 霍衍和太医在用眉眼对峙确认什么,难不成我确有什么重疾吗? 我安慰霍衍,“皇上,臣妾有皇上在一切都不怕。” 霍衍拍拍我的手,起身走了出去,太医来不及收拾药箱也紧跟着出去。 我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香在我耳边说霍衍又过来了。 我睁开眼,他已经来到了我身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霍衍满眼温柔,声音都带着宠溺,“阿满,来,喝了药就好了。” 我点点头,病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但乖顺是细作必不可少的功课。 霍衍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一勺一勺亲手喂我喝药。 药真的是太苦,苦到我想哭。我喝了几口,难以下咽。 我别过头,再不张嘴。 霍衍耐心地哄着,“喝了药病才能快点好。身体好了,夏天到时候我才能带着你去猎场。” 他没有用朕,是在表明自己已经降低身份。 我问他,“这碗药,非得喝吗?” 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很坚定地道,“必须要喝。” 我端起药,闭上眼,仰头一饮而尽。 霍衍在我身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沉香将碗接过去后,笑盈盈地道,“有皇上这般宠着,庄妃娘娘真是好福气。” 是啊,能让霍衍亲自喂药的只有我,我也配合羞涩地低下头。 我本想让霍衍今天不要走,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同霍衍说什么,小腹突然绞痛起来,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挣扎,想起身,但疼痛令我蜷成一团,霍衍抱着我,他的眉峰已经聚得很高。 我的身子抖成了筛子,双手紧紧攥紧着小腹前的被子,使劲地按着,我尝到了血的腥味,一阵儿的绞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把挣脱出他的怀中,滚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沉香慌乱地叫着太医!快去请太医! 霍衍也紧张着想重新抱住我。 可奈何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蜷缩在地上,有什么即将彻底丢失,我从未有过的难过。 或许有一炷香的时间,小腹的痛楚渐渐地小了去,汗水将我的衣物打湿,痛楚消失的一瞬间,我冷得出奇,可是腿间却有一股热流。 “冷。”最后我只记得说完这个字后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以后,沉香泪眼婆娑道:“娘娘,您可吓死我了。” 我没有力气,只是能感觉到额头上搭着头巾。 “这是怎么回事?” 沉香咬了咬唇,才道,“娘娘磕到了头,虽然没有受伤,但不能见了风。太医说见了风以后容易头疼。”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在我故国只有生产了女人才戴头巾。 “皇上呢?” “辰国使者到访,来送未来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我下意识地重复,沉香反而哭了起来,“娘娘,您可不要多虑啊。保重好身体才是。” 我笑了笑,我不会哭,向来帝王的女人多得数不多得数不清,何况将来的皇后娘娘是与我一国同胞。 “我累了,想要再睡上一觉。你先出去吧。” 我侧过身假寐。 良久,一声轻轻的叹息,才听见关门的声音。 从那一天起,我很久没见过霍衍。 我不提,沉香也不敢提及。 不过但凡我想出门的时候,沉香就挡在了门口,“娘娘,隆冬季节,您还是听太医的话吧。莫不要有了头疾。” 我不做争辩,回过头,脱下鞋又躺回了床上。 如此,我被困在屋内整整一个月。 再来到院子里时,屋外正飘着细细的雪花,我伸出手,想接住它。只是刚到手心便化成了一滴水珠。 雪花落在脖颈处,我不由得打了颤。 “沉香,让丝纺局做一件大氅,今年真冷。” 沉香站在一侧,好几次看到她张开口,却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 沉香上前一步,似是很难开口。 “说吧,无罪。” “各司都在准备皇上和皇后的新衣,恐怕一时间做不出来。” 心中泛着酸,可脸上也却表现得很云淡风轻,“如此,那就算了。我们回屋暖和吧。” “娘娘……”沉香很是担心的样子。 当晚,霍衍突然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沐浴,水汽氤氲下,他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让沉香退下,来到我的身边,向前靠近嗅着什么,一脸沉醉。 我故意呀了一声,“怎么是皇上您?” 霍衍冷哼,“怎么,爱妃还在等别人?”说着来到我的身后,卷了袖子,手伸进了水中。 “哎呀,皇上,您在外面稍等,臣妾马上收拾。”我躲闪开,霍衍以为我在欲擒故纵,也来了兴趣。 “朕就喜欢看爱妃出水芙蓉的样子。” 霍衍嬉皮笑脸的样子,像是谦谦君子受了蛊惑一般。 他帮我将头发捋顺,拿着干燥的头巾擦了又擦,而后帮我把头发简单地简单地挽了起来。再次伸手探进澡桶中,“水不烫了,别凉了身子,来。” 霍衍的口气像是哄娃娃一般,他拿起澡巾将我仔细包裹起来,轻轻抱在床上,后将被子把我盖得严实。 他和衣躺下,手搭在我的腰间。 我看着他,时至今日我其实分不清他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对我的。 我将我们的头发放在一起把玩,看起来就像一个娇柔的女子。 终于,是我开口,“皇上,您……何时完婚?”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我们对视着,忽而,他温柔轻轻笑了,“你很在意?” 我垂下眼睑,“臣妾提前知道的话,可以准备准备。”再抬头一眼真诚。 他的瞳孔变得松动,好像是有一瞬落寞,“过了年。” “臣妾知晓了。” “睡吧。”说完便闭上眼,很快呼吸平稳下来,想必是真的累了。我不忍心再缠着问他对我的真心。 永平三年正月二十五,那天大雪漫漫,皇上金黄色的靴子踏上雪白的雪,两个人的红衣一时间都晃了眼。 身为妃嫔的我,只能站在一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拜天地,受众人跪拜。 我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后。 我想若有人在我旁边定能看出我眼中的惊愕。 哪里是公主,这分明是鄂将军家的小姐—鄂敏敏。 几年不见,她更显娇容明艳动人,一举一动皆显示出高官显贵大小姐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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