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北瞾天王沈卓?!
这句话,宛若一道自苍穹之巅,无情劈落下来的巨型闪电,让在场的所有人集体石化!
刘天烈猛地握紧自己的龙头拐杖,因为力度太大,因为过于震惊,一双手,竟然被握的生疼。
他微微眨动眼皮,情绪起伏不定,幸好关键时刻自己认怂,否则,今天很难走出这扇门!
江建鸿的脊梁骨则像是,被一根绳子猛地提起,刹那间,毛孔悚然,让他整个人都跟着不好了。
这个人,竟然是北瞾天王沈卓?
这个人,竟然是北狼铁蹄的主帅,那位曾在大雪域称王的绝世强者?
怎么会这样?
又怎么可能会这样?
若非,若非这句话,是韩忠亲口道出,谁敢相信,谁又愿意相信?
而,韩忠这张脸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毕竟,他时常在电视里露面,换言之,这个人身份如假包换,是本尊,同样没人敢假冒这个级别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说的话,百分之百,可以确定。
何况,这位做到魁首位置的人物,没有理由也没有兴趣,开这种玩笑,哄骗他们在场的人开心。
“你,你,你是沈卓?”
江建鸿踉踉跄跄倒退几大步,脸色煞白,不久前,他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要拿这个张狂的家伙的血与骨,为自己的孩子祭奠。
现在看来,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江宁儿,招惹了这样的一尊存在,没继续祸水东流直接导致全家跟着覆灭,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怎么,怎么可能?”
魏山河也低垂着脑袋,呢喃自语,他的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他的双手,缩进袖子里,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个级别的人物,已经不是自己足够仰望的了,实质上,他一整个魏家,都没资格,仰望这样的存在。
哪怕,魏家在现有规模上再发展数十倍,同样没有资格仰望他……,这可是一代王者!
这……
段清风原本距离沈卓最近,陡然听到这样的事实,这位在南岭本土权势不小的存在,一个脚步颤颤巍巍,险些坐倒在沈卓跟前。
完了。
彻底完了。
他万万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招惹到了北瞾天王沈卓。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这家伙,征伐北境戎马数载,在关外杀的人,都快赶上一座城镇了。
何况,帝京很早之前就传闻,这位年轻的小人屠,性格多变,喜怒全凭个人心情,并且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这样的存在,他段氏拿什么争斗?他段氏又有什么资格和底气,和这样的顶尖人物,博弈?
说句不客气的话,指不定人家一道气吹下来,段家就跟着灰飞烟灭了,绝无悬念!
“我知道你是青青的骨肉,但没想到,你还是他!”
“老天究竟是在捉弄我,还是给了我一份,大大的惊喜?!”
吴怀真怔怔的站在原处纹丝不动,前前后后调整了数十遍呼吸,方才好转,只不过脸色依旧显白。
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努力的让自己站在那儿,一眼就能看到此时此刻,坐在轮椅上的沈卓。
最后,老人家还是不得不撑着桌面,缓缓坐了下来。
转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该兴奋,还是感慨?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父亲,他……”
“他竟然是沈卓!”
吴天恩,吴天来两兄弟瞧着自家父亲,情绪好像不太稳定的样子,连忙赶过来照看着。
这太震惊了,以致于,兄弟两人还没能从恍然之中彻底醒悟过来。
吴天恩更是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他竟然是北天王沈卓,那个从大雪域之巅走下来的人间王!
“妈,你听到了,他是大雪域之王,沈卓!”吴潇努力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黯然无光,冥冥之中,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夏艳沉默的愣在原地,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这小子身份不简单,不似凡夫俗子。
但,她哪里想到,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是,这人间世最风华绝代,千古无二的那位存在!
“你,你没听清那位韩姓老人的话吗?”许久,夏艳看着自家女儿异样的眼神,忍不住提醒道,“他是青青,也就是你小姑的骨肉。”
换言之,这个家伙,抛开北瞾天王的显赫身份暂且不谈,还是他们的亲人,嫡系亲人!
沈卓的生母吴青青,是自家父亲吴天恩的亲生妹妹,他们身上,其实……,流着相同的血液。
“他是哥哥。”吴潇恍然大悟,转过头,怔怔的看了沈卓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失落?!
啪!
勉强安静的现场,突然听得杯器打碎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满头大汗,唇无血色的段颖,因为过于震惊,心理冲击过大,往后倒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玻璃杯。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段颖瞪大着血红的眼珠子,从口腔里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像是钥匙硬生生刮在光滑的地板砖上,令人不适。
“你,你怎么可能是吴青青那个……”
段颖张嘴欲出,可关键时刻,陡然意识到,现在这个节骨眼,若是再羞辱那个女人一句,贱人。
这两个字,可以立即要了她的命!
段颖猛地捂住
自己的嘴巴,等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她满腹疑惑道,“你若是吴青青的骨肉,那岂不是……”
没有后半句。
但,足够起到作用了。
众人先前因为过于震惊,以致于,忘记了这一茬,现在经由段颖这么提醒,终于幡然顿悟,后知后觉。
“陆蛟龙沈雕寺?”
“如果他是吴青青的骨肉,那等于变相的承认了,他是超级家族沈家那位,陆地蛟龙的孩子?”
哗啦啦,现场出现躁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恍惚,总觉得某个环节,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吴青青当年嫁给的人,现如今,已经成为帝京国都,世家群体中的唯一牌面,更是拥有陆地蛟龙的美誉。
而,他们之间,育有一子,也就是沈家的大公子。
不过,在陆蛟龙沈雕寺眼睁睁见死不救,任由自己的发妻重病亡故之后,便毫不留情的,宰了自己的大公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
但,这样的条件,在陆蛟龙沈雕寺那里不成立,这是位自私自利到为了个人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当初,因为亲手弑子,帝京还闹出了不小的波动,可惜那时候的沈雕寺已经彻底起势。
别人的家事,终归是私生活问题,外界讨论的再激烈,谁敢去找陆地蛟龙沈雕寺的麻烦?为那个孩子叫声不屈?
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没了热度。
可,之于那个阶段,在帝京国都亲身经历那件事的人而言,沈雕寺弑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既然如此,沈雕寺已经将他和吴青青的骨肉,送上了黄泉路,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吴青青和另一个人养育的?然而,吴青青在帝京相夫教子,有目共睹,她没有那个条件!
排除了这条可能性,似乎……
“当年,是老夫动用了大半个家族的力量,请人暗中保下了他一条命。”
“他确实是青青的骨肉,可惜老夫没用,除开保他一命,这小二十年来,都不敢主动打探他的消息。”
“以致于,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直到不久前,我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吴怀真坐在那儿,神色恍惚,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哪怕到了此时此刻,老爷子也有点不敢全信。
段颖,“……”
众人,“……”
“这……”众人哑然失色,吴怀真关键时刻的这句话,算是彻底的盖棺定论了,也解答了弥漫在众人心中的疑惑。
可段颖转念一想,这个姓吴的老骨头,一辈子喜欢守成,奉行中庸之道,稍微有点风险,都不敢去冒。
他怎么可能,又怎么有胆子,去暗中和沈雕寺抗衡,他不怕被对方知情后,连带的一整个吴家,都被对方一巴掌拍的灰飞烟灭吗?
吴怀真答非所问,兀自嘀咕道,“从那之后,我吴家一落千丈,再不复当年辉煌,可老夫从未后悔,自己的决策!”
这……
曾经的吴家,算得上南岭市的半壁江山,一家独大真的不是说着玩玩,这在当时的南岭,几乎是公认的。
只是很突然,很离奇的,于一夜之间猛地崩盘,家族能量一日不如一日。
当时,很多人猜测,吴怀真是因为女儿吴青青惨死,导致性情大变,故此,再没有能力掌管这么大的家业,从而,吴家唯有一步一步滑向深渊。
还有人猜测,是沈雕寺暗中发力,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吴家逐渐崩塌,直至彻底消失。
如今看来,沈雕寺作为站在那个位置的显赫存在,不屑于动用这样的手段针对吴怀真!
“你以为,吴家没落,是因为时代不允许我吴怀真立足了?”吴怀真扬起眉梢,静静的看着段清风。
段清风踉踉跄跄倒退几大步,嘴巴哆哆嗦嗦半天合不上,这一刻,他真的意识到,什么叫做惶恐和害怕。
这个姓吴的,真是好手段,真是好大的魄力。
竟然动用了半数的家底,暗中和陆地蛟龙沈雕寺博弈了一场,并且,参照现在的结果,这老小子,是赌赢了。
“你不但赌赢了,还为我天下子民,赌出了一个大雪域之王出来!”韩忠双手负后,笑眯眯感慨道。
段清风,“……”
刘天烈,“……”
江建鸿,“……”
王术,“……”
众人,“……”
吴怀真笑而不语,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他确实赌赢了,只不过,结果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
然而,韩忠的这句话,究竟给在场的诸位达官显贵,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和震撼,唯有自知。
嘶嘶!
段颖痴痴愣愣的立在原地,事情到了这一步,容不得她不承认,这……,这太惊世骇俗了。
但是。
现在的局面容不得她去感慨,更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当务之急,是争取……,争取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吴家这场大寿,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谁不清楚,压根就不是为吴怀真筹备的,这是在沈卓给她准备的!
否则,何至于连自家老父亲段清风,都懒得搭理,直接跳过,上来就开始找自己的麻烦?!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段颖忽然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跪的突如其来,跪的义无反顾。
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刹那,这个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的女人,竟然一咬下唇,开始潸然落
泪。
一秒而已,这个女人已经是满脸泪珠,哭哭啼啼,像是一刹之间,失去了人生中,最亲近的人。
众人茫然不已,同时甚为咂舌,这究竟是段颖的眼泪太廉价说来就来,还是该夸赞这个女人的演技,属实高超!
“青青姐,我的好姐姐,你死的好冤,真的好冤。”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不公,一辈子心地善良的你,竟然,就这么含恨而去,我……,我这些年,真的好想你!”
段颖跪在地上,头发凌乱,双手努力的挣扎着,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以致于她说的话,都在哆哆嗦嗦。
一双眼睛,大颗大颗滴着泪珠。
若非大家都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德行的玩意,此时此刻,还真被她精湛的演技给蒙骗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再加上先前段颖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言论,这个节骨眼,哭哭啼啼,为哪般?
这是因为心理冲击过大,开始失心疯了,还是觉得,自己哭哭啼啼两下嚷嚷几嗓子,顺便嘴里说着对逝者无尽缅怀的话,就能让自己逃过一死?
照理说出,段颖这个心思缜密,且异常聪慧的女人,不至于这般稀里糊涂?这也能糊弄过关?
“青青姐。”
“我还记得,小时候,父亲生意失败,意志消沉实在无力照顾我,当时,都是你在安慰我,照顾我。”
“你告诉我,困难都是一时的,只要咬牙坚持,就能走出来。”
“我更记得,有次半夜突然想吃榴莲,你为了哄我开心,哪怕已经半夜了,可还是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出门了。”
“那天夜里,你跑了好多的地方,最后回来的时候,身子骨都在哆嗦,我知道你是冻着了。”
段颖跪在地上,一边潸然泪下,一边回忆着,当年事。
她嘴里念叨的,可能只是一些稀疏寻常的小事情,但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越能触动人心。
那些年,她口里的青青姐,照顾她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于这点,段清风都无力反驳。
只可惜……
这个苦命的女子,少女时代悉心照顾的另一个女生,是个彻头彻尾,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青青姐,你这辈子太苦了,真的,真的太苦了。”
“如果如果有选择,我宁愿代替你去承受这些苦难,哎。”
偌大的现场,没有任何的声音,大家均是心有默契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撕声嚎叫的段颖。
很可惜。
这番演技精湛的表演,在众人看来,非但没有让大家觉得,这是个重情重义,懂得感恩的女子。
反而,让人作呕至极。
兴许此时此刻,段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记得,当年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同样记得,她照顾自己的很多细节。
这足以证明,自己并非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至少至少,自己还记得,还记在心里!
哗啦啦。
段颖脑袋一歪,突然想起近在咫尺的沈卓,她迅速爬到沈卓跟前,露出一缕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知道吗?”
“当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青青姐不止一次和我讨论,说以后,这孩子该叫什么名字?毕竟,名字是要陪伴一生的。”
“我是真的替她高兴,替她开心,还和青青姐商议,等你出生之后,认做我干儿子,她答应了。”
刹那间。
段颖灵光闪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她抬起头,笑容有点牵强,有点小心翼翼,似乎在试探沈卓的反应,“其实,其实,我是你的干妈。”
“干妈?”沈卓低着脑袋,俯视近在咫尺的段颖,似笑非笑,这位,是不是有到处认干儿子的癖好?
若是记忆不错,前不久,他宰的那个叫做刘达康的家伙,就是段颖的干儿子,后者貌似称呼她为小干妈?!
段颖连忙将自己的脑袋,点动的跟打桩机一样,好像这样做能加大自己这些话的可信度,“是的,是的。”
“青青姐在你没出生之前,就和我商议好了,只可惜,因为一些变故,我一直没能和你相见。”
“庆幸,老天没有辜负我,我们,我们今天终于能相认了,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难得的机会。”
这倒是实话,童年时代沈卓随着母亲,来南岭本土度假的时候,段颖已经嫁人,并且去了丈夫所生活的城市。
双方确实没条件,相见一面。
也庆幸曾经,并未有过一面之缘,否则,得知这个蛇蝎妇人,还能恬不知耻得以他的干妈自居,沈卓怕是隔夜饭,都会被膈应出来!
“干,干儿子。”段颖瞧着沈卓没有反应,下意识的,哆哆嗦嗦的抬起自己的右手,尝试着挽住沈卓。
“戏演够了没?为了活命,真的什么恶心的勾当,都能做得出来。”阿刁冷不丁呵斥一声。
段颖身体如过电,连忙撤回自己的右手,转而一脸落寞,和悲伤。
看这番表情,好像是因为沈卓拒不认她这个干妈,从而,伤了这个好心好意的女人的心?!
“看样子,是我误会你了?”沈卓突兀道。
这句话,让段颖的眼睛一亮,她忙不迭转头,泪眼婆娑的盯着沈卓。
此时,无论是段老家主段清风,还是刘天烈,韩忠,又或者段颖的丈夫王术,均是没有吱声。
现如今,大势如此,哪怕
段清风很想保住自己的女儿,可对方什么人?那可是一代王者!
何况,还有韩忠在场,他段清风,区区一个小家主的家主,凭什么左右这些人的决断?
说句不好听的话,沈卓现在若是,杀他全家。
段清风除了将自己脖子抹干净等待着,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不是误会,只不过从未见过,你不知道,也算情有可原。”段颖小声嘀咕着,并偷偷看着沈卓的反应。
沈卓挥挥手,温柔笑道,“你起来。”
“这……”段颖犹豫不决,中途抬头看了自家父亲段清风一眼,至于更靠后站着的丈夫王术?
这个家伙,自恃自己在朝安市独步无双,算个不折不扣的人物,岂料,遇到今天的状况,除了全程装聋作哑,什么也做不了。
果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靠不住!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起来。”段清风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里无端的轻松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保证者,今天只要给他一条活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处处刁难吴怀真。
争取双方冰释前嫌,并且尝试着修补,回到当年的亲密关系。
当然,沈卓若是承认了段颖是自己的干妈,假以时日,可以借助这层关系,为段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这么想来,只要好好处理,段氏依旧稳赚不亏,如果运营恰当,后面能截取的利益,简直无法估量。
“吴老,误会,实在是误会,这些年,实在是段某老糊涂,还请您海涵,别往心里去。”段清风双手拱拳,也跟着吱声道。
吴怀真站在那儿,双手负后,没有吱声。
反倒是段清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爷子,是碰上了什么大喜事儿?
“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的,都是关于你妈妈,也就是青青姐年轻时候的事儿。”段颖站起身,一只手擦拭着眼泪,一边大打感情牌。
随即,她大致看了眼现场,动作含蓄,不过意思很明朗,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结束了。
何况,无关人等太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我跟你说,青青姐年轻那会儿,在咱们南岭……”段颖瞧着沈卓不为所动,生怕错失了打感情牌的机会,也没机会多多思考,再次开口了。
阿刁眼神冷漠的看着她,若不是沈卓没态度,以她的暴脾气,直接拧断这个妇人的脑袋得了。
简直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哈哈哈,青青年轻那会儿,在咱们南岭,那可是,人尽皆知的大美人,何况心地善良。”
“不得不说,咱们吴老教育的好。”
段清风也跟着插话进来,并且嘻嘻哈哈,像是阔别多年的老朋友,再次重逢,忍不住多絮叨了两句。
岂料,沈卓一道眼神毫无征兆的回转过来,然后语气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我让你说话了?”
段清风,“……”
这……,刹那间,段清风一张老脸尴尬的,都快渗出水来,他的笑容,直接凝固在了脸上。
然而,比尴尬更为严重的是,沈卓这番态度是什么意思?
段颖也愣住了,想必是自己过于异想天开了,她这些年,对吴青青这个过世多年的苦命女人究竟持什么态度,南岭本土人尽皆知。
更遑论,当年因为骨灰回乡的缘故,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差点惹来全城老百姓的不齿和反抗。
大家可都是有记忆的,当初,全城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了,觉得她段颖做的太缺德,太过分了。
现在就妄想,凭借自己几句话,彻底将自己洗白?
还恬不知耻的说,哪怕吴青青过世多年,她这位好妹妹,还时不时的惦记着,缅怀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当大家都是傻子?
真将这份情谊,放在心上,就不至于,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的用‘贱人’这个词,去形容对方。
嘶嘶!
段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以致于,呼吸又一次的急促,凝重起来。
她求救般看向自己的父亲段清风,可是,段清风被沈卓冷不丁的质问一句,这会儿,已经开始魂不守舍了。
还怎么搭救?他又这么敢,再一次主动站出来?
眼瞧着段颖陷入反常的沉默,沈卓歪过脑袋,食指撑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悠悠道,“其他的,暂且不论,我只是好奇一件事?”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答复,怎么样?干妈?”
沈卓刻意在‘干妈’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段颖冷不丁的身体一颤,本想咬着牙关装死,问什么,说什么,全程保持沉默,拿自己当哑巴就好了。
可沈卓的灼灼眼神,让段颖连保持沉默的余力,都没有了,她只能战战兢兢的,六神无主的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好奇的是,当年我母亲的骨灰,送还家乡南岭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出来阻拦?”
“另外,你是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阻拦一个吴姓女子,骸骨归家?毕竟,你姓段,吴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来了来了。
果真还是这个问题。
这件事做的,何等缺德,何等不讲人性,哪怕是在场的这帮达官显贵,换位思考,都很难下定决心。
然而,当初的段颖非但痛痛快快,肆无忌惮的做了,甚至还有过一番
令人惊掉下巴的‘名言’。
扬言道,她段颖虽不是吴家人,但照样能,代替吴家,做任何的决断和选择,说了不让回来,就不让回来!
虽然,这件事最终以段颖,无奈放弃而告终,可那时候的段颖,确实将嚣张跋扈,蛮横不讲理,乃至丧心病狂,演绎的淋漓尽致。
也从那时候开始,大家对段颖有了个最基本的评价,也清楚意识到,这是个疯女人,不能惹!
“我,我是以……”段颖的大脑在快速运转,似乎思索着,用什么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解释这件事。
可左思右想,越来越着急,越来越惶恐不安。
以致于脑门子上的汗珠,一颗一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来,她都没勇气,去擦拭干净。
归根结底。
沈卓的生母姓吴,是吴怀真的骨肉,是吴家大院里走出来的后人。
而,段颖姓段,隶属于另外一个家庭。
什么时候,一个外人也能肆无忌惮的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了?中途,还敢大言不惭的表示,自己能代表?哪来的代表资格?
最终,段颖哑口无言!
“解释不了?”沈卓知道段颖无法给出满意的答复,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做的不人道,嚣张过了头。
“我,我,我……”段颖还不想放弃,还想继续挣扎一会儿。
可,段清风扛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沈卓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嘴里止不住嚷嚷着对不起,对不起。
段颖眼神错愕的看着自家父亲,额头上渗出的血迹,半晌都没吱声。
这一跪,等于说,段清风已经代替段颖答复了,而这份答复,大概率,要将段颖推向死亡的深渊。
段颖瞪大眼睛,呼吸沉重,遥想一天之前,不,就一个小时之前。
她在自家壮志踌躇,和父亲段清风,一起构思着段氏登顶之后的美好瞬间,一起徜徉在未来里不可自拔。
这才短短一个小时。
她这位昔日里,高高在上,什么人见着自己,都要避让三分乃至低声下气,几乎站在权利之巅的得意者。
现在竟然沦落的跟个阶下囚一般!
又是哭哭啼啼,又是声嘶力竭,又是跪在地上缅怀过去,狼狈不堪,在寻常面对自己都不得不卑躬屈膝的,达官显贵们眼皮子底下,洋相尽出!
后不后悔?
甘不甘心?
此时此刻,段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这声对不起,很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沈卓笑眯眯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段清风,半开玩笑半正经道。
段清风不敢答复,也不敢停止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像是一根针,一次又一次扎着段颖的心房。
段颖忽然十指颤动,狠狠的攥在了一起。
“沈卓。”她忽然血红着眸子,呼唤道,声音很尖锐,也很刺耳。
沈卓拽了拽自己的耳垂,似乎是因为,段颖的声音太大,让他的耳朵有点不舒服。
“我,我父亲已经认错了,也道歉了。”段颖不等沈卓开口,一字一句,咬着自己的牙关,沉声道。
“然后?”沈卓挑眉。
段颖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件事我确实做的不对,于这点,我们段家可以认错。”
换言之。
既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歉了,沈卓也该点到为止了,充其量,他们只是犯了一个,于死人不敬的罪名,还没严重到,要拿命去赔偿的地步。
若是,沈卓做的太过分的话,难免会拖累自己的名声和口碑!
这对于,站在众生之巅,手握无限权力,且爱惜羽毛的大人物们而言,简直是软肋,试问,哪个大人物,不爱惜这些?!
“得饶人处且饶人?”沈卓细细咀嚼着,段颖说的这句话,先前华天仑也提到了这一点。
站在沈卓的角度,这些人,统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还磕什么?这么多还不够诚意?”段颖目光一扫,提醒跪在地上,还在止不住磕头的段清风。
这一刻的段颖,方才是大众认知里的狠辣女人!
只是,段颖固然算得上有本事,有胆魄,可她要面对的敌人是沈卓,是曾经在大雪域封王的时代豪杰。
“你靠过来,我跟你讲最后一句话。”沈卓挥手,示意道。
段颖深簇眉头,本不想答应,可看着沈卓,似有点到为止的意思,于是,硬着头皮,靠近了过去。
咔哧!
陡然间。
沈卓摊开五指,轻而易举的攥住了段颖的喉骨,然后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拉近双方的距离。
段颖因为沈卓这番剧烈的动作,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努力的咳嗽几下,脸色越来越涨红。
这是要干什么?
下一秒。
沈卓贴着段颖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北天王沈卓是个爱惜羽毛,是个会顾忌个人名声以及口碑的人?”
段颖,“……”
小人屠,又岂是泛泛之谈?帝京谁人不知,他沈卓因为喜怒无常,性格多变,早已是毁誉参半?
咔哧。
沈卓的睫毛轻轻一颤,段颖的喉骨,就像是一块冰渣,彻底断裂,刺耳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齐刷刷,后撤了出去。
段清风突兀的停止,不断磕头的动作,然后瞪大眼睛,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她的女儿,最终,还是付出了性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