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璃踩着高跟鞋一路飞奔,路上险些摔倒三次之后,终于晃晃悠悠到了医院。清凉的夜风将她的酒意吹醒了大半,待她找到手术室,远远的便就看见晏轻月蹲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静若更阑,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尤为清脆响亮。晏轻月抬起头来,段璃已经大步到了她身边。 “轻月,你没事吧?” 晏轻月将腿放下,重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不用来了吗?” 段璃从手提袋里拿出从家中收来的外套披在晏轻月身上,甚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能不来吗,你就穿这么点,大晚上的,冻病了怎么办。” 晏轻月吸了吸鼻子,也不再逞强说自己不冷,两手麻利的穿进袖子里将外套裹紧,脑袋往旁边的段璃肩上蹭了蹭,讨好卖乖的说:“谢谢我的宝。” 段璃任由晏轻月靠在她肩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迟疑着问她:“里面的人真是宋流川吗?” 听到这个名字,晏轻月的倦意一瞬间荡然无存,她直起身,朝那始终亮着刺目红灯的手术室望了一眼,浅浅道:“是。” 段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别想太多,那小子命大,肯定会没事的。而且就算……”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就算他真有个什么,也跟你没关系。毕竟你们已经分手那么多年,这个人早就跟你没瓜葛了。” 这话说到了关键,不论往昔如何,他们确实已分手多年。 当时医生打来电话时,晏轻月完全可以说“我不认识他”或者“我们早就没联系了,你们找别人去吧”,但她还是果断选择了赶来医院。 可能是在她心里,对于曾经那段恋情,始终抱有点遗憾吧。 段璃陪着晏轻月在走廊上坐了一阵,考虑到她明天还要上课,晏轻月又催着她回去休息。 “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今天是你的早自习,别到时候起不来。” 段璃还想多陪陪她,但晏轻月说的不差,今天周六是她的英语早自习,上午还连着两个班的英语课,确实需要好好养精蓄锐一番,于是也便不再坚持。 她站起身来:“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我先回去了。” “等等。”临走,晏轻月突然又叫住她,沉默了半秒,才又说:“今天我请个假,就先不去学校了。下午的语文课让大家写作文吧,你帮我守一下,作文题目等会儿我发你手机上。” 段璃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手术室,后把目光落回晏轻月身上,应下了:“行。” 晏轻月冲她招手:“路上注意安全。” 段璃走后,走廊里又只剩下晏轻月一个人。为了让自己尽可能保持绝对的清醒,她站起身来,在手术室门口踱步。 空调的风代替夜风贯穿整个楼层,轻轻撩动她额角细碎的发丝,晏轻月伸手将它们重新别回耳后。 这夜,是真长啊。 约莫又过了近三个小时,直至晨芒熹微,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一群人推着手术床从自动门里出来,主刀医生跟在队伍的最后。 晏轻月三步并两步过去,焦急的凑到床边,跟着队伍疾步往前,查看宋流川的情况。 他早已被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口鼻被面罩罩住,脖子上戴着护颈,腿上绑了夹板固定,一只手臂还打着点滴。 俨然一个破碎的瓷娃娃,与从前总是威风凛凛的他全然不同。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上前,拦住即将跟进重症监护室的晏轻月:“病人现在还没脱离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几天,家属就不要进去了。” 闻言,晏轻月心下一沉。 还没脱离危险。 从得知宋流川出事到现在,她仅看了他寥寥几眼,他就再次被带走。晏轻月眼看着宋流川被医护推进重症监护室,又换到里面的病床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医生,眼神中带了点乞求:“可是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他。就一小会儿,很快就出来,可以吗?” 医生表示为难:“不是我不让你进,主要是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任何小差错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晏轻月垂下眼,继续哀求:“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动,就只在旁边看看就出来。五分钟?” 医生还是无动于衷。 “三分钟?”晏轻月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我真的只看一眼,求你了……” 医生叹了口气,总算点了头:“那好吧,最多三分钟,看完就出来,其他什么都别碰。” 晏轻月喜出望外,跟医生连声道谢鞠躬,之后立马冲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护人员调整好安插在宋流川身上的各类仪器后就出了门,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晏轻月轻轻在床边坐下,动静小到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宋流川躺在病床上,吸氧面罩下的脸毫无生气。晏轻月看着他,心中徒然升起一阵酸涩。 时隔七年,这人竟然没什么变化,棱角分明的五官帅气依旧。只是此番车祸他严重受创,被挫去神采,略显憔悴,却未能将他矜贵的气度掩盖分毫。 依照和医生的约定,晏轻月仔细看了宋流川几眼便就起身出门,全程不到两分半钟。 走廊上已依稀有人影窜动,窗外天光大亮,医院的清洁工已经开始洒扫楼层并消毒,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相当浓重。 待到七点五十分,晏轻月下楼去了收费处。 结算完昨天的抢救费用,又办好了宋流川的住院手续,还往卡里充了钱。 做完这些,晏轻月终于松了口气。她顺道去医院里的商店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当早饭,回到重症室监护室外,她坐在长椅上将早餐吃完,里面的宋流川还没醒。 恰逢查房的医生团队路过此处,有人告诉她,患者现下情况不明,就算抢救成功,也没这么快醒。让她可以找个地方先休息,不用时时刻刻守在这里,有关患者的一切,医院都会及时告知。 晏轻月向提醒她的医生道了谢,透过门上的玻璃框又看了宋流川几眼。觉得医生说的话有理,她拎起包下电梯出了医院。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昨日在办公室赶工备课,去KTV时本就有些疲惫,结果还遇上这么一出,闹得整个晚上都没睡觉。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严重透支,必须得回家好好补补,以便应对明天的公开课。 坐上出租车,晏轻月打了电话跟学校请假,之后又开始思考下午让段璃帮忙守自习时,给学生们出题的作文材料。 她上浏览器搜索了一下近来全国各大王牌中学的热门作文选题,发现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些宏观意义上的大格局。 但她本次的想法是,让大家切合实际,写写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找不到合适的选题作为参考,她便还是自己想。 回忆起自己昨晚这一夜的奔波,又想起如今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死生难料的宋流川,她忽然有了主意。 晏轻月打开微信,找到与段璃的对话框,开始编辑内容。 【这是下午的作文材料,让大家自拟题目作文。】 【很多关系,不用风吹自然会散;很多东西,用心珍藏还是会丢。来是偶然,去是必然。易位而处,你会如何看待那些曾经的遗憾和失而复得的事物?】 写完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段璃那边便有了回复:【OK】 又回了段璃一个表情包后,晏轻月将手机关上放进包里,靠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她很困。日常作息相当规律的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次通宵熬夜是什么时候。但此刻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因为车里那股不太好闻的劣质皮革气息,也因为心底深处那丝无法搁置的担忧。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晏轻月下了车到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盒意大利面,准备当做起床后的晚饭,随后径直回了家。 过了个夜的妆容已经糊了大半,晏轻月麻利的卸妆,洗完澡后躺到床上,脑中杂乱的思绪终于趋于平静,丝丝睡意便伴随着床被上熟悉的洗衣液香气汹涌袭来。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 在梦中,她见到了自己年少时和宋流川初遇的情景。 高二那年的国庆,晏轻月因为恰好来例假有些不太舒服,便没有和朋友约着出去游玩,也没有和父母一起跋山涉水回老家探望爷爷奶奶。而是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休息,顺带预习本学期的功课。 那天晚上已临近她平日的睡觉时间,晏轻月洗完澡出来回房,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去摸墙上的开关。 还没等她将灯打开,突然间,房间紧闭的窗帘猛地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皎洁的月光伺机穿过窗帘的间隙,满地清辉。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窗框上纵身跳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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