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寒风瑟瑟，在路边等了颇久，车马匆忙，两人抖似筛糠。 这种日子是很难打到出租车的。每个路口都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等待打车，栗城地方不大，出租车数量有限，人却很多。 最后冻得不行的尚冰琛建议：“回去骑电车吧。” 守恒想一口否决的。这天骑车多冷啊，人还这么多！可又想了想，就是因为人多，好像才更应该骑车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再跑个来回去楼上拿手套围脖。 返回香都，守恒上楼下楼，从车库推出大反派牌电动车。载上尚冰琛，两人重新出发。 他们的目的地和今天大部分情侣一样——城湖大道和建设路之间的文化步行街。 每个小城市都有这么一条步行街，要不就是一个广场公园。这个地段涵盖了本地所有的聚集场所，不管什么节日，人们总会相聚在这里。 拥挤是这里的常态，平常放在周末都有些举步维艰，何况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能说水泄不通，大家犹如一体，仿佛一条在被夹在街道间的超级大蚯蚓，每一步都严丝合缝，每一步都井井有条，缓缓蠕动。 没有一个人会脱离队伍，你前后左右的行人，都会在你即将离队时助你一臂之力。大家相互簇拥在一起，像极了歌词里唱的相亲相亲的一家人。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此情此景，只怕孔老夫子在天之灵看了，都得感叹一声天下大同。 只可惜人世无常，出了这条街，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担心卡住出不来，在距离步行街两百米的地方，守恒就停下车。二人步行过去，很快就游在人群中。 街道两边的店铺张灯结彩，光芒闪烁。家家门口都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十家有五家的音响在播放《Jinle Bells》，另外五家是《铃儿响叮当》。 路边是一水的小吃车，七扭八扭的队伍，铁皮白灯，香味四溢。西边的麻辣烫在吆喝，东边的卷馍摊人声鼎沸，肉菜在油锅翻腾，油花烫在胳膊上，四方声音大喊着：多加辣椒！！ 还有混迹于人群里的，卖花的，糖葫芦，灯气球，各式各样的口号像童谣，每一个都使人耳熟能详。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尚冰琛右手挽着守恒的胳膊，左手上是一个皮纸袋，里面装着刚买的烤鱿鱼。她用穿过守恒手臂的右手从纸袋中拿出一串，边吃边念叨。 “站得高你就看得远，面对苍山来呼唤~” 她天生五音不全，唱歌像念经。好在她本人不怎么喜欢唱歌。 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人毕竟是群体动物，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好像自己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诶~看什么呢？” 注意到守恒视线落在一个方法蛮久了，尚冰琛询问，同时在守恒面前甩着鱿鱼串。 “别甩，小心碰到人了。”因为挽着守恒的缘故，尚冰琛手抬得不是很高，刚好在守恒嘴边。他张嘴吃了一口，说：“看路边，那颗大圣诞树方向，有三个女生，一看就是逃课出来玩的高中生。” 尚冰琛一眼望过去，树边是有三个女生。三人外表青春靓丽，可不知道守恒是怎么看出来，她们是逃课出来的学生。她也并不想知道。 “这怎么了，我也是逃课出来的女高中生。”尚冰琛说。 “你准确来说叫请假不叫逃课，请假可和逃课比不了。” “不都是从学校里出来玩？” “区别可大了，有压力。” “压力？” “像你天天在家待着，肯定没什么压力，但普通高中生就不一样了。从决定逃课出校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的物质构成都发生了改变！周围全是勤勤恳恳读书学习的同学，你却独自选了一条孤独磨难的道路。这条路上荆棘丛生，路两边都埋伏着正义的双眼。一旦被某一双眼镜盯上，你就将坠入道德与秩序的万丈深渊！” “停停停……”尚冰琛打断他，“她们只是逃个课，又不是去IMF当间谍，你这都什么想法？” “一样，这是由当事者心理承受能力决定的。看那三个女生，如果现在，从那颗圣诞树里，突然跳出来她们的班主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臭骂一顿然后带回学校，你说可不可怕？而这只是其中一双眼睛。” “说得你好像很懂逃课一样，哎我要吃烤冷面！” 二人停在一角排队买冷面，守恒煞有其事地说：“我当初可是学校的逃课王！当时全栗城黑网吧的位置，我记得比电路图都熟！” “是吗，老板两份……” “我不要。” “老板一份冷面，加肉松，少放洋葱，多加辣。多少钱？” “但也因此，我才没考上大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守恒的笑声牵强且漫长，尚冰琛用牙齿咬住竹签，右手费力地掏出手机扫码付账，注意力全在铁板上的冷面上。 “小姑娘啊，可不能老逃课，还是要好好读书才行！不读书没出息的！也别老跟社会人胡混！” 冷面摊大妈手上烤着面，头都没抬就打断了守恒。她手中的铁板烧铲好似一副趁手的兵器，上下翻飞将冷面切成八瓣，这一段话却是说给尚冰琛听。 守恒尴尬的笑声自然是戛然而止。他瞧着大妈手里“刺啦”做响的铲子，陪笑说：“是是大姨，您说的对。我们就饿了，从学校溜出来买点东西，吃完了就回去上晚自习。” 看到守恒狼狈地打圆场，尚冰琛觉得好笑。但嘴里还吃着鱿鱼，她没多说什么。 万幸周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守恒的窘态。 可整个冷面小摊却安静了下来。人们总喜欢这类小插曲，好像比自己正在谈的话题有意思一万倍。这时候，周围的吵闹尤为明显，仿佛小时候邻居家音量过大的十四寸大头电视。二人只得默默听着，等待着冷面做好。 “好了，把女学生送回学校吧，别成天教人逃课！”把冷面装好，大妈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托。 因为左手还拿着没吃完的鱿鱼袋子，尚冰琛空不出手，守恒点头接过冷面盒子，平端在手上。 都打算走了，挽着守恒胳膊的尚冰琛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把手里刚吃完的空竹签子，扔进已经满到淢出来的铁皮垃圾桶中，又舔动舌头，把嘴角两边的残留佐料清理干净。 随后说：“老板，我付的七块钱是冷面钱，没多余的支付你的心理辅导。何况你还给我算了一卦，做生意，千万可别亏本了。” “算卦？”大妈没听明白。 “不读书的人有没有出息，只有他未来的人才能知晓。你直接就有了答案，可不是能掐会算吗？” 右手拿签戳了一块守恒端着的冷面，尚冰琛把面送入口中，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挽着他再次涌入人流。 还没走远，守恒听见身后传来句“什么东西！”。他告诉自己听差了，这人多闹闹的，能听清啥。 尚冰琛眼珠子乱转，寻找着下一步吃什么，顺便问守恒：“她说你的时候，怎么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守恒跟随着她的步伐，控制着小步走着，“人大姨又没说错什么。” 尚冰琛翻了个白眼：“下次再想劝我回学校上课，直接说，少扯些无聊的东西。” “你是怎么听出来，我劝你回学校的？”守恒大为不解。 “你平时从不和我聊起学校，聊的话，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劝我回学校上学，二是交学费。” “……” “哎那边有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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