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八万上小学那年,刚好人口普查,就登记上了户口。 取名,陆仲。 陆明翻烂了字典,“仲”,代表不露锋芒,厚积薄发。 “陆老二!”双胞胎弟弟叫他,“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陆仲回头说:“我回家上厕所。” 陆少安问:“学校里不是有厕所吗?” 陆仲走得很急说:“学校里的上不习惯。” 陆少安说:“你这人怎么连拉个屎都那么讲究?” “嗯,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好好好。”孙少平说,“我去找我哥玩儿。”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他,“小孩儿,过来。” 陆仲疑惑地上前问:“什么事?” “你爸妈让我来接你。” “什么?” “我是你爸同事,他让我来接你。” 陆仲后退两步,“我不信。” “哎,过来过来,你爸是不是在城里做生意。”他说。 陆仲抿了抿嘴,低着头。 “你妈是不是笑起来蛮好看的。” 他笑着继续说:“现在你信了吧?” 陆仲犹豫着不敢上前。 “给你个糖吃。” “我不要。”陆仲说。 “那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爸妈还在等你呢。” 不等他答应,后头窜出一个人,拿着麻袋将他套住,然后当头一棒,直接打晕。 醒来的时候,陆仲双手从身后束缚住,紧紧地绑在一起。 一间漏风的破庙,沾满蜘蛛网的佛像,四周都是烂泥和稻草。味道闻着又腥又臭,像鱼腐烂了好几天。 周围和他一起的还有四个小孩,和他差不多大。 陆仲挣扎着凑过去,问:“这是哪里?” 一个面带污泥,身上脏兮兮的小女孩说:“爸爸家里。” “爸爸?”陆仲看着她,十分不解。 他向前看去,一个男孩子没了一边的腿,晃悠悠半耷拉在另一条腿上,还有几只苍蝇绕着他飞。 好恶心,这是哪里? “你帮我解开好不好?”陆仲侧过身体问。 “不可以,爸爸会生气的。”小女孩说。 陆仲大喊,“放开我!放开我!”四个人面面相觑,毫无情绪波澜。 “你省省吧,喊破天都没人来找你。”断腿男孩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陆仲又问。 男孩笑,“爸爸家里啊。” “我有爸爸!”陆仲扯着嗓子朝他喊。 断腿男孩无所谓道:“以后就没有了,你会有新爸爸。” “他们呢?”陆仲问。 “你说阿英吗?”男孩说,“她是个哑巴,舌头没了。坐在旁边的是平平,我叫伟强,你旁边是兰兰。” “你们真是一家人?”陆仲问。 “是啊,现在你也是我们家的了,你叫什么?”伟强问。 陆仲心里凉了半截,这是到了人贩子窝了。 他努力起身,刚到门口,就被突然的开门给撞回来。 “你们怎么不看好他?”男人问。 “爸爸!爸爸!”四个孩子围上来,向他讨吃的,“爸爸,我很乖,给我点吃的。” 男人几巴掌甩过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也不多要点钱回来。” 然后,他又生气地踹了陆仲几脚,“叫你不听话!” 陆仲感觉肚子好痛,疼得直冒冷汗,弓在地上起不来。 男人将几个包子随便扔在地上,说:“吃吧吃吧。” 四个孩子像恶狗扑食般上前去抢,没抢到的,互相扯着头发,骂对方。逗得男人哈哈大笑。 男人蹲下身,拎起陆仲的头发问:“叫什么?” “八万。” “好名字!”男人说,“这名字吉利。” 陆仲舔了舔嘴唇,叫道:“爸爸。” “哎?”男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大笑,“好儿子好儿子!” 吃完后,男人让他们都跪在他面前磕头。陆仲也照做了,他不想再挨打了,而且腹痛蔓延到了胸口,肋骨一阵一阵的疼。 “讨饭要有讨饭的技巧,你们不能等着给人给,要主动缠上去,懂吗?” “最好等人特别不耐烦了,你们用脏手摸他们的衣服。这一件的确良花花绿绿的颜色,现在卖很贵。特别是女人,可宝贝她们的衣服了。然后就会乖乖掏钱了。” “伟强,你这不行,你下次直接把你的断腿放在板车上,让他们看看。” “知道了,爸爸!”伟强说。 “还有你,阿英。”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下次没要到钱,就不是割舌头那么简单了。” 阿英说不出话来,只能呃呃呃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仲害怕极了,疼痛一阵阵涌上来,恶心得想吐。 第二天,男人带他们去踩点。陆仲本想着向路人报警。可是他不敢,男人一直从后面盯着他。 平平说了,伟强就是那样才被打断腿的。 晚上收工的时候,他要到了十块钱。 男人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脸说:“你还真是八万啊!好小子!” 陆仲微笑着点头,“谢谢爸爸!” “乖儿子!” 第三天,第四天,陆仲都要到了钱。 男人说:“八万,你这脸长得绝了,下午那个老太太看到你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说完,他哈哈一笑:“以后每天都要这样。” 陆仲恭维道:“都是爸爸教得好。” “今天赏你吃个大肉包。”男人扔了过去。 “爸爸,我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他们是不是也能在你这儿赚钱?” 男人狐疑道:“真的?” “真的,他们不要读书,想着早点出来赚钱。” 男人声音阴沉下来,问:“真的?” “是啊,你去我们陆家村打听打听,有对双胞胎。” 男人凑近,捏着他的脸说:“要是假的,我把你脸刮了。” “不会的,爸爸。” 半夜回来的时候,男人拎着他的衣领说:“还真有对双胞胎啊。” “对,爸爸。” 一拳揍在脸上,原来摇摇欲坠的乳牙打掉了。陆仲嘴里含着一口血,笑着说:“爸爸,你别生气。” “明天,你把双胞胎骗出来。” “好,我会的!”陆仲说。 “这件事情办成了,就当他们的头头!” “谢谢爸爸。” 等男人走后,四个小孩也起来了,坐着看陆仲。 伟强说:“你这小子心肠真是狠毒,哪有骗自家人的。” “对啊,哥哥你怎么那么坏的。”平平说。 陆仲低着头,擦了擦嘴角,说:“陆海小魔王就是我!你们也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我让爸爸把你们舌头全都给割了。” 兰兰赶紧捂着嘴,逃到墙角,哭了起来:“奶奶,我要奶奶!” 其他三个小孩见她这样,也是丧着脸,不说话了。 陆仲躺回破席子,想起这四个小孩都是被骗过来的,自己有那么一说,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不知道现在双胞胎有没有想他。 第二天天一亮,男人就带他们去火车站讨饭了。 陆仲为首,其余四个人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会儿装作可怜兮兮,一会儿又对旅客死缠烂打。火车站的人来去匆匆,看对方又是小孩子,都是花点钱了事。 这一天下来,赚了上百块。 男人高兴,分给每个人一块钱,说:“想买什么去买吧。” 陆仲见阿英可怜,把钱偷偷塞给她,低声凑在她耳边说:“你一个小姑娘,没了舌头,我帮你报仇。” 阿英惊恐地看着他,摇摇头。 “我没事,死不了,大不了也像伟强那样。” 到了傍晚,男人带他来到离陆海小学两三公里的地方,问:“出来了吗?” “没呢,爸爸。” “几点放学?” “五点。” “那还有一刻钟。” 男人拎着他的领子警告:“等会儿怎么说知道吧,要被我发现你搞事情,看我不弄死你。” “不会的爸爸,我都记下来了。”陆仲说,“这个叔叔带我们去游乐场玩,还有糖吃。” “对,你记住就好。”男人狠狠地拧了下他的脸。 每天五点,村里农机大队的拖拉机都会准时路过小槐树。 陆仲蹲下身等待着。 出现了!陆仲心里大喊! 他直起身,笑着说:“爸爸,你看双胞胎出来了。” “在哪里?”他顺着陆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没等他回过神来,陆仲撒开腿就跑。 腿虽然不长,但胜在频率极快,左右腿交换的速度极快。 “伟叔!救我救我!”陆仲大声喊。 农机队上坐着伟叔的两个儿子,他们听到了,问:“爸!这是不是陆良叔家里丢的孩子?” 陆伟看过去,“是啊,这小子跑得好快。” “后面好像有人在追他。”陆青说,“赶紧赶紧,开过去看看!” 陆仲跑过一条小河,脚都被河里锋利的石头子割到了。 他忍着疼,继续跑,“伟叔,有坏人!” 男人看到有成年男子下拖拉机,朝他走过来。 其中两个光着膀子,身上全是腱子肉。 “八万?”陆青问,“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你叔急都急死了。” 陆仲忍了很久的泪眼终于挂不住了,哇地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被坏人抓走了!” “没事没事!”陆青帮他擦掉眼泪,“你看,他被我哥胖揍一顿,拿绳子一捆,扔拖拉机上面了。” 他们帮他用河水擦了把脸,说:“双胞胎天天上村长家问,找到没。那个小的,还哭鼻子,说是拉屎没陪着你,你才丢了。回去了,好好和你哥哥说。” 陆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陆少安光惦记着这个了。 回到家后,大家都上来一把将他围住。 “八万!呜呜呜呜呜!”陆少安带头先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陆少平也哭起来:“八万,八万,呜呜呜呜呜呜!” 几个大人听到小孩悲戚的哭声,也直掉眼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爸妈,坐飞机快到了。”陆明说,“村里没有电话,我还跑到镇上去打电话。” 陆仲被这突如其来的团圆搞得不知所措,感觉好不真实啊。 “痛。”陆仲被挤到了胸口,捂着说。 “快看看,快看看。”李萍去脱他的衣服。 这一看,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黄澄澄的没好全的印子。 “快快快,躺好了,别骨头断了,错位就麻烦了!”陆明急着说。 几个人又手忙脚乱将他抬在木板床上。 陆仲身上虽然很痛,但是心情却异常好,原来大家都那么关心他。 “八万。”陆少平抓着他的手说,“都是我弟弟不好,你能原谅他吗?” 陆仲点点头,本来就不是陆少安的错。没一会儿,他就躺着睡着了。 直到晚上八九点,孙雅和陆明才赶到。 看到儿子被虐待成这样,他们抱头痛哭。 两人陪了儿子一周,又回去了。 陆仲反正也习惯了,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每次见到他们的变化都很大,这次给叔叔家带了一台冰箱和彩电。 还有一万块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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