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二层干净明亮。 和4号副基地那边不同，4号那边地下区域的设施损坏了大半，但这里所有设备都是完好的，全息投影设备、循环设备、音响设备、清洁设备，冰箱、顶灯。 家居机器人一边清扫，一边发出“欢迎回家”的机械音。 江夜站在楼梯上，恍惚一瞬，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爆炸前的世界，干净明亮，满是希望。如果楼上仓库里的人还活着，他们本可以住进这里…… 江夜用力摇摇头。 算了，不想了，重点是找吃的！ 江夜目光环视一圈，直奔角落的货架。 看见货架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江夜松了口气，还好。不愧是物资中转站，除了保障基本生存的压缩食品、能量棒，竟然还有各种零食、饮料，甚至火锅和钵钵鸡的调味料。 江夜这一周里煮了很多顿兔肉，其实也就是白水煮肉，最多加点儿盐加点辣椒，味道只能勉强入口。这会儿看见真正的火锅调料，她眼睛都亮了些。 正好有些饿了，江夜热一碗牛肉方便米饭，拆一包薯片，又从冰箱里拿出瓶冰可乐，仰头灌了一口。 啊……有种久违的快乐，短暂地掩盖住心里的沉闷。 现在是正午，她旁边的黑狼和黑天却没有吃饭。江夜前几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吃饭时间好像不太固定……是因为太白山基地那边的安排不一样吗？ 江夜没多想，继续在冰箱里翻腾。 冰箱保鲜层里竟然还冻了新鲜水果，荔枝和西瓜，只可惜没法带回4号基地，那边的冰箱早坏了，俞长森只修好了冷藏和冷冻功能，但保鲜功能一直没恢复，这么多水果，她们一次性也吃不完。 江夜可惜地看一眼冰箱里的水果，抓一把荔枝，一边吃，一边巡视地下室别的区域。 首先是安全屋，推开门，里面的布置和4号副基地安全屋一模一样，折叠床，武器和衣服架、培养罐一样的洗浴间。其中一个安全屋好像是供警卫居住，武器架上放了根小型电击棍，江夜摁一下开关，电棍尖端闪过一串蓝色弧光。 看着倒是挺吓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对付感染体……江夜不客气地把电击棍扣到腰间，顺带再薅了一套工作服，衣服大小不太合适，可以拜托俞长森帮她改一改。 家政机器人茫然地跟在她身后，接住她扔掉的荔枝壳。 最后江夜回到货架前，对着这一堆食物犯起了难，要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呢？她背着一只咕咕鸡，再加一整套叠好的工作服，就已经显得很臃肿了。 黑狼看出她的疑惑，指了指货架旁边，那里整齐摆着几个造型奇特的钢架，钢结构折叠成方形。江夜抱起钢架，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这是……外骨骼？不像啊。” “是小型悬浮货运机。”黑狼温声笑，“你摁一摁开关。” 开关就在钢结构最中央，一个圆形的小按钮，江夜小心翼翼地摁了一下，开关亮起，折叠的钢架立马朝外面展开，变成一个镂空的大货箱，悬浮在离地30c位置。 江夜：“！！！” 她不由得问：“这也是拿晶石做能源的？” 江夜在现实里也见过悬浮货运机，但受限于电池，这类货运机都非常笨重，和基地里的这些悬浮机完全不一样。 黑狼点头：“你可以拿专用的感应绳，将几个悬浮机连接在一起。” 江夜把剩余两个悬浮机都激活，找到货架边缘的感应绳，将它们连接到一起，她在最前面拉一下感应绳，三个悬浮机都非常灵活，跟着她拐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重量。 江夜不由得感叹，如果晶石没有感染的特性，的确太适合用于科技发展了。 单个悬浮机看着轻巧，实则最高载货600k，江夜把地下室里的食物搬空都没问题。 除了食物，江夜记得俞长森的嘱托，到地下中控室的小仓库里帮他找齐各种零件，部分缺失的零件她干脆直接从这儿的设备上拆下来，反正之后她不会再回来了。 临走之前，江夜目光落在家政机器人身上，把它也拎到悬浮机上绑好。 小机器人动不了，闪烁红灯：“警告！警告！程序运转出错！” “安静吧你。”江夜摁下关机键，世界瞬间清净。 江夜把感应绳拴在腰间，她一走，三个满载悬浮机就跟在她身后，晃悠悠地出发。江夜直接从电梯回到一楼，电梯门打开时，她屏住呼吸，没有往四周多看一眼，快步往外走。 走出仓库大门，身后的金属大门缓缓关闭，伴随着黑狼的一句“已开启净化模式”。 江夜走远了，爬上来时的山坡，再回头看山林里这个巨大的仓库，再没了之前的心态，江夜觉得它就是一个黑色的棺材。她坐在山顶，盯着仓库的方向看了会儿，直到出气窗口有黑烟冒出。 那一缕黑烟升到天空中，很快被风吹散。 “晚安。”江夜沉声道。 江夜说完，转头准备查看地图，黑天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黑天？” 黑天没出声，几行小字出现在她身前： 【天赋：狩猎者（中阶）】 【综合属性：B，防御C，力量B，速度B，耐力B，灵巧B。】B是白色的，其中“速度”后面的字母B已经完全是实心，抵达B级巅峰，即将晋升成银色的A。 【异能技艺：光学迷彩C，心理洞察C，通天术B】 综合属性B级！江夜看见这一行小字，惊讶地微微张嘴。 C级就已经超过人体能达到的顶峰了，B级岂不是和电影里的超人都差不多了？而且还、还有三个异能技艺！ 黑狼说得没错，黑天果然好厉害！ “等你成了中阶猎人，要不了多长时间，也能够和我一样。”黑天轻声道。 江夜满是期许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黑天，你之前不是说，等我带着食物安全回到4号副基地，再给我看属性吗？” “提前预支。”黑天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冷，听不出一丝起伏，“对了，江夜，不要把我的属性和异能技艺告诉黑狼，也不要告诉俞科长。” “……啊？好。”江夜答应下来，眨巴眼。 黑天破天荒地主动解释：“公司内部规定，狩猎者的属性技艺不得外漏。” 什么破规定？游戏公司连这都管吗？不过想到了ICST对晶石的严格保密，江夜也就没多想，她呆呆地问：“可是你把这些都给我看了……没问题吗？” “你不一样。”黑天说。 江夜心跳莫名地加速一点儿：“哪儿不一样？因为我也是狩猎者吗？” 黑天没有回答了。 江夜坐在雪地上，揉了揉脸，再看向黑天冷厉的侧脸，轻声笑：“黑天姐姐，虽然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但我有些时候会觉得，你就像我姐姐一样……嗯，一样温柔。” 黑天垂眸，目光移向她身后的悬浮机，最后落在咕咕鸡的尸体上，直接转移话题：“这只咕咕鸡是在哪儿猎杀的？” 江夜打开全息地图页面，果然联网后，2号副基地这一片地图也变成了彩色，地图上能看见江夜的足迹，红色足迹在银杏林那一带绕了好几个圈，快把那里涂满了。 “就是这儿。”江夜指了指。 “回去的时候不要走这儿了，从山顶绕过去。”黑天说完，地图上立马重新生成一条线路。 “为什么？”江夜不由得问。 “简笔咕咕鸡习性群居，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进行狩猎。来的路上你只碰到一只，是你运气好，回去就不一定了。”黑天解释道。 江夜不由得一阵后怕，赶忙打开猎物图鉴，记录咕咕鸡的习性。 回程路上有了黑天陪在身边，江夜就一点儿不紧张了，况且时间还很充裕，她拉着悬浮机，优哉游哉走在山坡上。 绕过之前那片银杏林时，居高临下往树林中看，还能看见被雷劈得焦黑的痕迹。 往前再走一段距离，江夜突然看见山坡左边，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楠木树海。楠木很高，七八层楼高，白雪都没能覆盖住青翠的绿叶，风一吹，树海哗哗作响。 江夜停住了步伐，安静望着那片熟悉的楠木林。 她没想到，这片楠木林竟然会在2号副基地和4号副基地之间。 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注意过。 也对，以前她压根不知道FUTURE竟然在山里建了山顶以外的别的基地。 风从树海里吹过来，气味很纯粹，只有草木的味道。那片楠木林中似乎什么生物都没有。几秒后，江夜犹豫着出声：“黑天，我能去那儿看看吗？” “好。”黑天点头。 江夜缓缓迈步向树林走去，她看黑天一点儿不好奇，不由得问：“黑天，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想去那儿吗？” 黑天没回答。 没回答，就是不想知道。 “好吧。”江夜抿了抿唇，轻声在心里说，因为那片楠木林是埋葬她妈妈的地方。她和姐姐、父亲，每年来到天仓山里度假，都是为了给妈妈扫墓。 既然都路过了这片楠木林，她莫名就想来看看。 江夜踩着满地积雪，一步步走进楠木林中，风一吹，头顶就有雪尘飘落。她很快找到了母亲的墓碑，在楠木林的最中心。 菱形的灰色墓碑立在那里，说是墓碑，反倒更像是一座方尖碑，与楠木一起屹立着。 方尖碑下的石板已经被雪盖住了，江夜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上面的积雪擦掉，露出两行字： 【江曙光之墓】 【——晚安，世界与星辰。】 没有写她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就只有这么短短两行字。江夜下意识想摘一朵花放在墓前，可惜周围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周训练太累的原因，江夜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过幻听，她甚至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已经快忘了以前常常围绕在她脑海中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不过江夜对母亲本来就没有任何印象，她只看过母亲的照片，就在天仓山的小别墅里——尽管母亲已经过世那么多年，姐姐和父亲装修房子时，依旧给她留了一个空房间，里面放着她的照片、衣物，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那张照片里，江曙光穿着白色的实验大褂，马尾高高扎起，脸上笑容明媚。 听说照片是父亲在实验室里给母亲拍的，听说他们以前似乎是同事，母亲还是父亲的上司……不过也只是父亲偶尔提起母亲时，用玩笑般的语气说的，江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提起母亲时，唯独父亲脸上那种眷念的神情不是假的。 这时回想起来，江夜突然意识到，母亲和父亲是同事……父亲好像很早以前就在ICST做科研了，这么说来，母亲也是ICST研究员？ 江夜眨眨眼，想问一问旁边的黑天，但黑天站得离她有点远，刻意给她留出了独处的距离。 唔，算了，还是回基地后问俞老师吧，黑天和黑狼只是游戏公司的测试员，似乎连她爸爸都不认识，俞老师的人脉明显要宽得多。 江夜没有在这里多呆，拿头环拍了张照片当做纪念，折返离开楠木林。 抬头，阳光从树林缝隙中洒下来，雪尘有生命一般飞舞着。 江夜忽然又想起了父亲和姐姐说过的一些话…… 他们说，母亲的墓是一座衣冠冢。江曙光的遗体不在这座墓碑之下，她的骨灰被洒在了天仓山的土里、溪水里，早已与这座山融为一体。 小时候的江夜很难理解衣冠冢的意义，她脑子里经常会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会想，妈妈真的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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