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大是一位身量颇高手臂壮实的汉子,跪在地上也能看出厚实身板里的蛮狠劲:“草民拜见官爷。” “抬起头来。”骆霄道。 乔大抬头,眉浓虎面肉兜鼻一副质朴汉子的面相,三角眼里的精光藏得很好。 陆霄拨动炭火,银石丢到乔大面前:“看看这是哪个地方出来的。” “...”乔大三角眼里的惊愕刹间闪过很快便恢复满脸朴涩,像是在极力忍下心底的惶恐: “这,这是铅银矿,这像是厚银窟才会有的富矿...草民只知招摇山脉外相接的德雄府税银山银场有多个银窟富矿,不瞒官爷,草民曾跟着师傅在银场当学徒,后来叛匪勃献土司屡次劫掠德雄府,沧源县更是几次遭串匪流寇烧杀抢掠,两年前草民师傅就是在那场匪乱中遇难,草民也不得不投奔表兄,出来后便不曾回去过。”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这块银石产自哪个地方?” “禀官爷,草民万不敢撒谎,没有了师傅草民没能留在银场,或可能是哪个银场的看守看守不利遭了窃贼?” “东街木棉巷的庄子,你可知?”骆霄再问。 “禀官爷,木棉巷那是富户住的地方,草民甚少离开铺子,约是识得哪家掌事管家,若官爷要询问哪位贵人或富户家主,草民却是不识得。”乔大咽了咽口水,抬眼偷偷看眼前贵人。 首座上的骆霄手掌着一块通体白润色泽的羊脂玉麒麟手把件武盘,指腹正揉捏把玩着润圆白玉麒麟的龙首和马蹄,刚刚的话外问询状似随口一提。 乔大心底暗暗琢磨,虽然不知为啥会问起木棉巷的庄子,但这贵人面嫩得很应该是哪家勋臣士族的贵公子,而坐在侧位的这位他曾见过,是上京的锦衣卫闻燕绥。 在这种“贵人”面前万不能有丝毫差错。哪怕他每一次开口问询的时间再久都不能松懈,只要表现得足够尊敬,这一关应该就能过了。 乔大偷偷松口气,手掌握了握精棉交领半臂右衽搭护,正感觉贴里的窄袖右衽短衣已有薄汗浸出,后背黏腻得紧。贵人就又问起话来。 乔大的小动作未逃过上首两人的眼睛。 “昨日晚间,你去了哪儿?”骆霄问。 “昨日草民都未曾出门。” “那你睡得可够沉的,你可知自己铺子里少了甚?” 乔大张了张嘴,眼神一闪忙回道:“...官爷说笑了草民铺子里铁器和生铁都是有数的,除此也无甚贵重的东西,哪里值得宵小惦记。” 骆霄把手里的麒麟往桌上一放,一手撑在当膝处,凑近了乔大,缓缓开口:“既如此,你便与宵小一起到牢里好好辩论辩论。” 乔大一惊,心底低吼一声糟。 今日凌晨他回来后早早便开了铺子,压根没发现铺子里有什么差别,这些个人这么说,难道是要拿他顶事儿? “敢问官爷,草民可是犯了哪些王法?还请官爷明察,是否是误会?草民从未犯法啊,官爷也不能没有证据就收押草民的。” “德雄府被除名的匠人,来了沉香镇就领了经营铁铺的许可文书,这么有本事的是你堂兄?还是你那位木棉巷的...姘头?” “...官爷,草民没有...铁铺是草民的根呀!草民从未入匠户哪里来的被除籍一说...求官爷开恩。”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乔大粗壮的手臂微微发颤,黝黑的面上也白了两分。 “这银石能冶炼提纯出多少?” “四...六层,大约六层。官爷,草民真的是良民...求官爷开恩。” “继续说。” “...那应该从何说?” 骆霄手指敲打着椅圈,耳屋里的琴声早已停下,骆霄抬手示意,静立一旁的程桑焰便走进耳房领出一位盲女走下楼。 闻燕绥端起三才盖碗,饮茗时撇了眼抬头看盲女的乔大。 乔大似有所感,转回头吞咽了下口水,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犹犹豫豫道:“官爷,草民以后能否继续经营铁匠铺?我,我还准备娶妻的...” 骆霄:“这矿石出产之地,在何?” 乔大稍显犹豫又似下定决心开口道: “据草民师傅曾说,银产之出,高峰奇峻,伏岭顽石,或其上显小石,分丫径于岩络,泽或黑或褐,络通矿脉,礁沙藏深土,深垦一二十丈,福运至方得见银苗。这块露尖儿的银矿上薄土伴有微褐色,银石上浅布方铅,我师傅曾说铅本乃银之母,依此矿银量看应是一厚银矿脉。” 乔大说完抬头,就见官爷看着自己眼神似有不善,又低头继续说道: “土质似在泥地里滚过又用水清洗做遮掩,但招摇山的土质异,有彩色□□之称,从这底层纹络的附土看赤中有黄像是招摇山西南方赤岩灣或偏西之地的红粘土和黄泥坡... 还有西北向的黄豆堡,听闻黄豆堡发现了金颗沙,想来这块银矿应是出自黄豆堡近处,草民学艺不精只能知晓这么些了,官爷您看?...” “单凭一块石头就能给出这么多“准确”的位置,黄豆堡的矿场建成至现在不过1年时间,你是从何处得知?”闻燕绥嗤笑,询问一副狗脸老实的乔大。 蛮人儿化音很有意思。 “官爷您这话问的,我们山民这不都是依靠招摇山存活着,山里蛮民常来销山货易物,草民也是偶尔听到些才有所猜测,并不是去打听来的。” “赤土母质,赤深而黄土浮,这位乔大却不是没学精,只是算计过了头,绕我们的话头子,呵呵。”骆霄闻言与闻燕绥说起,“招摇山常年湿热,今年汛期也快到了,早前连日暴雨,看来是丰沛降雨冲刷过,铝矿易溶能染土赤,所以地方在西南向的赤岩灣。” “官爷,草民说的就是实话呀,”乔大面色讪讪呲牙笑道,“官爷高见,这么一说应该就在赤岩灣。” 骆霄审视目光瞭了眼乔大,冲着乔大憨厚的笑容,缓缓说道:“乔大,你口无实话,就莫开黑铺讹诈民众了。我允你匠籍,稍整一番进招摇山罢。” ...... 骆霄手捏着羊脂白玉麒麟把玩,站在云台边遥望招摇山脉层起叠赴隐进山顶翻涌的云浪,层层云浪腾叠而溢,顷尔,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冲着沉香镇迎面扑来。 云雾气势辉宏,围堵包围喧嚣的沉香镇。 程桑焰,程逵两人已回到云栈复命,云栈上三位身影立在薄雾里,修长而迷蒙。 云栈上云浪与妖风翼翼,吹不动伫立的身影,衣物却在阵阵云雾中有些微氤氲透凉。 程桑焰抱拳,低声回复:“爷,线已牵住,只要她动便可顺藤摘瓜,这一次定叫他们插翅难飞。” 程逵抽出手帕擦拭手上没洗干净的污血,待程桑焰汇报后才缓缓开口:“爷,审了周家妇,周家那私确有牵扯私矿案,只是,他送出城的那四箱官银一直拒不肯认,推给了私仆。未攀扯到朴家。”程逵笑了笑,“没想到,这次沉香镇之行还有此等意外收获。” 整理好文书的闻燕绥护着一盏烛灯走来,骆霄端起放置一旁已经一日之久的血盏查看。 血艳不减也不凝。 手法和用毒竟和当年师兄所亡时一样..... 骆霄隐下异色,缓缓道:“涉庚子年秋,叁零柒肆号姚家血焚案。”想起陈年往事骆霄略有出神,稍臾才接着道,“闻燕绥,你去调取案册,两案并案彻查。” “各队吩咐下去,都警醒着点儿。”骆霄声音沉稳,似想到什么,眉中却隐有微虑。 三人得令离去。 骆霄手腕微倾,手中血盏倾倒进一旁的植土里,黑土上噗噗冒出血泡沫,又慢慢渗透消失。 瀑云合风而散,下午的阳光终于炽烈映照上飞檐。 映照着驻立在云栈一隅刚毅如松的身影,前方视景渐渐清晰。 远处镇子中间的塔楼大戏台外,宣文台处已张贴上县衙最新发出的通缉公函。 此时,沉香镇四通八达的主街巷上,往来人熙熙攘攘,几个着蓝衣的衙差身影在弯弯绕绕的街道上穿来穿去。 远远传来击锣吆喝声。 ...... 招摇山内。 程楚醒来时白芨已经通过雨幕记录仪完成善后工作。 程楚是在翻阅工作记录仪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说嗑蘑菇后可笑的行为,而那个树洞 “九一”似乎还是被自己误伤害死的,程楚想到昨天种种行为,胸口就阵阵揪心的疼。 满脑满心都是懊悔和痛苦。 以命抵命她做不到,可怎么办呢,她真的害死人了。 白芨给程楚端来午饭时,就见她蜷缩在床头忧愁的望着舱顶甲板,双眼红肿眼泪不断。 “怎么了?流眼泪能清余毒还是怎么着?” “白芨,我做错事了。”程楚吸吸鼻子,回头。 “那6个人啊?我已经处理干净了,没留痕迹。” “什么6个人?我?...我就只杀了一个人,还是误杀的!哪有6个人?” “哦,你是想问那个九一,准确的说,他是受伤中毒而后流血死亡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什么6个人?” 白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马上又收住笑开口道:“给我做实验的6个妖怪啊,我谢谢你啊。” “啊?”程楚疑惑皱眉,满头只余问号。 “所以你没看完记录仪就受不了了?”白芨上下打量满脸忧伤的程楚,难得好心道:“嗯...提醒你,是那6个人先袭击的你,可惜一击击杀不成。我检查过,箭矢上有淬毒,与那个九一所中的毒一样。” 程楚衣袖抹干眼泪,端起盘子冷漠道:“我好了,你出去吧。” “行,好了就行。”白芨认真打量程楚状态,转身又忍不住嗤笑出声,直到走出门口,笑声依旧不断。 程楚擤了下鼻子,揭盖。 盘子里是两只蛋白能量条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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